《正途》皮桃

1、第 1 章

　　十月三日，阳光和暖，天空湛蓝，山中一片寂静。
　　季楠在六十多平方米的平房内窝了三天，白天睡，晚上醒。

　　早上九点，门外的敲门声一声大过一声，季楠忍着怒气从床上爬起来，随便穿了条裤子，套了件外衣，趿拉着拖鞋，下床开门。
　　两个身穿蓝色制服的男人上下打量她，站在左边稍微高点的男人问，“季楠？”

　　“有事吗？”季楠看着他们，声音有点哑。
　　男人从兜里掏出证件，“警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

　　他们没给季楠换衣服的时间，黑T-恤，皮夹克，灰色睡裤，蓝色拖鞋，极其不搭调的一身。
　　不过也没人管她搭不搭调，与她前后脚进来的几个，都是熟悉的面孔，几个人靠着墙抱头蹲了一排。

　　耳边传来高跟鞋敲击瓷砖的声音，当当当当......
　　声音的频率和强度，急促而又汹涌。
　　来者不善。

　　还没等制服男开口，女人就开始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季楠身边的人跟她吵了起来，场面极度混乱。
　　“闭嘴！都给我闭嘴，闭嘴！”
　　“你们住手！住手！”
　　几个人撕扯成一团。
　　“都没完了是不是？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知不知道？再闹都给我进去......”

　　季楠在派出所里蹲了五天，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但她始终一言不发。

　　“我说小姑娘，你在这呆上瘾了还是怎么的？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走了？”年纪稍大的片警问季楠。

　　季楠一身衣服五天没换，头发打结似的黏在一起，灰色的棉质睡裤薄薄一层，蓝色拖鞋里的脚肿成了青紫色。

　　“找你监护人来，签个字，然后赶紧走，你想留我们还不想留呢。”
　　商量的语言没有力度，他语气加重，“快点儿，赶紧找人赶紧走！”

　　季楠保持着蜷缩的姿势，紧抱着双腿，低头垂眸。

　　男人敲敲她面前的桌子，又怒又无奈，“你倒是吱个声儿啊！”
　　“......”
　　老警气的不行，招了招手，让人带她下去。
　　年轻的片警叹了口气，走到季楠身边，“走吧！”

　　季楠还是不动。

　　“我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倔啊！”他拽着她的胳膊用了些力道。
　　季楠没稳住，从椅子上掉了下来，跌在地上，脑袋撞到了他的小腿。

　　“季正国......”她的声音很哑。
　　“什么？”
　　她慢慢抬头，“我爸是季正国。”

　　*

　　银质铁皮包着的木门缓缓打开，山下，一辆黑色的奥迪静候多时。
　　季楠打开车门，坐进后排。

　　车子开始启动，向宾城行驶。
　　穿过一条又一条小路，一路扬尘，亮黑的外漆上，蒙了一层黄土。

　　车内极度安静，司机安静的开着车，季楠安静的看着窗外。
　　一排排香樟树跃进她的视线，又一排排的消失，她离这个生活了十五年的县城，越来越远。

　　宾城，高档别墅区，碧水庄园8号。

　　季正国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地下零散的扔着几根烟头。
　　他手中掐着半截香烟，眉头紧锁，周身烟雾缭绕。

　　“季先生，小姐回来了。”陈管家带着季楠来到客厅。
　　几秒的沉默后，季正国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从今天开始，你归我管了。”

　　屋子里没有人答话，陈管家安静的低着头，季楠也安静的低着头。

　　“我不管你以前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现在开始，把你那些臭毛病都给我改掉。”
　　“我季正国的女儿不能这么堕落。”
　　他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回过身来看季楠。

　　“这几天你休息休息，下周开始，去宾城一中上学。”
　　“这房子归你了，卡在桌子上，缺什么自己买。”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拿起沙发上的西服外套，大步向外走。
　　出门，上车，陈管家紧紧的跟在季正国身后。

　　车子扬长而去，诺大的房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墙壁上的古钟滴滴答答的走着秒数，世界格外寂静。

　　桌子上有一部手机，一串钥匙，和一张卡。
　　季楠拿起桌子上的钥匙，上楼把关着的房间全都打开。

　　屋子里没有新装修的油漆味，但是有因为阴潮湿而产生的霉味。
　　她挑了一间朝阳房，拉开窗帘，开窗。
　　宾城刚下过雨，叶子上沾满了露水，空气中染着泥土味。

　　季楠拿烟，点火。
　　一根烟结束，她下楼，拿起桌子上的卡和钥匙，背着包出门。

　　......

