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66、姜家

　　擂台上秦氏父女和单九妹都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喊疼。白衣男子也是个热心肠，先把单九妹扶起来，又把秦氏父女扶起来，问道：“三位觉得怎么样？要紧吗？若是在本地没有亲朋好友，可以来敝处住几日，将养身体。”

　　秦氏父女对望了一下，有些踌躇：“那太麻烦公子了。”

　　白衣男子把扇子合在手心，笑道：“别这么说，我平时就喜欢结交江湖豪侠，只怕几位不肯赏光呢。”然后又看向单九妹，问道：“这位姑娘觉得怎么样呢？”

　　单九妹扶着手臂，看一眼白衣公子，又看一眼擂台下面的王也行，脸色微微一红，说道：“我不能做主，我要问问我的姐姐。”

　　单九妹从擂台上跳下去，这一颠簸，又扯动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那个年轻公子叫我们去他家住几天。”单九妹晃着肩膀，小声说：“你觉得怎么样呢？”

　　王也行说：“别去了，咱们又不认识他。”

　　单九妹就不大情愿，哼哼唧唧地说：“我胳膊断了，要修养几天呢。”

　　王也行见她脸上灰头土脸，就有些心疼，拉起她的胳膊，看了看，说道：“看你以后还逞强吗？这胳膊我也能给你接好。”

　　单九妹疼得哎呦哎呦的，嘴里说：“我不让你给我治。”

　　王也行本来不愿意跟别人有联系，转念一想，九妹是年少女子，喜欢结交朋友，我又何必阻拦她。

　　白衣男子也非常高兴，叫仆人丫鬟们搀扶着众人坐上马车，又留下几个健仆给秦氏父女善后，一切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众人都觉得很满意。

　　原来白衣男子姓姜，家里是豆城最大的富户，做的是粮油加工的生意，北方几个省份吃的豆制品一类都是姜家制作的，每年还要给皇宫进贡。因此他们家在当地很有势力。

　　几人进了姜家宅院，果然富丽堂皇，十分气派。虽然格局是中规中矩的北方四方院落，然而一层门又套着一层门，层层叠叠，不知道几进几出，犹如一座山庄一般。

　　众人先被安置到客房里，然后姜大公子请来大夫分别给三人包扎上药，收拾齐整，又送来热水衣服及点心，可谓体贴周到。

　　傍晚的时候四人出来拜谢，原来姜家老一辈的人都安心享福，不大管事了，年轻一辈只有大公子主持大局，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对他十分尊敬。

　　既然是大公子的客人，众人对他们四人也都十分热情，一时间排开宴席，大家分宾主落座，江大公子在席间侃侃而谈，潇洒自如，言语行动妥帖恰当，一点错处都没有，真是个完美无缺的主人。

　　席散之后，众人各自回房，秦氏父女各自住了一个房间。王也行和单九妹住一个大点的套房。

　　王也行整日奔波，难得睡这么一个软滑高级的床，刚躺下就昏昏沉沉地睡了。

　　单九妹跟她隔了一道帘子，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天那些精彩的画面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浮现，弄得她又兴奋，又疲倦。她想：这才是江湖呢，我整天困在家里，竟白白耽误了青春。这位姜公子真是风采照人，竟把我平日认识的那些男子都比下去了。

　　想到这里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好不害臊，见了个好看的男子就想入非非。有心把王也行叫醒商谈一番，又听见她气息已经平稳了。忙收敛了心神，两只手放在胸口，老老实实地睡了。

　　王也行一大早就起床了，像她这样练武的人，每日都要熬练筋骨，一天都不敢松懈。她轻手轻脚地穿了衣服，去外面提水洗脸。

　　外面的丫鬟忙迎上来说：“姑娘不必动手，我们来吧。”

　　王也行摆摆手，指着里面，轻声说：“你下去吧，我自己来。”自己动手端了水盆洗脸洗手，简单地把头发梳笼起来，迈步走到院子里，深吸了几口气，站定，先打了一套拳法，又打了一套棍法，最后从屋子里取出长剑，呼呼耍了一整套剑法。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王也行出了一身的汗，重新回到屋子里打来凉水，将房门关上，衣服脱了搭在屏风上，只穿了个肚兜，把毛巾打湿了擦身上的汗。

