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45、明珠

　　明珠公主是皇太后亲生的女儿，自幼就受着万千宠爱，故养成了一种刁蛮好胜的脾气。她跟顾宗茂以前也常在一起玩的，顾宗茂生的英俊潇洒，又是丞相之子。他们俩的婚事倒也很般配。

　　但是明珠公主自诩天之骄女，觉得下嫁给臣子的公子已经是格外地屈尊了。因此订了亲之后就对顾宗茂呼来喝去，任意指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又常在众人面前说，顾家的家世，本来是配不上我的，但奈何这是皇兄的旨意，我也只好遵从了，言语里对顾家很轻蔑。

　　后来这件婚事作废，人家都以为明珠公主会高兴，其实并没有，好像一件玩具，她虽然不喜欢，但也要霸着不给人。她听见是一个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女孩把顾宗茂抢走，心里又是恼怒又是嫉妒。但是又不好公然表现出来，真是憋屈得很。

　　这天她带着几个素日玩得来的千金小姐们来鹿鸣苑玩，不料迎面就撞见了顾宗茂和那个传闻中的女孩。不但顾宗茂觉得尴尬，她自己也十分难堪，暗地里把王也行看了一遍，觉得这女人长得固然也有几分颜色，然而穿戴很清贫寒酸，一看就是小户人家的孩子。

　　自然，若论富贵，全天下的女子也没有是她敌手的。明珠公主自顾自地想着，她身后那些女孩子见气氛不好，也都不敢吭声。

　　一群人绕着回廊走了一圈，来到一处露天的花厅，厅里用木头做了长桌长椅，两边又摆放着花木盆栽。明珠公主在正中央坐下，然后众人才各依地位高低坐下。

　　明珠公主见桌子上摆放着时令的新鲜水果，就说：“去弄一点酸甜的汤水过来。”

　　过了一会儿几个婢女各自端着一碗水晶汤碗进来，这碗是透明的，里面红红黄黄，十分好看。放下来一看，只见里面是用椰子汁做汤，再把黄桃、西瓜、雪梨等水果切成小块放进去。明珠公主尝了一口，笑道：“别的倒也罢了，只是这椰子生在海外，也难为你们竟能得到。”又对其他臣女说：“各位也请尝一尝，这东西是不常见到的。”

　　众人见公主颜色稍缓，也都略放松了一些，纷纷举起汤匙尝了一口，然后一起称赞味道鲜美。又问起了制作的过程，于是把厨子叫过来问了一遍。然后众人从汤水的制作又聊到了今年最时兴的衣服，又说起了各家内眷们的事情，谁家的小姐聪明伶俐，谁家的小妾骄横跋扈。

　　座位中有一个叫白薇的，父亲是礼部侍郎，地位本来不高，但因为她格外机灵聪慧，所以被允许陪伴公主左右。即使如此，在这群女伴当中，她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因此她格外地掐尖要强，处处展露自己。

　　眼见众女伴聊起了各家女孩的长短，她就接口说：“刚才我们在树林里见的那个女孩，我倒是知道她一点秘闻呢。”

　　这话一出，四周却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知道这是公主最忌讳的事，暗暗怪白薇多嘴。公主见众人不说话，只微微一笑，当时也不说什么，只是叫大家吃东西，然后众人用别的话题岔开了。

　　吃过了点心，公主说累了，众女伴纷纷告退，各自坐着自家马车走了。白薇也要走，却有个女侍悄悄过来，说公主要找她说会儿话。

　　白薇心里噗噗乱跳起来，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果然公主在内室见了她，略说了几句闲话，又问：“今天我们在树林里见的那个女孩，你认识她吗？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白薇坐在她下首的座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说道：“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她。但是我表妹家与顾家是亲家，两家互有往来，因此顾家的事情我也略知道一些。今天见到顾大少爷带着一个年轻的女伴，因此猜到了她的身份。”

　　明珠公主斜靠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什么亲家，我怎么没听说过。”

　　白薇脸一红，说道：“这事儿说来惭愧得很，我表叔姓杜，是个落魄的商贾，家里儿女很多，也不怎么约束，有一个叫杜鹃的常跑出去玩，后来不知怎么跟顾大少走得很近，顾家嫌弃她门第太低，只让她做了姨奶奶。”

　　明珠公主蹙眉道：“你这表妹也是不长进的东西，正经人家出身，非要跑去给人做小老婆。”她虽然这样说，其实也并不太在意。大户人家的公子十几岁纳妾很正常，反正正妻只有一个。

　　白薇连连说是，又说：“我跟表妹常有书信往来，听她说这个姓王的来历很复杂，又很有手段，整天缠着顾大少不放。”

　　明珠公主点点头道：“像她这种出身的女子，能把京城第一公子弄到手里，没有一点手段是不行的。”

　　白薇说：“我也是这样想，真亏她外面看着还那么简朴冷清。说不定比我那表妹的手段还高，你想，两个人朝夕相处，她又要极力地奉承顾大少，难免……”说到这里脸一红，就说不下去了。

　　明珠公主鄙夷地哼了一声，招招手，叫白薇坐在自己脚边的小凳子上，白薇受宠若惊，忙走过来坐下，明珠公主又说：“我看你很聪明机灵，以后就做我的陪读吧。”

　　白薇大喜，连忙跪下磕头。

　　明珠微微一笑，又命她坐下，然后说：“皇兄未经我的允许退了我跟顾家的婚事，外面的人虽然不说，难道背地里不会笑话我吗？我虽然瞧不上顾宗茂，但也绝不允许他被旁人抢走。你给我打听打听这个姓王的什么来路，若能助我成事，我绝不亏待你。”

　　白薇又惊又喜，连忙说：“为公主分忧是我分内的事情。”

　　这边顾宗茂带着王也行在山林里走了一会儿，顾宗茂因为撞见了公主的缘故，心里一直不踏实，就想快点离开。王也行本来正玩的高兴，见顾宗茂心不在焉的，也没了玩兴。

　　两个人就沿着原路返回去，王也行说这个园子真有趣，怎么你们家没有呢？顾宗茂笑道：“这么大的一个园子，光是有钱还办不来的，还得有权。你想，全天下的土地都是皇帝的，要占用这几千亩的土地做园林，除了皇家的人，谁能做到呢？这是一个王爷的园子，不过他不大喜欢见人，要是哪天遇到了，我给你引荐一下。”

　　王也行笑道：“胡说八道，我见他干什么。”

　　两个人说说笑笑，不提防前面就是公主的凤辇，顾宗茂脸上有些尴尬，心想今天真不该出门。不过那边公主掀开了帘子，大大方方地朝顾宗茂一笑：“怎么才来就要走？”

　　顾宗茂见她面容和善，也从容地回礼，说家里还有些事情，要早些回去。

　　明珠公主点点头，笑道：“我听说你最近发狠读书，连从前的玩伴都不大见面了，果然如此吗？过几日是我的生日，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呢？”

　　顾宗茂忙说：“公主的芳诞，臣下自然要去拜贺的。”

　　明珠公主微微颔首，放下帘子，凤辇款款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