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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搬家 ...


  •   “搬家?”

      江遥:“搬到哪?”

      “重新找个地方住吧,这片不安全,我早就想走了。”

      顾北其没开玩笑,江遥知道他现在是真的很焦虑。

      一直以来他都把这个能容纳自己的小房子当成避难所,仿佛除了这里之外所有的地方都是危险的。他对自己的生活状态要求不高,不过就是个睡觉的地方而已,有床就行,能摆点工作用的东西就行,这里没人会揪着他耳朵把他送到医院绑在病床上,没人管没人逼,是个自由自在的安乐屋。

      从来没动过想要离开的念头,除了这次。

      老顾那他是不能回去的,从香港回来以后备考法国音乐学院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小房子是绝不能再继续住下去了。顾北其毫不怀疑母亲会继续向他这一点仅有的底线发起挑战,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不能再忍让了。

      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他俩原本就商量好在走之前要回江遥爸爸那一趟,把该说的都好好说一说,现在这个时间出去重新找房子更本不可能,如果只剩最后一种选择,那就是提前离开北京。

      顾北其看了江遥一眼,后者福至心灵,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少年人做出决定往往就在一念之间,他们一晚都没有再在小阁楼多呆,送走了警察就纷纷回到楼上收拾了东西。男孩子的生活用品都很简单,俩人分工明确手脚麻利,但也忙活了半天才全部整理好,往下搬的时候才发现江遥叫来的车已经停在楼下多时了。

      “觉不觉得我们好像在逃命?”

      “不逃命难不成等你妈带人来逮你么?”江遥卸下最后一个大包,把手里零碎的小件通通塞进后备箱侧面的缝隙里。“刚才老板怎么说的?他跟去善后了,我告诉他如果今晚有自称是顾北其亲妈的女的被叫过去,让他尽量不要提我,非提不可的话就说我是你爸后来的新儿子。”

      顾北其思维一直都很跳脱:“好的,江老师一定想不到他跟我们变成了重组家庭。”

      “……”江遥脑子里刚刚建立的关系网一下子变得很乱套。

      他站在他叔叔派人弄来的宾利后备箱旁边狠狠地琢磨了一阵,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一把揪住了顾北其脸上的肉说:“滚。”

      夜色已经很深,他们的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回了家,江盏在门口等着接他的两个儿子。

      顾北其下来之后看见这样的场景莫名很感慨,熟悉的公寓大门,熟悉的舞蹈教室,熟悉的小院。仿佛昨天他才从松源闹鬼的教室里被他男朋友救出来,又一路当了护花使者送他回来,和江遥爸爸有了一面之缘。再见面就到了夏天,浑身湿透,还进门去撸了他们家的猫。

      明明才过了半年而已。

      江盏还是那样,帮他们搬东西,喊他们下楼拿东西吃,笑得和善,什么都没变。原先显得空荡的地方现在倒是归置得井井有条,客厅墙角居然还新移来一颗松树,想来也是老父亲在国外那么多年保留下来的习惯,还记着要在节日里营造点节日的氛围。

      猫树下面又添了几个食盆和暖箱,俄蓝带着一窝初生的小猫睡在里面,谁也没去惊动它们,只敢隔着一张桌子偏头悄悄看。

      顾北其想到不久前江遥还让他来取名字,就问:“几公几母啊?”

      “都是母的。”江遥道,“三只,等满月了就会满屋乱爬,我爸养不了那么多,到时候要送人。”

      “送一只给我在国外定居的姨,”江遥说的是阮爱生,“她连自己都养不好,倒想要猫。”

      江盏在一边听得直乐:“给她给她,名字让她自己取吧,剩下的算你俩的。”

      顾北其说:“那得想一阵了,我还没给猫取过名儿呢。”

      闲聊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待到江盏要催他俩上楼睡觉了,顾北其越发坐立不安,给江遥拼命的使眼色,心说咱要不还是招了算了,不然你爸还真以为我俩是提前回来陪他过圣诞节。

      “你们不是说过年那阵去外地玩么?”

