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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太子与国师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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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昭的情商智商都不低,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远超绝大部分的人,真要说起来她只是没接触过世事,一时间无法将书上说的事情和现实联系起来。
碰到熟悉的领域九昭可以说出一堆大道理,碰到不熟悉的比如说权谋感情这些,她就不明白了。
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能够轻而易举的看破别人对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没人在她的面前说权谋,也没人同她谈感情,因为那毫无意义。
国师吗?
只要能够演算国家气运,为苍云国避开灾祸,那不就够了?
为谢宣算的那一褂是她第一次接触爱恨,没想到就出了理解上的偏差。为了以后不再出现这种失误,九昭决定开始了解普通人的事情。
入世一次,她总该有些不同的体验。
——
九昭躺靠在榻上,一边吃着冬日难得的葡萄,一边听木灵念话本。
木灵念到:“……刘大娘子当日往法场上,看决了静山大王,又取其头去祭献亡夫,并小娘子及崔宁,大哭一场。将这一半家私,舍入尼姑庵中,自己朝夕看经念佛,追荐亡魂,尽老百年而终。主子,世间真有这样的事情吗?那官吏乱施刑罚,屈打成招,草菅人命,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九昭:我们两个谁入世比较久?
“或许是有的吧,这世间总是有人无所畏惧,有的是不知神佛,有的是不管后事。若是真的人人顾及身后事,世间也不会有这多为非作歹之人了。”
她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谢宣说的那句哪管身后洪水滔天,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这样说呢?
九昭原本想要起身演算一下,却又靠了回去。
从不知给人留余地的国师大人想:罢了,还是给他留点秘密吧。
九昭随手抽出来另一本书说:“换这个念吧。”
——
九昭听了一下午的故事,等到晚间谢宣来找她的时候就收获了一个眼眶红肿,垂头丧气的国师大人。
谢宣坐到她对面,不安的问:“这是怎么了?”
九昭见到他以后原本稳定下来的心态又崩溃了,就像是走丢了的小姑娘终于找到了家一样,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抿着唇不说话。
谢宣整个人都僵住了,被她哭得慌了神,不知所措的想要帮她擦掉眼泪,伸出手却发现不妥,顿了一下才拿出帕子递给她说:“别哭了,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
太子殿下这辈子没哄过女孩子,翻来覆去也就只有一句别哭了。
谢宣的安慰方式很笨拙,却奇异的安抚好了九昭,她止住了眼泪说:“我下午听了个故事,我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很难过。”
她大致复述了一遍,一男一女在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时候相爱了,后来却发现对方来自自己敌对家族。爱情亲情,私心与责任交织,最终他们在完成家族任务以后双双自刎殉情,许愿来世再见。
一个悲剧爱情故事。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谢宣,国师会因为一个话本故事而哭上一下午,他是绝对不相信的。
国师,不是心怀天下,无喜无悲的存在吗?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一边说知道故事是假的一边哭的九昭,他突然意识到高高在上的国师也只是一个人而已。哪怕她通晓天下事,却也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会哭会笑活生生的人。
她可以站在高台上享万人仰望传达神谕,也会毫无形象的躺在软榻上同侍女抱怨今天的饭菜不好吃;她会穿着繁复的祭祀服一步步走向高台,也会不戴装饰不施粉黛的面圣;她可以沉着冷静的看破一切谎言,也会因为一个虚构的故事崩溃大哭……
一个矛盾而又毫不违和的存在。
谢宣给她递帕子说:“不哭了好不好,你不是说人有来生吗?那他们来世一定可以再见的,到时候就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
“可那个时候他们就不是他们了,人的经历变了,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那你往好里想,这个故事是虚构的,现实生活中的他们其实没有死,而是离开了家族,双宿双栖了。”
九昭抬头看着他,哭得眼睛都红了,她抬手用手背轻蹭了一下眼睛,怀疑地问:“真的?”
谢宣见这个说法有效,毫不犹豫的说:“真的!编话本的人为了不让他们被打扰,才没有写出后面这一部分。”
九昭想了想,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她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我接受这个说法了。”
“嗯。”
谢宣想,不管是谁再给九昭送话本,都要好好的检查一下,千万不能再送这些悲剧故事了。初识感情的小姑娘,不该接触这些让人悲伤的东西,她的人生该是一片美好才对。
——
几天后,九昭看着些谢宣派人送来的那些衣服样式,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如此迷茫。
她试探的喊谢宣,“殿下。”
“嗯?”
九昭看着眼前画册上的衣服,不确定的问:“你应该知道,我平时的衣服就是黑白两色吧?”
