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74、脱困

　　在沙漠中走的越久，就越感觉离死亡更近。夜里天冷，两个人各自挖一个坑，埋在沙子里面驱寒，早上醒来继续无休无止地前行。他们的水和干粮早就吃完了。有一次王也行晕倒在沙漠里不动，一只秃鹰盘旋着落下来，想要吃一口腐肉。被男人用暗器打中落下来，这只秃鹰的肉支撑着两人在沙漠里多走了几日。

　　有时候两人会捉到一两只蝎子或者老鼠，这就是两人一天的热量来源了。

　　这天早上，王也行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见。她并没有太惊慌，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已经损坏了她的身体，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死了。

　　男人醒来之后，扒开自己身上的沙子，又把王也行从沙坑里拖出来。王也行轻声说：“我不行了，你走吧。”

　　男人看她脸如死灰，双眼朦胧，知道这是身体衰弱到极致的征兆，他心里很觉不好受，因为是自己把她引到这里的。

　　王也行说：“你不用管我了，都是因为我一直追你，你才会来这里的。是我害了你。”

　　男人强笑道：“事到如今，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扶着你走。”一面说，一面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两人摇摇晃晃地继续走。

　　男人解开腰间的佩刀，把手掌划开一道口子，因为长期缺水，伤口只渗出来一丁点的血液。男人把伤口递到王也行的嘴边，说道：“我抓了一只蛇，你喝一点蛇血吧。”

　　王也行迷迷糊糊地张开嘴，感觉到一股血腥味充满了口腔。这一点血液稍微使她恢复了力气。两人又继续走了几十里。

　　男人一边给她加油鼓劲，一边说：“我每天夜里都观察北斗星，咱们走的方向是不错的，很快就能走出沙漠了，到时候我们会有大桶大桶的清水喝，还会有大盘大盘的馒头、包子，还有炒豆角、炒鸡丁、锅包肉。”

　　王也行咧嘴笑了一下，说道：“你吃的都是寻常东西。有一年我在京城的时候，在皇家园林里，吃过一种饮品，用玻璃碗盛着，里面是半融化的奶酪、樱桃、葡萄等等的水果，上面还铺了一层冰沙，用勺子舀一口冰沙放进嘴里，那种滋味好像要上天了。”

　　王也行收起了幻想，把手从他肩膀上放下来，轻声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停下脚步，他也快看不清眼前的路了，他说：“我叫西风，你呢。”

　　王也行点点头：“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自己走吧，带上我，你是走不出沙漠的。”

　　这个叫西风的男人犹豫了一下，她说的很对，他自己可以一鼓作气地走出去，但是带上她却是个很大的累赘。更何况，这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

　　但最后，他还是决心拼一把，他说：“我还能再坚持一下，实在不行了，我会自己走的。”

　　从这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过话，王也行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了，她完全记不清接下来的两天发生了什么，只模糊地记得自己的脚被绑着绳子往前拖，头发在炙热的沙子上摩擦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话感到整个身体被扔进了一潭清水里，像一块干燥的海绵，每一个毛孔里都迅速吸饱了水分。大团大团的头发像海藻一样在水里蔓延开。王也行睁开眼睛，隔着一层水看着天空，一大团白云正好在头顶飘过去。

　　王也行从水里钻出来，头发湿淋淋地挂在肩膀上。她捧起水浇在自己脸上身上，她能清晰地看见这个世界了。

　　不远处的西风一身黑衣，长发披散，手里捧着一串红艳艳的果子，对王也行招招手：“王姑娘，你觉得好点了吗？来吃点东西。”

　　原来他们确实走到了沙漠边缘，这里不但有水源，也有绿洲和牧民。西风手里拿着的是仙人掌的果子。

　　王也行没有吃过这个，但是她这会儿饿狠了，呼呼吃下两三个，才觉得嘴里酸溜溜的，味道不算太好吃。她想我不会是做梦吧，或是已经死了，这里是天界？

　　西风说：“目前只有这个充饥了，咱们再往前面走几十里，会有民居和客栈，到时候就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

　　王坐在也行微微一笑，两个人并排水潭旁边。水潭的水源自远处高山上的冰雪水，水质干净澄澈，可以从水面上看到水底的石头和小鱼。

　　阳光把两个人的身形投影在水面上，王也行见自己面容黧黑，头发蓬乱，就很不好意思，说道：“借我一把小刀。”

　　西风把随手的佩刀递给她。王也行看了看他，往远处走了走，然后以水为镜，小心翼翼地把乱糟糟的长发剪掉，只剪到头发齐肩，这才用手梳笼了一下，随意挽起来。

　　西风见她这样打扮，倒俏皮了许多，遂道：“王姑娘，你也帮我把头发剪了吧。”

　　王也行说好呀，又说：“中原人有个忌讳，除非亲人离丧，轻易不能断发，我是没有亲人的，你不忌讳吗？”

　　西风笑道：“没关系，我不是汉人。”

　　王也行点点头，叫他坐下来，自己拿着小刀在他头上忙忙碌碌，又想，看他眉骨高眼窝深，鼻梁又高，的确不大像汉人，不过说话做事倒是汉人的做派。

　　西风说：“我家住在蒙汉交界之地，我父亲是汉人，母亲是蒙古人。”

　　王也行说：“怪不得。”

　　西风说：“怪不得什么？”

　　王也行道：“你比中原人英气些，又比蒙古人秀气些。”说着用手胡乱撸了一把被剃成板寸的头，笑道：“不好意思，我把你剃成一个刺猬了，快洗洗吧。“

　　西风听了，果然半跪在水潭边，把头埋在水里清洗，那水是从高山上流下来的，十分清凉干净。王也行也忍不住跟他一起清洗起来。

　　两个人哗啦哗啦头上朝浇水，像是两个从林间跑出来饮水的小兽。

　　他们两个走到附近牧民那里，用身上的兵器换了衣服和饮食，然后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四野打猎，因为两人都是有功夫的，一路上倒也过得潇洒自在。再加上王也行擅长烹饪，做的野味十分好吃，让西风赞不绝口。

　　西风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头一次在江湖上行走，就有这么一段奇遇，又遇上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子，他心里觉得非常新奇，看着王也行的时候，也觉得她周身散发着奇异的光。

　　王也行也察觉出了他对自己的好感和善意，然而无动于衷，她是个没有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