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8章 雷蒙德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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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一青一白两条波浪线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向着某座岛屿推进。浅青色的线乃是一尾巨大的鲸鱼背脊，鲸鱼的身上拴着好几根绳子，拖着后面一个体积巨大的白色砗磲精神体乘风破浪，这便是白线的由来。此时，坐在砗磲精神体里的正是弗莱伊等23名新生。
“蚂蚁？真的是蚂蚁？”
本来变化成空屋子的砗磲精神体内部此时又变幻成了好像船舱内部的结构，新生们各自散开，有的兴奋地从“窗口”欣赏着外面的海景，有的则在聊天说笑。刚刚通过了严峻的入学考试，少年少女们的放松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大概也只有弗莱伊这个角落气压古怪。
如果要评选不懂看人眼色第一名，雷蒙德·李·贝克当之无愧。尽管小胖子劳尔都明显感觉到了弗莱伊的低气压，脑袋上蹲着一只黑羽白喙，前额还有撮羽簇的鸟儿的八卦少年却依然还是那么八卦。
“蚂蚁，呱呱。”这精神体居然还能学主人说话。
弗莱伊心情糟糕，要不是现在不适合惹事，真想把这家伙直接扔到海里去。
“太神奇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的精神体是蚂蚁。你的蚂蚁是什么样的，能给我看看吗？”
“不能。”弗莱伊冷冷回答。
原以为这么硬的钉子，八卦少年总该知难而退，谁晓得这完全没有对雷蒙德造成任何的影响。
“我就是好奇而已，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我就看一眼，好不好？”
“不行。”
“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
“要不你开条件，我拿东西跟你换？”
弗莱伊上下打量了少年一阵，弄不懂这人为什么要那么执着。
“你为什么那么想看我的精神体？”那只是一只蚂蚁而已，一只小得不能再小，兽王都能一脚踩扁，连弗莱伊自己都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小蚂蚁。
纵观三百年前所有的哨兵向导群体，精神体是龙的，只有他弗莱伊·雷泽一个；纵观三百年来所有的哨兵向导群体，精神体是蚂蚁的大概也只有他弗莱伊·库克一个了。这种唯一性的保持，真是不要也罢！
“因为很特殊啊。”雷蒙德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皮面本子，迅速地翻开说道：“精神体可以看做是哨兵向导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它们的出现、外在形态与存在形式往往与哨兵向导的个人经历、精神状态息息相关，基本上所有精神体的样子都来自其主人经历中至关重要的某个点，正因为如此，哨兵向导的精神体第一次生成是什么形态总是事出有因……”
雷蒙德侃侃而谈，弗莱伊不由得也放下了心里的郁闷，被他的言论所吸引。
在弗莱伊那个年代，由于哨兵向导总数不多加上时局动荡的缘故，还没有形成针对哨向的相关理论体系。有些事情虽然在漫长的岁月里，经过各种事情以后也能得出相似的结论，但这的的确确是弗莱伊第一次明确听到关于哨向人群与他们精神体的关系。
“拿我来说吧，”雷蒙德指着自己，“我的精神体是八哥，一种聪明善言并且擅长模仿的鸟儿。你们应该可以发现，我的精神体特征和我的性格具有明显相通性，另外，童年时的我曾亲手养过一只八哥，那是我已故的父母送给我的五岁生日礼物。”
见劳尔露出了抱歉的表情，雷蒙德轻快地摇了摇手：“不用感到抱歉，他们离开已经很久了，我现在也过得很好。说到哪儿了，对了，生日礼物。我父母送我礼物的时候，曾告诉我这种鸟很聪明能学人说话，那时他们俩工作都很忙，没空管我，我的童年基本是一个人度过。他们说有了这只八哥，我就不会再感到寂寞了。