“我问过木灵了,她说天宁山对国师平日里的着装没有要求。”
谢宣是最近才知道九昭作为国师,只有在祭祀和占卜的时候有着装要求,其他时候穿衣打扮都随意。偏生她懒得换样式,一年到头就全是黑白两色的衣服,料子好是好,就是有些太素淡了。
“是没有要求,但是很麻烦啊。”九昭趴在桌子上说:“你看,我选了颜色就要选样式吧,选完了以后还要选配件,为了好看还要梳妆。”
谢宣笑着看着她补充道:“然后就没有时间睡懒觉了。”
九昭横了他一眼说:“就你聪明。”
谢宣见她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有些失望的说:“罢了,你不想换就不换了。”他在那天意识到九昭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子以后,就想着把这些京城女子喜欢的东西捧到她的面前,没想到她却不喜欢这些。
九昭见他有点失望,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说:“我不是讨厌这些,就是有点怕麻烦,也不知道该怎么搭配。”
谢宣顺着说:“是我疏忽了,我派个会搭配的人过来负责这件事情可好?”是他太心急了,九昭以前从来没接触过这些衣着打扮的事情,乍一接触肯定会迷茫和排斥。她的侍女也是一直住在天宁山,自己居然忘记这一点了,实在是不应该。
——
九昭把画册放到一边,拿出了一摞帖子说:“我这几天好多拜帖,怎么处理比较好?”
谢宣看了一眼,那堆帖子少说要有个二三十张。九昭现在住在东宫,但是很多东西都是由宫里提供给她,东宫这边不管她的东西的进出往来,谢宣也没想到她才住了几天就收到这么多拜帖。
九昭一张张的翻看,说:“这个是二皇子府的,三皇子府的,平王府……宗室里的这些人是不是每个人都给我送了份拜帖啊?”
“宗室里的人应该都听过国师之名,也收到过你以前送来的东西,现在你下山了他们想着拜访你是很正常的事情。”
“好像是吧”九昭把这一类的帖子放到一边,说:“我这几年确实是每年都会送到京城一些平安符之类的东西,好像还有一些辟邪镇宅的?太多了我都记不清了,基本上是陛下要什么天宁山就送什么过来。”
这些东西虽然不能挡下一些致命的灾祸,但也多少能防一些小人的算计,九昭都是制作惯了的。
谢宣脱口而出:“前年是雕刻的木牌,去年是符纸。”
九昭疑惑的说:“咦,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嗯。”谢宣转移话题说:“你看看还有哪家的拜帖,尽早给他们回复了。”
“哦好”九昭打开新的一份,看了一遍皱着眉说:“是皇后的,说希望我能去后宫给妃嫔们讲解佛法,还邀请我入住后宫,说我一个女子住在东宫于理不合。”
她把这份拜帖扔到一边说:“她好烦,我住在东宫关她什么事?我又不修佛,让我讲解什么佛法?”
谢宣拿起那份拜帖看了一下,嘲讽的说:“她这是怕你站在东宫这边,误了她好儿子的大事。”
九昭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现在这位皇后是继后,而元后则是谢宣的生母。就她最近看过的那些前朝宫廷秘闻来说,这两者之间绝对不会好了。
“不说她了,我们看下一份,这个晚点找人拒绝了就是了。秦国公府,我好像有印象,是武将吗?”
“秦国公府是我的母族,一门都是将军。”
九昭原本准备把帖子放到一边的手微顿,还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说:“谢宣你看一下,这个好像就是单纯的问候我一下?”在这一堆邀请她去做客,想要上门拜访的帖子里面,这份好像真的有点清流了。
让九昭不得不疑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什么意思。
谢宣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一封简单的问候文书。他猜想应该是见其他人给她寄帖子觉得不寄冷落了她,又怕提出来什么要求惹到了她,才有了这么一封非常平常的问候信。
“这个帖子没什么深意,你不用多想。”
“真的?我如果拒绝了其他的邀请只去秦国公府好像不太好。你帮我问一下他们的生辰八字,我过几天让人送几个木牌过去。大病大灾挡不住,但是挡一些小灾祸或者是小人的算计还是没问题的。”九昭想了一下补充说:“要尽快,再有半个月我就要开始准备祭天大典,不一定有这个精力了。”
“我代外祖家多谢国师了。”
“不客气。”九昭翻着看了一下剩下的拜帖说:“那就麻烦太子殿下找个人代笔,帮我把这些都回拒了。”
“嗯。”
注:话本内容是错斩崔宁的结尾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