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性》颜朵

2、二

　　“总不能带着你四处跑，几千年没个自己的地方，今日为了你，且建个安乐窝玩玩！”

　　陆小凤将那盆南星举在阳光下端详，更是剔透可爱，一下子舍不得收入袖中，便托着青瓷小盆儿一路往南飞去。

　　南天门外是人间。

　　几乎所有的仙都喜欢深居天界内，南天门靠近人界，气息就稍微驳杂了些。

　　可陆小凤陆大散仙就偏偏喜欢人界的味道，比如包子出笼时笼屉的白蒸气，起炉灶时股股冒起来的烟气，经过一天日晒后泥土散发出来的香气。

　　“那儿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有一天也带你下去看看，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他手上升起一团五色祥云，只见南天门旁华光团绕，一座精舍挥手而就。陆小凤抱着盆儿轻笑，“这下我可自己建了个家把自己关起来了。这叫不叫画地为牢？”

　　时下已经渐渐入夜，天上一日，人间又过一年了。

　　桌上垒着两丈高的经文，陆小凤索性搬到月下来读，看着远处的明月边摩挲着手里的盆，只想着到时候南星定然比那月宫里的嫦娥还好看。

　　月光中一人一草，读经声漫漫。

　　他读着读着正觉得无聊，忽然南星叶尖一阵颤动，发出细细悠悠的乐声来，调子有些像西天常年萦绕的梵音，好听得很。

　　他忍不住捧起花盆用力亲了一大口，“真是个贴心的美人儿！”

　　不亲还好，这一亲乐声便停了。

　　陆小凤嘿嘿轻笑，指尖弹拨着他的嫩叶子说，“不止贴心，还爱害羞！”

　　三日后，那马猴精听闻陆小凤也有了个安居之所，好奇之下前来一观。

　　屋里却不见陆小凤，倒是桌上那盆玉色的南星草笼罩在融融金辉中。青瓷盆儿上空悬着一颗金光璀璨的东西，似珠非珠，煞是好看。

　　那猴精见了此景，却惊悚地“吱”了一声，朝百花楼飞奔而去。

　　“这下七太子可下不来台了！”

　　却说陆小凤酒瘾发作，两个时辰后才从兜率宫中回来，脚步已有些跌撞。临近屋前突然想起，怕自己满身酒气扰了花儿，连忙抖弄抖弄将一身酒气去了。

　　可回了屋里，盆上的金珠已经不见，倒是花满楼正坐在桌边静静品茶，看他回来便苦笑道：“我说陆大散仙，你好闲情！”

　　陆小凤连忙赔笑道：“我就出去了两个时辰，这点儿小懒也不许偷？”

　　“我说的可不是这些。”花满楼站起身来，声音少有地沉肃，他手掌一翻，掌心正是那颗金光璀璨的珠子。

　　“你倒真是个为了美人不要命的仙，为了一盆花草，竟把自己的凤珠取出来保它灵气不断！”

　　陆小凤连忙收回，“你看这不是安然无事么？”

　　捧起瓷盆来瞧瞧，已经生出几片新叶，还多了一些些药草的清香味，实在讨人喜欢。

　　花满楼白袖一动，那盆南星却已经到了他手中，他微笑道：“这一盆开花甚难，我换个更好的给你！”说罢桌上已经多了另一盆含苞待放的灵花，怕是不日便要盛开。

　　可陆小凤几日来看惯了南星，忽然觉得那朵艳色的花又只是俗色了，更何况哪朵花儿又及得上南星贴心可爱了？

　　他摇头道：“不好不好，我已经念了三日就不怕继续念下去，这盆南星我喜欢得紧，非它不可！”

　　瞧花满楼笑容间藏着些慌乱，就更加生出疑窦，只怕是这花儿另有妙用，他一时又不再肯给。

　　花满楼待要说话，却又觉得袖中的南星草蠢蠢欲动，心下一惊，莫不是三日间草已经生了灵性，认了主子？

　　这一迟疑间陆小凤已然出手，待要拍到他身上时猛然掌心一痛，电光火石间改为撩他衣袖，将南星又捞回手中。

　　“好七童，你莫不是小气了，送出的礼又岂有收回之理？我去也！”

　　“陆小凤！”

　　眼前金光一耀，散仙已然不见了踪影。

　　花满楼眉头微皱，听猴精说陆小凤用凤珠护草，他已觉得这玩笑开得严重了些。陆小凤这一回如此上心，只怕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陆小凤直奔至百里开外才停下，伸出掌心看，竟凭空多了个两寸的细薄伤口，颇像剑伤，血流满手。

　　他不禁抽了口凉气：“七太子身上什么时候藏了个这般凌厉的法器？”

　　而今日花满楼回百花楼后，将随身携着的画像挂回墙上，竟发现画中人已然微微转身，面孔清寒似冰雪。脚下的长剑已被执在手中，剑锋犹自染血。

　　花满楼亦是惊得出了声，这又是旁的话了，暂且不提。

　　陆小凤这边则是待他走了之后才敢回屋，端起经文，看着案头花盆感叹道：“只有和尚给佛祖念经的道理，你就是我的祖宗，我的如来！”

　　屋外那大马猴憋着笑，心里急得犹如爪子挠，又怕他恼了七太子，又只想这南星草赶快幻化成人，瞧瞧陆小鸡吃瘪的模样。

　　夜里万籁俱寂，陆小凤也倦倦睡去了。

　　桌上那盆南星忽然流转出玉色的微光，那光芒轻莹如月，真是屋外一个大月亮，屋中又生出一个小月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