　　十月十日，天空是灰色的。
　　季楠一连在家里窝了两天。
　　吃、睡、看电影、打游戏。

　　拉开窗帘的那一刻，玻璃上清透的白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睛。
　　季楠讨厌这种陌生的感觉，却喜欢这种强烈的刺激。

　　洗澡，换衣服，抽烟，查地图。
　　一支烟结束后，她整理好背包出门。

　　步行了几百米，才看到一块方形的公交站牌。
　　五分钟后，一辆贴着广告的绿皮公交车映入她的视线，在这个只有她一个人的站点打开了上客门。

　　季楠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像其他年轻人那样拿出耳机挂在耳朵上，她就直直的坐在那儿，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在上客量最多的站点，她下了车，逆着人流，朝着目的地前进。

　　转角咖啡厅，名字有些俗气，却是这片普通街区里面比较高级的咖啡厅。
　　确认没走错后，季楠关掉地图，推门。

　　黑打底，黑夹克，黑牛仔裤，黑马丁靴。
　　不同程度的黑，配在一起不仅没出车祸，配上她冷白的皮肤，反而有一种另类的美感。
　　冷棕色的长发散落背后，发尾微卷。瓜子小脸，美眸凌厉，挺鼻秀唇，细腰长腿。

　　季楠很美，但是在她身上看不见年轻学生身上该有的生气和活力。
　　她的表情是不符合年龄的成熟，眉目间透着的是冷漠和疏离。

　　环顾一圈，季楠找到了她想要找的人。
　　拉凳，坐下。

　　顾睿那时候正在低头看手机，伴随着凳子的声响，一片阴影覆过。
　　他抬头，看见了朝思暮想的人。

　　“来了？”他像老朋友一样和她打招呼。
　　“嗯。”季楠眼眸淡淡，没什么情绪。

　　“今天涂了口红？”顾睿笑着打趣。
　　季楠抿了抿嘴，没答。

　　“来宾城怎么不告诉我？”顾睿正色道。
　　季楠：“你关心吗？”
　　她琥珀色的眼眸盯着他，不带一丝情绪。

　　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顾睿愣了一下。不过下一秒，他笑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你关心吗？”季楠重复。

　　顾睿：“送你个礼物，地址一会儿发你，过几天记得来取。”
　　“你关心吗？”季楠只重复这一句话。
　　“小楠……”顾睿有些无奈，“我大你七岁，是你哥哥，我肯定关心你啊。”

　　“是吗？”季楠反问，“那你为什么走了？为什么走的那么彻底？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你？”

　　“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好吗？”
　　顾睿换了个话题。
　　“宾城的环境比县城好，依山傍水，风景也不错，很适合居住。”

　　“顾睿，为什么？”她执着的想听到答案。

　　季楠就是这样，她冷漠却真实，想要什么就争取，想知道什么答案就亲自寻找。
　　她固执的可怕，但这也是她最纯粹的灵魂。

　　顾睿看着眼前熟悉的姑娘，心里一阵酸楚，但是最后他也只能说一句，“季楠，对不起。”

　　季楠从眼眸深处透出来的渴望一点一点的消失，她没再问，垂下了眼眸。
　　杯子里的咖啡格外的涩，他不知道，她早就不喝黑咖啡了。

　　......

　　顾睿车行有事先走了，季楠一个人喝光了冷掉的咖啡。
　　街上的行人来去匆匆，结伴的女孩子们嬉笑着谈论生活。

　　“那件衣服我看中好久了，我今天必须得给她买下来！”
　　“我上次看的那双鞋你觉得怎么样？配我那件粉色的衣服。”
　　“那件衣服我感觉还是配白鞋好看点吧？”
　　“白色吗？那我一会儿上楼再试试去！”

　　有女生问：“咱们中午吃什么啊？”
　　“离中午还早着呢。”
　　“可是我饿了。”
　　“那咱们先去吃饭，吃完再逛？”
　　“好啊，我还想吃上次那家排骨。”
　　“走！”

　　几个女孩子胳膊挽着胳膊走进商场，季楠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高楼，也跟着她们走了进去。
　　到电梯口的时候，刚好有一班电梯下来，季楠最后进去，没有按任何楼层。

　　电梯到达四楼的时候开了门，门口站了一群等电梯的人。
　　刚下电梯，季楠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爆米花味儿，前边就是一家电影院。大概因为今天是休息日，检票处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季楠越过人群，拐了个弯儿。
　　她下电梯的时候是无目的的，只是单纯的不想再呆在电梯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出了电梯后，除了闻到浓浓的爆米花味儿，她还听到了游戏的音乐声。

　　果不其然，影院后面就是电玩城。浓重绚丽的灯光，沉闷清脆的特效，重鼓点重节奏的音乐......
　　这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本文不合您的口味，希望小仙女可以点进作者专栏看下其他的文。
煮熟的可宰，正在煮的可以瞅瞅，马上煮的求个预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