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51、算计

　　又过了几日恰好是顾家长孙的满月，顾家虽然不要张扬，京城多的是巴结凑趣的人，因此这几日顾家川流不息的十分热闹。

　　杜鹃如今母凭子贵，成了顾家的大功臣，谁不来奉承她呢。以前丫鬟们都叫她姨奶奶，如今索性把那个姨字省略掉，只叫她奶奶了。她心里听得美滋滋的，走路也比平时更轻快了一些。顾太太如今也很喜欢她，有些好吃好玩的东西都赏给她。

　　唯有王也行对她还跟以前一样淡淡的，场面上不过是送几件贺礼就是了。王也行待人一向如此，这也不算什么，偏偏杜鹃心里就生了嫌隙，心想一定是她嫉妒我先她一步生下孩子，这人心眼儿也太小了，以后若是真成了正房奶奶，岂能容得下我们母子？

　　过了几天，来客渐渐淡了，忽然外面门房呈上来一份贺礼，说送礼的人已经走了。管事的打开一看，只见是四枚如意金锭，两支毛笔。这东西在顾府也不算如何贵重，又打开信笺，上面说了一些常用的恭贺的话，落款说是姓花的一位朋友。管事细细一想，顾家并没有这样的朋友。于是把东西拿到上房跟顾太太回禀了。

　　顾太太正和杜鹃及两个女儿说话，想了一会儿才说：“我如今不大跟亲戚们走动了，也许有这么一家吧，人家既然送来贺礼，也是好意，且收下来，等以后查访到了再去道谢。”

　　管家听了这话，就要出去，杜鹃开口说：“这客人姓花吗？我记得王家妹妹好像有个很好的朋友也姓花。”

　　顾太太和两个小姐都很诧异，问道：“从来不曾她提到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杜鹃脸红了红，支吾道：“我也是偶然听见的，究竟是不是，我不敢确定。”

　　顾太太对王家的事情是很慎重的，就叫管家去王也行那里问问。管家果然揣着东西去了，王也行从丫鬟手里接过信笺一看，就丢开了，说：“我不认识。”虽然湖蓝的绰号里有个花字，但是凭他的性格，绝不会凑这种豪门富户的热闹，因此王也行肯定不会是他。

　　管家站在门外，赔笑道：“小姐再想一想，或许是小时候家里的亲戚朋友呢？”

　　王也行有些不高兴地说：“我又不昏聩年迈，难道连自己的朋友也记不住吗？”

　　管家听了这话，也就拿着东西回去了。

　　王也行这几日正在跟顾宗茂闹别扭，因此言语上不大注意，过了一会儿回过味来，心想，这话要是原样传给太太小姐们，岂不是要说我轻狂无状吗？心里颇有些懊悔，继而又想，大家庭里果然言行都要谨慎小心，我这样的性子，恐怕难以容身的。

　　这管家在顾家当了十几年的差使，那些少爷小姐们见了他也十分恭敬，如今无故被王也行抢白了一顿，心里很不是滋味。再加上他平常很受了杜鹃的好处，心里自然对王也行不以为然的。到了上房，果然把王也行的话回给了顾太太。

　　大家听了，难免有些尴尬，无邪先笑道：“这几日王妹妹和宗茂拌嘴呢，她言语上就有些不让人。”

　　杜鹃笑道：“大姐心里倒是很偏袒王家妹妹，事事都替她遮掩。”

　　无邪听了，勃然作色道：“怎见得我是替她遮掩呢？也行是天真烂漫的性格，我即便不说，妈也是知道的。”

　　杜鹃对这个小姑一向是有些怯的，也不敢跟她争锋相对，搭讪了几句，讪讪地走了。回去之后，恰好遇到白薇来看她，就把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白薇啧啧叹气，劝她说：“你跟她斗什么气呢？本来正要往花蝴蝶的话题上引，又被她打岔了。”

　　杜鹃很有些不忿，说：“我这两个小姑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巴拉巴拉说了很多无邪和无尘的坏话，又说公婆偏心之类的。

　　白薇不耐烦听了，心想这个表姐的智商实在不高，整天争这些闲气，正经事上一点成算都没有，是个上不得台盘的。她心里这样想，脸上依然笑眯眯的。

　　顾丞相因为王也行的来历有些含糊，也派人去调查了，又翻阅了卷宗口供，就知道了这个儿媳妇在江湖上的经历。虽然他是不拘一格的人物，但毕竟被社会观念影响，觉得这样一个品行上有污点的人大概不适合做顾家的媳妇。

　　于是顾丞相回到家里，跟自家太太在房间闲话的时候，状似无意地说：“宗茂和也行的婚事，似乎有待商榷，且不要急着办吧。”

　　顾相一向不大料理家务的，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倒让顾太太有些意外，她又想到近日似乎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王也行在江湖上结交了一些不好的朋友，顾太太就很紧张地说：“你听到什么话了吗？”

　　顾守拙笑道：“空穴来风的话，也不足为凭，但宗茂是我们的长子，婚姻大事，不可不谨慎。”

　　顾太太喟然叹息道：“若那孩子果然不争气，作出些丑事来，我算是白疼她了。”

　　这是他们两口子的对话，外人并不知情。然而杜鹃一心想着扳倒王也行，没过几天，就拿着白薇给她的从刑部卷宗誊抄出来的口供，偷偷摸摸地找到顾太太，呈上去，然后说：“这是从刑部档案库誊抄出来的，一个字都没有错，请母亲明查。”

　　顾太太明知道杜鹃是嫉妒的人，但看了那上面记录的口供，果然王也行跟花蝴蝶相伴多年，这是无可抵赖的。顾太太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几乎摔倒在地。

　　杜鹃就哭着跪在她膝盖前，说：“正是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妈如今知道谁是忠谁是奸了吧？”

　　顾太太点点头，又把外面的婆子叫进来说：“去把王姑娘请过来，就说我有些话要问她。”顿了顿又说：“你悄悄地去，也别让人看出异样来。”

　　王也行正在屋子里休息，忽然见顾太太的贴身婆子过来找她，问是什么事情，也不肯说。王也行心里没来由一阵狂跳，心想，莫非是我和宗茂的婚事要摆上日程了？又想，从前顾太太每次提起来，我总是推脱，那时候觉得顾宗茂是个纨绔子弟，难以相处。如今这半年以来，觉得他人也不坏，对我又是极用心的。我若是再推脱，恐怕就不合情理了。

　　王也行一面想着，一面匆匆挽了头发，随便披上衣服就出门了。到顾太太院子里时，恰好遇到路过的顾宗茂，两人一打照面，都微微一笑，顾宗茂道：“妹妹，几日不见，怎么不来书房找我。”

　　王也行也笑道：“你不来找我，我何必上赶着讨没趣呢。”

　　他们俩关系亲密，这也是很平常的玩笑话，若在平时是没什么的，但顾太太如今有了心病，听到这些，就越发认定王也行是轻狂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