“遗憾的是，当时我怎么教那只傻鸟说话它都学不会，后来我父母在出差途中出了意外，不幸身亡，消息传回来，我度过了一段很伤心的日子。就是在那段日子里，那只傻鸟居然开口说话了，它不知什么时候早学会了我父母的声音，就是一直不肯说，结果我一哭它就说‘再哭就打你屁股了’或者“小鼻涕虫”什么的，全都是从我父母在世时候说的话里学来的语句。真是的，我那时候明明都那么伤心了，它居然还骂我！”雷蒙德骂了一句，但能看得出来，他的感情其实是怀念。
“后来那只鸟呢？”劳尔小心翼翼地问。
“在我八岁那年跟不知哪儿来的野猫打架死了。”
“啊……”小胖子捂住了嘴巴。
“就在它死后没多久，我就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体成形了，才有了它。”雷蒙德指了指他脑袋上顶着的黑鸟，后者则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所以你看，精神体和哨兵向导的经历、记忆、精神状态的关系就是这么密切。”他又指着劳尔对弗莱伊说：“我敢打赌小胖子那只鸡一定也跟他的生活息息相关。”
“我、我叫劳尔·史密斯，”小胖子弱弱地说，“我家是开农场的，的确是有养鸡，可是我不记得家里有这样的公鸡。”他拧着眉头想了半天：“真的，我原本还以为它是头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呢，哎哟！”小胖子突然大喊一声，“它啄我……”
弗莱伊无奈地坐得离劳尔远了点，开始怀疑自己留在雷塞尔是不是个错误选择。
“所以弗莱伊，你的蚂蚁一定也和你的亲身经历有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呢？弗莱伊想到了这具身体的原来身份，嗯，没准还真有些关系。一个流落街头的流浪儿，既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也没有什么糊口的本领，就像是一只蝼蚁，生活在城市的底层，朝不保夕，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日。如果要说关系，也只能是这层关系了。
“我是个流浪儿。”弗莱伊开口道，“多半是睡在街上的时候蚂蚁见多了。”
雷蒙德却皱眉摇了摇头：“可是我觉得你的蚂蚁不是普通蚂蚁。”
“蚂蚁还分普通不普通？”尽管现在弗莱伊才是蚂蚁精神体的主人，但他还是觉得雷蒙德是在胡扯。
“我知道有一种吃木头的白蚁，特别厉害，它们会咬坏木头房子，还会毁掉堤坝，很多农民都很害怕它们呢！”劳尔抢答。
“谢谢你的夸奖，我听得一点儿也不开心。”弗莱伊想。
雷蒙德显然也感觉自己没法接住劳尔“夸奖”白蚁这个话茬，他咳嗽了一声道：“是这样的，弗莱伊，我已经听说了，你的精神体一开始是不肯现身的，是后来麦克斯教官他们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来对你施加压力，你的蚂蚁才会出现。
“你大概不知道，麦克斯教官和皮埃尔女士，是在外界都赫赫有名的哨兵向导，我记得去年末的时候麦克斯教官在王国哨兵榜的排名就已经挤进前150了，皮埃尔女士在向导榜虽然没有排名，但那只是因为她不喜欢这种形式，以她的实力，我想排名不会低于100。阿德莱德先生则很神秘，我这儿暂时没有他的数据，但实力必然不弱，如果他们三人联手加上其他哨兵还要花上将近十分钟才能把你的精神体逼出来，那足以证明你的精神体十分强大！”
“也可能是太过弱小。”弗莱伊说，“所以吓得不肯出来。”
“如果你的精神体真那么弱小，它更不会在这么多强大精神体环伺的情况下出现了。通常情况下，它会直接溃散。”
“啊，是真的，后来我的兽王就消失不见了。哎哟！”显然，这是骄傲的兽王因为被下了面子又狠狠啄了它的主人一下。
真的是这样吗？弗莱伊记得自己当时快要释放出精神体的时候，的确感到了这副瘦弱的身躯深处有着一股十分古怪而强大的力量，但是当那只弱小的蚂蚁被释放出来以后，那种感觉就完全不存在了，甚至当他从兽王脚底下把自家蚂蚁捞出来的时候，那只透明之中带点儿绿的蚂蚁还被踩扁了……