      江盏的树上还没挂灯,光秃秃的,他回房拿来几个裹得密密实实的盒子堆在旁边,“提前走也行,晚了票要不好买了。”

      嗯?

      顾北其显然没想到老父亲的消息这么灵通:“小遥跟您说的?”

      “是啊,早就听他说了,不正好是圣诞节的前一天么?”

      一直到上楼回卧室躺下顾北其都在为江盏这番话心虚得慌,身边人跟没事人似的,熄了灯躲在被窝里划拉手机玩。

      顾北其不愿意让他年纪轻轻就近视眼,手探过去拧他:“看什么呢。”

      江遥反手给他摁回去,的一双猫儿眼在屏幕的荧光下亮得吓人:“……房啊。”

      “哦对。”顾北其睡意顷刻消失,一个鲤鱼打挺扑腾起来,“你提醒我了,我想到一个地方,反正也不久住,等考上大学我们就走人。”

      江遥去看他的微信消息页面,正是发给班长的:“你要回学校?”

      ————————————

      松源到了高三,后半年里班上几乎就全是飞往世界各地比赛的人了,学校每天都在忙给学生办手续,课上不了,宿舍楼自然也会空下来。

      顾北其想到的地方正是他们曾经去看过一眼的那栋公寓。

      顾北其这次做的很小心,他先从乔一墨那打探到了近期多出来的空房,然后联系了他们班主任,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个大概,拜托那边抽空帮忙处理一下手续。

      结果刚挂了电话,他俩又收到了警察下来的圣旨:明天上午十点前一起过去接受调解,顾北其一想到陶曼也会去……他决定今晚干脆不要睡了。

      江遥抱膝坐着看他哥撞枕头,安慰道:“看来我们逃命的计划又要提前了。”

      正在撞枕头的顾北其停下来:“什么?”

      “你想去吗?明天。”

      顾北其险些把头摇下来给他。

      “那就直接走呗。”

      “他们找不到人,不会强制执行吧……”

      好在谢进一个电话把他的魂拉了回去:“大哥,什么情况?你跟江遥要搬家了吗?”

      “这事说来话长,”顾北其还搂着枕头不撒手:“有想法,但估计不会很快回去住,起码也要过完年了吧,诶我不是不让班长乱说吗这人怎么回事……”

      “老大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还信不过兄弟我?”谢进那边显得很受伤,“哥你一句话的事儿,明儿我连屋子都能给你扫出来,拎包入住,手续嘛,那种东西都可以先不用管它。”

      “那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因为我们明天就要走了……”顾北其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给他解释,后来想想这种破事不解释也罢,于是干脆顺毛撸把人哄好了,谢进这货口气大得跟公寓是他家开的一样,顾北其真怕他忽然一个心血来潮,明天他除了逃跑外又要多一项名为搬家的任务。

      决定了明天说什么也要跑路后,顾北其安详地合了眼躺下。

      迷迷糊糊中他就感觉到江遥爬过来摸自己,差点又要被闹起来:“听话,今天累了,先不耍流氓。”

      “我没有。”江遥一脸无语,“你刚拿的我的枕头,给我。”

      他手底下那个臭不要脸的安下心来,开始耍不要脸,像跟人形逗猫棒似的一会儿往左躲一会儿往右靠。江遥古怪地看了他几眼,确认自己的处境又在向危险的边缘靠拢,也不顾地上冷,抱着被子翻了下去。

      夜深人静,只剩下空调呼呼输送暖风的运作声,青年卷着被子往床下探头:“你觉得我特别爱欺负你是不是?”