　　这边单九妹隔着屏风看见，噗嗤笑了一下，说道：“这么热的天气，亏你还起得来。”

　　王也行把毛巾拧了一下，盖在脸上，伸开了双臂，感受着身上的凉意，半晌揭开毛巾，说道：“学武是个苦差事，不但学的时候要吃苦，就是学成了，也不敢有一天的懈怠，像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似的学法，一辈子也只是武学界的门外汉。”

　　单九妹听了，便觉得不好意思，忙掀开被子起床。那边丫鬟们也都簇拥进来，伺候她穿衣洗脸。

　　两人吃罢饭，没有别的事情做，因为秦氏父女的房间离得很近，便走过去说些闲话。

　　还没走进房间，就听见两人仿佛在吵架，秦小姐哭哭啼啼的，秦老汉气冲冲地说：“从今以后，我没你这个女儿。”

　　王也行和单九妹面面相觑，感觉这时候过去很不合适。正在踌躇的时候，里面似乎听见了脚步声，秦小姐先推开窗户，勉强笑道：“是两位姑娘？我刚才还跟父亲说去看看你们，可巧就来了。”

　　两人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一起进来，寒暄了一番，问各自伤得怎么样。

　　秦老汉笑道：“我们是摔打惯了的，这点小伤也算不得什么。你们几个女孩子在这里说话，我一个老头子就不奉陪了。”说罢推门出去了。

　　秦小姐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发窘，说道：“家里一点事情，叫两位姑娘见笑了。爹爹执意要继续赶路，我担心他的伤势，劝了几句，因此吵了起来。”

　　单九妹连连摆手，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在家里也常常跟长辈闹脾气，就是这次出来游历，也是忤逆了家长的意见，闹了很久他们才同意的。做父母的都是那样，打着为儿女好的名义，尽做一些不顾儿女感受的事情，是吧，王姐姐。”

　　王也行微微一笑，说道：“我不知道，我爹娘早就不在了，别问我。”

　　秦小姐打量两人一番，说道：“我以为两位是亲姊妹呢，原来不是。”

　　单九妹把椅子挪近一些，仰着一个天真无邪的脸，说道：“不是的呢，我跟王姐姐相识，也是因为一段奇缘，我是没出过门的小丫头，王姐姐可是见过大世面的，想当年她在京城的时候，好多达官显贵都跟她做朋友。”

　　王也行端着茶杯在旁边咳咳咳了半天，单九妹转过脸来，说：“你嗓子不舒服吗？”

　　王也行看了她一眼，笑着对秦小姐说：“秦小姐家是哪里的，听你的口音，是南边的人吧？”

　　秦小姐笑道：“漂泊江湖，四海为家罢了，我也记不清自己是哪里人了。不像两位，都是世家小姐出身。”

　　王也行笑了笑，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候，外面丫鬟进来，手里托盘上放着三份点心。放下来一看，原来用玻璃碗盛放着的奶酪，因为天热的缘故，奶酪上面还放着冰块。

　　三人各自尝了一口，都说好吃。秦小姐问道：“盛夏时节，哪里来的冰块呢。”

　　单九妹嘴快，说道：“秦姐姐不知道，隆冬时节，富裕人家会雇一些采冰人，把大量的冰块储存到自家地窖里，然后夏天的时候拿出来饮用。”

　　秦小姐脸红了一下点点头：“原来如此。”

　　那旁边的丫鬟说：“正是呢，不过今年储存的冰块很少，平常是不用的，因为今日有贵客，大公子特意吩咐我们拿出来招待几位。”

　　单九妹和秦小姐听了，一起笑起来，又说：“大公子太客气了，倒要专门谢谢他。”

　　丫鬟说：“大公子每天上午都要去后院的练武场练习拳脚，是不见客的。”

　　然后王、单二人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回去的路上，单九妹说：“这个秦小姐长得真是斯文有礼。我跟她一比，倒像个粗蠢丫头了。”

　　王也行不愿意在背后议论人，张了张嘴，最后说：“你也不必见了人就把自己的身世家庭一咕噜倒出来。更不必在别人面前说起我，你又对我了解几分呢，你见过我跟京城的达官显贵交朋友了？”

　　单九妹头一次被人训斥，她在别人面前炫耀王也行，不过是小孩家争强好胜，并无恶意，陡然被王也行这样说，她委屈的了不得，当即两行眼泪就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