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71、陌生人

　　既然红衣男子是姜复栖，那么王也行就很有必要跟过去看个究竟了。

　　那一支队伍匀速且缓慢地穿过了花园，来到一处水池旁边，然后依次跳入水池，不多一会儿，一百多人竟都消失不见了。

　　王也行大为吃惊，紧走几步过去，见那池塘边的泥地上有许多脚印，中间却有一块直径两米多的石板，石板虽然暴露在野外，上面却十分干净，没有灰尘。王也行是有经验的，知道这石板里面大概有暗道。

　　她运足了力气，两手按住石板边缘，使了十成十的力气，才把石板挪开一条缝隙，里面黑洞洞的，一股烟熏火燎的气息扑面而来。

　　王也行顺着缝隙挤进去，下面是一个蜿蜒的斜坡，还有台阶。她心里有了底，待适应了地道里的黑暗之后，就沿着台阶慢慢往下面走。

　　一开始通道十分狭窄，慢慢地越来越宽阔，能容纳四五个人并排行走，地上的泥土很新鲜，可见这个地道也是最近才开挖出来的。

　　大概走了一里多地，眼前豁然开朗，灯光明亮，竟是个很大的厅堂。王也行忙猫身躲在一处灰暗处。仔细往外面看。那些教徒居然都在这里。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大厅，教徒们都盘腿坐在地上，虔诚地低着头，领头坐着的是姜复栖，他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低头不语，而是注视着前面。

　　前面修建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台子，台上放置了一个巨大的鼎，鼎下燃放柴禾，鼎内热气腾腾。旁边站了一个穿着异常华美的女孩子，头发被编成好几缕，每一缕头发都缀满了钻石翡翠，在两侧火光的照耀下，十分鲜艳夺目。女孩穿着厚重华丽的袍子，站在台子正中央。

　　姜复栖站起来，面向众人，用沧桑低沉地语调说：“祭祀典礼开始。”然后和众人一起，郑重地跪在地上，手脚贴地，这是非常隆重的礼节。

　　华服女孩坦然接受了众人的跪拜，微微抬起宽大的袖子。然后众人平身，重新盘腿坐在地上，两手交叉放在腿上，抵着额头，作出沉思的模样。

　　华服女孩在火光的照耀下，翩然起舞，动作一开始轻盈欢快，如蝴蝶在花丛里煽动翅膀，但很快又变得急促热烈，如同暴雨倾盆落下，如同山洪爆发一样，每一个动作都表达着控诉、愤怒、不甘的情绪。

　　王也行不由得也看得呆住了，内心感受随着女孩的舞蹈起伏，那种剧烈的悲伤情绪一下子笼罩住了她的内心，使她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而下。

　　台上的女孩舞到最后，开始慢慢地解开头发上的宝石，然后一件一件地脱衣服。台子上叮叮当当落满了金银玉石和衣服。

　　王也行看到这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又看了那口一直冒热气的大鼎，内心忽然出现一个恐怖的猜想。

　　正在这时候，已经把衣服脱干净的女孩，犹如一只雪白的羔羊一般，纵身跳入了大鼎里。只听大厅内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鼎内的热水漫出来，落在柴草上升起一层蒸汽。

　　王也行惊骇地捂住嘴巴，她已经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她甚至以为陷入了一场噩梦中。

　　教徒们一起大哭起来，有的捶胸顿足，有的以头撞地，大厅内一片鬼哭狼嚎，不过以姜复栖为首的前排几个人，看起来还算是很冷静。

　　过了一刻钟，周围飘荡起一阵令人作呕的肉香，鼎内的柴草燃烧殆尽，众人一起站起来，亮出手里的短刀，三三两两地排队上前，来到大鼎旁边，割下一块熟肉放进嘴里，大口地吞咽起来。大厅内响起令人毛骨茸然的咀嚼声和吞咽的声音，犹如野兽分食猎物的场景。

　　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王也行闭上眼睛，捂着耳朵，无奈那一阵一阵的肉味飘荡过来，她忍无可忍，哇地一声吐了。

　　正在吞吃食物的教徒们停住动作，一起看向声音来处，那是一个被石头遮挡的角落，借着火光照耀，可以看见有个小小的女孩声影。

　　姜复栖开口道：“是哪位朋友？请出来一见。”一面说，一面朝身边人使眼色，几个身材壮实的男人手里握着短刀，一步一步朝王也行这边走过来。

　　王也行此时已经被吓破了胆，只有蹲在那里瑟瑟发抖，心想，完了，我的小命要交待在这里了。

　　忽然半空中一个男人喊道：“什么邪魔歪教，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我迟早要铲平了你们。”

　　这话刚说完，王也行只觉眼前一暗，被人携裹着快步跑出了密道，那后面的人还紧追不舍，男人回首扔出一个烟雾弹，烟雾弹是民间行走江湖人常备的逃遁工具，里面加了雄黄、硫磺还有辣椒粉，点燃之后不但能释放大量烟雾，还有浓烈的刺鼻气味，熏的人双眼刺痛流泪，不能行走。因此那些人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两人出了地道，这时候天色微微发白，借着一点晨光，王也行见眼前的男子也穿着夜行衣，头脸都被遮着，然而看他身形举止，不由得叫王也行想起来一个人，湖蓝。

　　男人对王也行略点个头，说道：“你赶快离开这里吧，这些教徒凶残暴虐，不是你我能对付的。”

　　王也行又喜又悲地看着他，问道：“你是湖蓝吗？”

　　男人说：“我不是。”又看了一眼地道，已经可以听见追来的脚步声了，他说：“你多保重，我走了。”说罢纵身飞上墙头，然后消失不见了。

　　这利落的身手，俨然就是湖蓝。

　　王也行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立刻追了上去。

　　其实依照年龄推算，湖蓝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而眼前这个男子凭眼睛和声音推算，却十分年轻，算得上是小伙子。

　　但王也行越看他越觉得有湖蓝的影子，即便他不是湖蓝，也必然是跟湖蓝有关系的人。

　　两个人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都是体力极好的人，竟然从早上一直跑到了黄昏，约莫有三四百里的路程，最后男人实在撑不住了，坐倒在一家包子铺面前，有气无力地说：“水！包子！”

　　那店主见他满身风尘，鞋底都磨破了，以为是一个乞丐，就没搭理他，男人立刻从怀里摸出一粒金豆子，丢给店老板。店老板立刻眉开眼笑，说道：“好嘞，客官，马上就来。”送上来一壶清水，一大盘包子。

　　王也行随后赶到，离了一箭之地的距离，眼看男人停住了，她也体力不住，扶着墙壁弯下腰，只觉胸口犹如烈日灼烧一般，两条腿却软如棉花，这是体力透支到极限了。

　　王也行不由自主地坐在地上，叫旁边卖阳春面的人给她盛一碗面吃。那店主是个好心的，把她扶起来坐在凳子上，给她把面盛上来。

　　王也行一边哗啦哗啦往嘴里塞面条，一边紧紧盯着对方。男人也一口一个地吃着包子灌着白开水，不甘示弱地瞪着她。

　　卖面的摊贩一边给她添面条，一边问：“姑娘，这人抢你的钱了啊？”

　　王也行刚要说话，忽然看见对方站起来了，她也立刻把碗一扔，就要追上来。不料腿上一软，几乎摔倒在地。

　　男人的情况比她好一些，还有力气行走，他和和气气地说：“朋友，你这是干什么？我跟你并没有仇怨，为什么紧追着我不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