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术》李行川

4、第 4 章

　　七月半，中元节。

　　今日仍旧艳阳高照，使得守在云台之外的术师把五花八门的纳凉手段都拿了出来，打伞的、扇蒲扇的、燃符引风的……即使如此，仍是人人都汗流浃背。

　　赵循璋站在好不容易抢来的树荫位置，摸出个半路树上顺的果子咬了一口，被酸得呲牙咧嘴：“啊酸酸酸……热热热……这日子没法过了！这祈雨怎么还不开始？！”

　　他话音刚落，一声钟声从云台传来。

　　他身边的小厮兴奋道：“开始了！开始了！”

　　诸位听到钟声的术师也都瞬间打起精神，全部朝云台看去。

　　钟声一停，就有符阵升起飘在云台上空，停留了仅一息的时间，符咒齐齐燃尽，一个肉眼可见的结界在云台之巅形成。

　　在场的术师都知道，那是云台祭坛真正所在的地方，结界已成，意味着祭坛就要打开了。

　　先是短暂的震动从脚下传来，紧接着是几乎要震碎耳膜的巨响。

　　“祭坛开了！”有曾见识过上一次祭坛开启的老术师兴奋道。

　　这句话一传十十传百，不一会儿就传到了所有术师的耳朵里。众术师严阵以待。

　　祭坛内，云台九位术师悉数在此，大术师云霁站在香案前，其他人分列两边。

　　祭坛是一个虚无的空间，只看得见来时的路，目光尽头除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它是否有尽头也不可知。

　　云霁将祈雨书放置在香案上，又拿出一张黑色的和普通符纸差不多大小看不出是什么质地的符放置在祈雨书旁边。

　　那黑符有种连灵魂都感觉到压抑的气息，让云峤本能地想远离，但看其他人的反应，好像都没有感觉到。

　　云霁将食指与中指并起压在那张黑符上，低声念着咒语，而后移动手指压到了祈雨书上。

　　云峤能感觉到，那黑符好像和祈雨书有了某种联系。
　　他心中猜测，这或许就是云霁所说过的“借术”，为了驱动超品符咒祈雨书而使用的方法。

　　云霁身后的云台术师们也齐齐跟着他的节奏念起咒语，九人的声音汇聚在一起，产生了更加强大的术之力。

　　祭坛内咒语不停，外面耀眼的日光忽然变弱。

　　“云！你们看天上有乌云了！”

　　众术师先是一片哗然，接着自发原地盘腿而做，拿出祝祷符，也念起咒语：“上清庇佑，惟愿所偿，上清庇佑，惟愿所偿……”

　　天上的乌云先在云台上空聚集，缓慢向四周扩散，一旦扩散到云台范围之外遇到升起的祝祷符，便快速增加扩散，乌云越来越多，遮住太阳的那一刻，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闷雷声响起。

　　聚集在出云城外的难民们听着雷声喜极而泣。

　　一滴雨水落在了干裂的手掌里，随后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了下来。

　　没有人在乎被急雨砸疼，他们只为这落雨而欢呼奔跑，用全身感受这来之不易的生命之水。

　　民众在欢呼，术师们却不能就此停下，云台钟声不响，祈雨就尚未完成，祝祷便不能停。

　　术师们的声音穿透雨幕响彻云台外围，云台上空的祝祷符却忽然出现了异常：一张祝祷符自燃，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顷刻间全部燃尽。

　　众术师哗然，异象没有就此停止：所有正在下落的雨滴仿佛受到了云台里某种事物的吸引，尽数改变垂直下落的趋势，斜斜向云台飞去，却在飞到祭台时遭到了结界的阻挡。

　　祭坛内，云峤感觉到黑符上的压抑感在逐渐减弱，在达到某一个界点的时候……祈雨书瞬间燃尽。

　　祭坛外的异象在祈雨书燃尽的那一刻又消失，雨滴正常落下，乌云也没有随着祈雨书的消失而飘散。

　　“敲钟吧，结束了。”云霁吩咐道。

　　执事乔九领命而去，不多时钟声又响遍云台内外。

　　云霁将香案上的东西都收起来，说道：“准备封祭坛。”

　　众人一起退出祭坛，施术封印中一道黑影突然在云霁身边出现向他袭去！

　　云霁反应极快，侧身躲过并向对方打去一道符咒，但黑影对符咒仿若未觉，放弃云霁纵向尚未完全封印的祭坛入口。

　　忽然看见它手里拿的东西的云霁脸色大变：“快拦住他！”

　　九个术师一起阻它去路，确实让它难以脱身，只见它在入口即将闭合的电光火石间尽全力推了一个离祭坛入口最近的人进去。

　　祭坛关闭的瞬间，祭坛上方的结界同时消失。
　　那黑影发出一串古怪的笑声，忽然爆开，落了一地的纸屑。

　　“是符人！”周昭大惊，“符人不是……那人不是已经死了许多年了？！”

　　南君才不管什么符人不符人的，她惊慌道：“主人！主人！祭司大人快打开祭坛，主人被推进去了！”
　　云霁脸色凝重，喝道：“不可！今日中元，结界已毁，祭坛不能再开！”
　　南君快要急哭了：“可是……可是！”
　　江之舟也跟着南君说道：“方才祈雨并无异常，再开一次又能如何？！”

　　云霁凝视着地上的符人碎屑，没看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忽然又神色犹豫起来。

　　他沉思片刻，改口道：“周昭、陈颉，布结界！向晚、靖安，你二人去开启云台护阵！之舟、南君，待会儿祭坛打开你们两个速速进去查看，走到香案处无论见不见得到云峤都要快速返回！”

　　众人：“是！”

　　云台外淋着雨的众术师们在听到钟声后都松了一口气，三三两两结伴离去。

　　从打雷开始就移步到云台某个小门屋檐底下的赵循璋又开始不安分，他试着推了推门，没听见门锁声，从门缝里看过去，似乎只有一个门闩，他拍拍自家小厮的肩膀：“去，把那个门闩给我挑开。”

　　小厮自小就跟在他身边，这种事情也没少做，轻轻松松就把门给打开了。

　　赵循璋向里看了看，这里似乎是个偏僻的院子，四下无人。

　　“你帮少爷我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少爷你可要快点儿出来，万一被人抓到就不好啦。”

　　赵循璋哪里会在意这个，进门左拐右拐地就不见了人影。
　　他的身影消失不久，靠在门上的小厮突然被一股力量弹了出去。

　　“哎呦！是谁？！”小厮转身去看，谁都没看见，伸手去摸门框却遭到了某种看不见的壁障的阻挡。

　　跟了赵循璋这么久，小厮多少也知道一些关于术师的东西，这多半是人家云台开了护罩之类的，不禁叫道：“不好！少爷，少爷！你快出来啊少爷！”
　　但任他怎么喊，那破败的院子里一丝回应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