      地上的少年异常平静地说:“你明天就欺负不到了。”

      顾北其的声音从他头顶上空飘过来:“对哦,好快,好紧迫。”

      他翻身躺下去,“我怎么才反应过来,早上还什么都好好的,忽然家就被人抄了,明天就见不到小遥了。”

      “不被抄家月底也就还剩这几天。”江遥接道。

      “那怎么能一样。”青年在上面低低笑了一声,又短又急促,好像一口气噎回到嗓子里就卡住没发动弹了一样,过了好久才又听见他说:“我还想带你出去玩一趟,想弹琴给你听,想让你跳支舞给我看。”

      “还想再多亲亲,抱抱你,再跟你多说几天话。”

      顾北其说到这声音小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似乎还有点什么事没做完,他总是喜欢对江遥作出许多承诺,可是行动上却永远在慢半拍。

      被子里窸窸窣窣地响,顾北其掀开被子角,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已经落到了自己怀里,江遥忽然搂上他的脖子起腻,腻着他顺势就这么躺下了:“……好恶心。”

      “你明明很喜欢。”

      江遥说:“我喜欢个屁。”

      说完他就没再动地方了,搂着哥哥的脖子悄无声息地入睡。

      ——————————

      第二天顾北其心安理得地赖在人家床上睡到自然醒,睁眼的时候,江遥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车停到对面去了,一起出门,之后你先走。”

      “不跟江老师说一声么?”顾北其还有点不太放心。

      他们这一次提前离开本来也不打算瞒着江盏,男人做好早饭上来看见他们大包小包的又把昨天才拿来的东西往外搬还是吃了一惊:“这就要走吗?现在?”

      “没来得及跟您说,其实也是手头上忽然有点事得提前处理一下,我跟小遥他……”顾北其差那么一点就想把被抄家的事往外说了,因为警察那边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去,这事如果只告诉给江盏,或许他真的有办法能摆平。

      但他舌头顶了顶牙尖,还是忍住了。

      江遥忽然道:“爸,这事儿我到车上再跟你说。”

      “现在得先走了,不然来不及。”

      江盏没像普通家长一样穷追不舍,他一向是开明的:“那先下来吃早饭吧。”

      吃了饭回去拿了东西,俩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北方的冬天还是格外冷,空气又寒又干,让人想迫不及待地钻进有暖风的车里去瘫着。

      江遥的车在后,他挥挥手让前面那辆的司机先离开,眼睛一直盯着后视镜。

      “怎么了?怕你爸跟踪你?”胳膊撑在方向盘上的男人把抽了一半的烟掐下来,摇上了车玻璃。

      江遥没动。

      直到目送顾北其的那辆车离开,他才拽下了自己的安全带,把背包拢在胸前吩咐他叔:“昨天那伙人和你们之前查的那批有关系么?”

      “不知道呢。”江苑贴心地给他家少爷把暖风调到最适宜的温度,“那边也在找人,钱一直还不上,你能想象到的最极端的事他们都有可能做。不过,劝劝你小哥哥,到了香港那边就别再用他原来的卡了,他妈那边被人通缉着,再扯上点什么官司多难弄。他要是愿意一直在家住到考上大学都行……具体还是看他自己吧,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是吧?”

      “你在翻什么呢?落下东西了?你说你还拿啥行李啊咱们缺了什么现买新的不就行……”

      江遥手在书包里面抽动了几下,摸到一个用牛皮纸包起来的盒子,他第一反应就是顾北其塞进去的,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双崭新的舞鞋。

      “你小哥哥还挺疼你。”他叔边开车边咬着牙,一股酸味儿。

      江遥拍了那个牌子的logo照片给顾北其发了过去,他猜他叔坐在身边这怂货肯定不敢发语音。

      顾北其发来一个问号。

      “这个东西看起来有点眼熟?”

      江遥好意思发语音臊他:“买都买了,不好意思当面送?还装。”

      顾北其:这……

      还真不是他买的。

      江遥点名要的那个鞋早就断货了,别说把北京城转遍,就是翻墙上官网、找人代都不可能买得到,至少他没有那种本事。

      但是有一个人就有这种本事。

      他早就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从江遥渐渐早出晚归不回家开始,从他说什么也要把自己从这里抽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找到了他想要走下去的那条路。

      不能留他在身边是很遗憾,但总有一天他会不再需要他的照顾自己生活,江遥搬出去是为了提前适应这样的生活,那么他放开手,是不是也是在提前适应,提前接受这样的离别?

      江遥摁灭了手机屏,这次终于长久地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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