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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涟漪 ...


  •   午后正是高峰期,地铁口人流密集。

      顾北其说:“正好那个舞鞋,我陪你去找找专柜看一下吧。”

      折中下去打了个车,直奔一舞蹈学校旁边挺有名气的商厦,这边一片地方卖的都是相关用品,来来往往的学生很多。江遥兴致不高,他总觉得顾北其有什么心事瞒着他,何况他也知道就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有卖他说漏嘴提到的那个牌子的舞鞋。

      那个之前还在法国上学的时候,名师和演员们私用的牌子是专门做定制款的,连接受预订的时间都有限制,怎么可能在国内的实体店内买得到。

      “回去吧。”他拉扯了一下青年的袖子,正想跟他说我其实没打算要买上次那是逗你的,顾北其顺手把他胳膊抓起来一扯,把人整个圈进了怀里:“就算找不到鞋,我也想再给你买点别的东西。”

      江遥这程子个头也拔高了,现下被这种姿势搂着还真有点不自在:“……”

      “圣诞节那天咱俩确定不能在一块过了是吧?”

      “……是。”

      顾北其面无表情地松开他,听不出情绪地叹了一口气。

      “那我会提前把礼物给你的,你带着去比赛。”

      “我,可能提前给不了你。”江遥实话道,那个东西应该是赶不及圣诞节送给他了,原本自己是计划比完赛直接从日本飞到香港和顾北其一块回趟家,但是今年比较有意义的洋节已经全都过完了,补送的话也显得不太正式。

      “所以估计得等等。”江遥心里有事,嘴上有点不太受大脑的控制了:“你努力一下,争取活……等到明年。”

      顾北其:“……没关系,我又不着急,你也不用那么急。”

      商量完这个事后他还是夹着江遥把他带走了,两人在商场疯了大半天,鞋果不其然的没有找着,衣服和玩的用的倒是乱七八糟的提了一堆回去。吃了午饭又一路逛街一路吃零食,要不是最后江遥拦着,他还能继续买。

      顾北其觉得自己这辈子吃的东西都没有今天多,但是并不那么开心。以往他俩出去玩路上看见什么好吃的江遥都盯着看,要过来又说只吃一口,那副克制的模样让人看着心都化了。

      可是今天无论他怎么哄,江遥还是一口不要。

      等上了回程车,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顾北其坐着刷手机玩,班级群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黎放给他发了条微信:你看我今天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么?

      顾北其点进他朋友圈看了半天也没找见这人有更新什么自拍,打字:不知道,你截个屏给我看下。

      那边沉默了几秒,还是给他截了发过来,然后不出两秒又说:“聪明人,我换装备了,我跟你讲昨天特别草,我跟他们过那个玻璃栈道的时候,手机没拿稳直接摔下去了,尸骨无存。”

      黎放考完月考趁着放小假跟他爹出门玩了一圈,今天才回来。

      顾北其:“那你手机卡也换了新的呗?”

      “是啊。”

      “那正好。”青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勾唇笑了起来,“挺好。”

      那边的男生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气得疯狂发表情包辱骂他:“日你大爷的其哥,你就幸灾乐祸吧。”

      好不容易到家,江遥一脚跺亮了并不明亮的声控灯,楼下人家抽油烟机的轰鸣着,带出来阵阵饭香,一直走到家门口都能闻得到。

      今天的楼道说不上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好像变得宽敞了一些。

      江遥忽然像摸了电门一样往后一躲,后面的顾北其差点撞到他身上:“怎么了?”

      江遥没说话,一阵寒意顺着爬遍了他全身。

      ——他们家的楼道是水泥地面,门口没有铺地垫,能很清楚地看到那地方滴了几滴深颜色的东西,看上去根本不像油漆。

      旁边躺着一个已经坏了的门把手。

      “我操。”顾北其最先看见了门把手的尸体,没忍住爆了句粗,“谁把咱家的门拆了?”

      本来已经暗下去的声控灯被他一嗓子又喊亮了。

      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听见动静开了门出来叫:“七崽——”

      -

      “你俩回来了,我这一天了打你手机,怎么没接啊?”老板说话挺急的,边喊灯边摸着楼梯上来,江遥迅速把兜帽一戴,藏到顾北其身后去。

      “噢我之前换卡了来着。”

      “嗐,那修锁的说晚点来给你们弄弄这个门,上午你俩前脚出门,后脚那202的老太太就被抬走了。”老板说。

      “怎么回事儿啊?”