“精神体的种类跟主人的实力相关，狮虎豹蛇一定强于鸡鸭兔羊，我是这么觉得的。”
“通常是这么理解没错，但是偶尔也有特殊例子。比如弗莱伊……”见弗莱伊抬起头，雷蒙德托了下镜框解释道，“哦，我是说雷泽大帝。”
本大帝属于反例？
“弗莱伊·雷泽的精神体是骨龙奥尔吉姆，龙是一种十分强大的生物。”弗莱伊指出。
“但龙是一种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生物。”雷蒙德一本正经地说话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像样，“一般来说，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必然是现实生活中实际存在的动物，因为精神体归根结底还是精神力量的一种外化形式。这不是说你想变成什么样就想一个什么样出来的，因为精神体的化形正是为了精神体的使用。”
“精神力本身是一种人类看不见的力量，哨兵向导们尽管具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但在拥有和如臂使指地使用它们之间仍然需要一道桥梁，这道桥梁便是精神体的‘化形’。如果能够理解这层意思，我们就会明白，为什么精神体的动物体形式一定不会离开其主人亲眼看到、亲身体验或真实了解过的某个物种，因为我们必须要通过模拟这个物种的战斗方式来控制我们的精神力发挥作用。”
劳尔已经在旁边听呆了，弗莱伊也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双手，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审视自己。他能感觉到雷蒙德说的是正确的，然而如果从这个角度去审视前世的自己就会出现无法解释的矛盾。
“为什么我……为什么弗莱伊·雷泽大帝的精神体会是骨龙？”
“没错，就是这样！”雷蒙德把他的厚厚笔记本一合，连珠炮似地说道，“龙是不存在的，哪怕无数的小说家和空想家将它们具现于笔下或是画中，但这些描述都是抽象和不可模仿的。你无法从一本小说里了解到龙究竟是什么样的，它们的肌肉如何运作，战力如何发挥，甚至空想家们笔下龙的形态都是有所矛盾和不符合常理的，比如龙拥有这么巨大的身体后真的能够靠一双不大的翅膀飞起来吗，会喷火的龙它的火源来自哪里等等，更不用说雷泽大帝的精神体不仅是条龙，还是条就算真有龙生存的时代也不该存在的骨龙。”
弗莱伊沉默了，因为连他本人也记不起来自己的精神体为何会是骨龙奥尔吉姆了，似乎当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模样。
“正是因此，后世流传有不少谣言，有人怀疑雷泽大帝曾经去过地狱，见过龙；也有人怀疑骨龙奥尔吉姆就是雷泽大帝的真身，大帝白天是人，晚上就会变成龙；还有人说雷泽大帝其实是个科学家，骨龙奥尔吉姆是他制造出来的一种战争机器，为此至今人们还在争论不休呢。”
弗莱伊：“……”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去过地狱，还能变龙？相比之下，科学家什么的听起来好像还靠谱那么一点儿。
“难道我真的见过龙？”弗莱伊纳闷，“那我怎么不记得了？”
雷蒙德骄傲地说：“而我的推断是，这一切都是因为雷泽大帝的精神力量太过庞大。”
弗莱伊与劳尔皆疑惑地看向雷蒙德，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这么说吧，如果把精神力比作水，精神体的形态就是盛装水的器皿。”雷蒙德找了个水杯摆在桌上，“越是强大的精神力越需要牢固的、巨大的器皿来盛装，这就是我们大致可以从精神体的种类、大小来判断哨兵向导实力的原因。雷泽大帝，他的精神力无疑十分强大和庞大，它强大和庞大到现有一切物种都无法承载那种强力。”
雷蒙德往杯中倒水，直到水满溢出来：“这种情况下，他的潜意识便通过自主选择，构建了龙这种神话传说中最为强大的物种形态。不过也正是因为龙是一种不存在的幻想生物，于是为了避免因构造错误而导致精神体化形后无法顺利使用力量，骨龙这种轻便直观的构造便应运而生了。”
“这……”弗莱伊震惊了，不得不承认，雷蒙德说得很有道理。