      “跟家里人吵架么,被推倒了。”老板指指地上那一滩,对面原本习惯性大敞的房门现在闭得死紧,连外面的防盗门也关上了,里面破天荒的安静。

      这不禁令人联想到清早那阵骂骂咧咧的骚动,听老板讲老太太是被自己亲儿子一把推倒磕在门上,撞得本就有些松动的把手直接飞了出去,磕破了脑袋,人当时就不行了。

      这要是救不过来,闹不好今晚就要回来办丧事。

      连儿子也让警察带走了,整栋楼这下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北方的夜晚四处漏风,冷得骨头都打颤,顾北其搂着江遥站在楼道里看锁匠换门把。

      他也是这时候一揣兜才发现,自己随身带的那一把零钱和钥匙没了。

      “钱包呢?”江遥看着他上窜下跳地到处摸,好不容易才从胸口的内袋里找到了,“重要的东西没丢就行,你兜里剩多少钱?”

      “不多,也就一百出头,那个倒没事,我钥匙……现在小偷连钥匙都偷??”

      老板说:“我那还剩一把,得找找。得了,我这锁也老了,要不就让师傅直接换一个吧。”

      这条街上乱七八糟的人多,江遥平时都很听顾北其的话:不给陌生人开门,从不自己出去乱跑。他最近下课也是被顾北其接回来,之前随身带钥匙的习惯也早被人养回去了。

      然而新锁换好以后,顾北其还是给了他一把。

      这件事过后生活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仿佛只是平静湖面里掉落了一颗小石子,涟漪只在水面短暂地停留了片刻后便销声匿迹了。

      十二月过去一半的时候,江遥回了自己的家,而顾北其回了老顾那。

      男人比上一次见面时瘦削了不少,眼底也泛着青色,看上去像是一段日子没怎么休息好,顾北其五味杂陈地调侃了一句这人黑眼圈有向自己看齐的趋势,得到父亲一声意义不明的憨笑。

      儿子好容易回家来一趟,做爹的自然要好好摆一桌,老顾给他倒了点酒,两人沉默地吃菜,举杯,聊了点从未被触碰过的话题。

      老顾不知怎的就提起来离婚之前的事,他说某月某日陶曼忽然回来找过自己,但只字不提秦川破产的事。

      她虽然没说,但老顾多少猜到了一些:“你妈妈说,你现在也已经是成年人了,希望我能把现在咱家的这套房子早点过户给你。”

      “当初她走的时候,就和我要求过这个事儿,你爹当年是个混子不争气,如果分财产再加上你抚养权在她那,这房子我大概住不上那么多年。”

      “爸爸那会儿是真没钱……你都那么大了,于情于理都该跟着我,但我真的不敢要你,我根本养不起孩子。”

      “你这点比赛的奖金放在银行是笔死账,我不敢动。后来我说,‘要不就让小七跟了你吧’,她就把这套房子让了,但是有个条件,就是你成人以后我就要给你办过户,房子、钱,我死了以后都是要归你的,我没异议。”

      顾北其脑子里像拧着一团毛线,他始终皱着眉坐在那安静地听,似乎是听懂了,但又好像遗漏了哪里不太明白。

      “过户给我我没意见。”他说,“房子给我你不也还是我爸?我还能不让你继续从这住是怎么着。”

      老顾喝了口酒但笑不语。

      “我知道我儿子挺孝顺的,这些年没白疼。”男人“咔哒”一声撂下酒杯,透明茶几上映出他沧桑的脸来:“所以我说,要是你之前没赌气继续跟我住在一起,情况可能会比现在稍微乐观一点。我照顾着你,你妈他们落不下什么话柄。”

      “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不一样啊,儿子。”男人忽然打断了他的话。

      “这几年我没养着你,是你在自己照顾你自己。”

      “你妈妈现在情况大不如前了。”

      顾北其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他理明白了。

      “我跟她都离婚那么多年了,你说,她要是实在没地方去要和你商量一起生活,我哪还能继续跟你们在一个屋檐下呆着。”老顾不由得苦笑,语气轻快道:“这房子是给你的。”

      “所以没关系,你愿意咱随时可以去办,我现在也有工资能养活自己,随便到哪儿去租个地方住,大老爷们儿的怕什么。”

      顾北其活像屁股着了火似的,噌一下子就蹿了起来,又被人摁着坐回去了:“别蹦,你这孩子,怎么一有点事就要蹦,猴儿一样。”

      “我不办了。”

      他是做梦都想不到,陶曼居然还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手。

      老顾“啧”了一声,好像在埋怨他的焦躁似的:“那是你妈。”

      “你是我爸。”猴还是挣扎开他的手蹦了起来,“如果你今天就为了跟我商量这事儿,我不会答应的,刚才说的话你就当我放屁。”

      “小七,你不去办这个事儿,你妈那边横竖调整好了无所谓,万一她这次真跟姓秦的离了,这事儿就没完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我遇上这么多的破事啊。

      ——但你这次不做,这件事就没完了。

      这注定是一场持久战,因此就算你月底去了香港,见了江遥的爷爷奶奶,来年春天顺利通过了法国学校的面试,你仍然要回来继续面对这些。

      他早都满十八岁了,要过户随时可以去办,可是母亲为什么到现在才突然提起来?所以情况怎么可能会乐观,他在这头急得慌,陶曼比他更急。他今天去把房子归到自己名下,明天母亲就能带着弟弟拎包住进来,老顾就要收拾东西滚蛋。

      没有时间了。

      他每天都在抓紧一切时间练琴,去老师那上法语课,江遥每天无论跳舞到多晚都要挤出时间来陪他一块学习。学校每天都在往办公室递交材料领假条,越来越多的人出去训练、考试,甚至江遥的叔叔提前几个月就已经给他买好了机票,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是怎么了?”对面的老顾看着他的眼里忽然盛进了掩饰不住的慌乱,连忙回身去卫生间里抽纸巾回来塞到他手里:“快快快……去洗一下,我这屋里开了暖气,太热了?还是你最近上火?”

      顾北其吸了一下鼻子,却还是挡不住有温热的东西源源不断地滴答到桌上、碗里杯子里。

      血和清亮的酒液混在一起,空荡荡的座位上淌着触目惊心的一片红。老顾摁着顾北其的脑袋进卫生间给他打水洗脸,嘴里直骂:“你瞎着急什么?你有什么可急的?你爸什么问题都没有,这么点事,你就受不了了?你的身体禁不住你这么上火,知不知道!从小就跟你讲……”

      从小到大,顾北其着急上火的次数多得数不清,也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急得鼻血哗哗流。

      老顾飞快地收拾了桌子,轰他到房间里去躺着,往脑门上敷凉毛巾。

      顾北其刚躺下脑袋里就嗡嗡作响,开始一阵一阵的犯恶心,原本喝的那点酒好像成了催化剂,脸上不多时就烧得一片滚烫,身子却还是冷的。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就特别想哭,一吸气就是一嘴的腥甜,逼得他不得不张开嘴呼吸,宛若一条濒死的鱼。

      他就这么欲哭无泪地一直躺着,躺倒天都黑了,他爹出去买药还没回来,家里安静得吓人,他开始疯狂地想念江遥,想着哪怕有个人来他跟前制造出一点动静都可以。

      江遥的消息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发了过来。

      这个时间他刚刚跟着江盏吃完饭回家,正迫不及待地要把一件被父亲预言过的“好事”分享给他。

      “上周五凌晨出生的,三只。”

      “要不要取个名字。”

      顾北其看见了熟悉的地方,装潢温暖而温馨的,江遥家的客厅。猫树已经空了,下面多添了个巨大的暖箱,绿眼睛的俄蓝侧卧在里面,肚皮下面拱了三只吃奶的猫崽。

      叮的一声,他看见几百年不发一条日常的男朋友朋友圈更新了一条动态。

      一张配图是俄蓝的暖箱,另一张是自己。

      自己早前出门时候被那人拍的照片。

      【新成员。】

      【我和我的猫和他,以后还会有新家。】

  • 作者有话要说:  果:我要狡辩,我赶上了,但是学校没网,没网你们懂吗,写完了发不出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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