“换言之，特殊力量可能导致特殊的精神体形态，打破既有的精神体‘化形’规则。
“我现在是从你的精神体能够顶住如此多强大精神体的威压来判断你的精神力量不仅庞大而且特殊，如果再能够看一眼你的蚂蚁，了解它是否属于现实中存在的某种蚂蚁，或许就能得出更近一步的结论。所以，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精神体到底是什么吗？”
弗莱伊想了一会儿：“你刚刚说可以拿东西跟我换释放精神体，你能给我什么？”
能言善辩的八卦少年猛然噎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瘦小年幼的同学竟然在明显心动的情况下还能记得守住防线，不见兔子不撒鹰。
“你想要什么，吃的吗，或者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给你别的东西，比如……”
“你这本笔记里有很多哨向相关的研究结果是吗，我要这个。”
雷蒙德再度一愣，随后挠着头发苦笑道：“你的眼光还真不错，不过这可是我们家族几代积累下来的宝贵财产，我是不可能送给你的。不过，我可以借给你看一段时间。”
“多久？”
“多久……”雷蒙德显然也对这种交易感到陌生，他想了想，“要不你给我看你的精神体多久，我就把我的笔记借给你多久？”
“可我记得是你先提出要看我的精神体吧。”弗莱伊好整以暇地说。
雷蒙德：“……”
雷蒙德无奈道：“行行行，你借我半天，我借你一天，以此类推行了吧。”
“三天，我借你一天，你借我三天。精神体不能离开主人太远，我借你精神体看还得把自己的时间搭进去。”
雷蒙德再次：“……”
“其实我看不看都行，要不就这么算了吧。”弗莱伊站起身来，似乎显示谈判破裂。
“别别，三天就三天！”雷蒙德真是怕了弗莱伊了。
黑发瘦小的少年这才伸出手：“成交。”
“成交。”
伴随着两只小手握在一起，弗莱伊重新试着释放自己的精神体。
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过程中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集中精神、调动精神力、具现，然而，这一次不论弗莱伊如何努力，那只透明带点儿绿的蚂蚁就是不肯出现了。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弗莱伊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古怪力量的再度凝聚，然而这一次力量凝聚起来了以后，却不肯听他的驱驭，重复几次后，更是在过程中就单方面切断了联系。
“呃……它好像……好像不肯出来了。”弗莱伊试了好几次，最后不敢相信地说道。
雷蒙德急得抓耳挠腮，两人又试了数次，最后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你这只蚂蚁脾气还挺大……”雷蒙德想了半晌才找到合适的词形容，“那这样吧，约定还是有效。你什么时候把那只蚂蚁叫出来，我什么时候借给你笔记。”
“也只能这样了。”弗莱伊想，他对雷蒙德手里的笔记很感兴趣，因为他猜测那其中应当有些内容能解释，或者至少跟他现在的状态相关。
身为一个眼光独具，在黑塔里积攒了无数宝贝的鉴宝专家，弗莱伊在这方面还是很有自信的。可惜家里的精神体不给力，他也没办法。
总不能主动去找麦克斯他们，让他们再吓自己一回？
等一等，弗莱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如果自己的蚂蚁有特殊性这一点连雷蒙德都能看出，难道麦克斯、萨德琳娜和阿德莱德会看不出？
十秒钟后，弗莱伊重重地叹了口气，所以，他的精神体果然就是只普通的、透明带点儿绿、脾气还莫名其妙大的暴躁蚂蚁吧。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8章 雷蒙德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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