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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我吃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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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密压,蝉鸣虫叫,通往水城墓地的羊肠小路上稀稀拉拉出现一小队人。
空气闷热异常,完全没有大雨降临前的清爽凉快,马明儿坐在轮椅上被柳小路推着,怀里抱着果糕祭品、香烛纸钱。
“前面便是了”,柳小路缓慢停下,马林氏的葬礼是他一手操办的,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坟包道:“就从这里走过去吧,再近恐对逝者不敬,远了你身子又受不住。”
马明儿知他好意,忙在柳小路与炎一的搀扶下,急急慌慌地站了起来,然后才一步一个脚印,缓慢而沉重地朝坟包走去。
这是一个无主的风水宝地,许多没有祖坟的平民百姓将逝去的亲人埋葬于此,马明儿来到母亲的坟前,噙着泪颤着手将水果糕点一一摆上,又点了烛烧了香,方才磕头祭拜,直到礼仪周全成澄等人纷纷持香祭拜离开后,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才簌簌落下。
“娘”,马明儿烧着纸钱,看着墓碑上的文字,哽咽着呜呜啊啊道:“娘走的可还安详?儿子不孝,现在才来看望母亲。”
他顿了顿,继续自顾自话:“娘怎么就先离儿子而去了呢?儿子还没有治好娘的病,还没有娶个漂亮媳妇来孝敬你,怎么就去了呢?”
守在不远处的柳小路等人听见马明儿的哭声由小声啜泣变得撕心裂肺几乎传不上气来,均同情地撇过脸保持沉默,不大自在。
成澄离的远些,祁洛安不愿她来这些阴晦之地,拉着她走了百来步,直到走出这片墓地,方才安了心拉着手将她拉上马车。
见成澄打了个喷嚏,便轻声数落道:“瞧你,别人来祭拜母亲,需得着你如此上心吗?非得跟着来,若被阴邪侵体了可如何是好。”
成澄无奈一笑:“你平时也不是这么迷信的人啊?我不过打个喷嚏,不必紧张。”她葱白般的指节蹭了蹭祁洛安的大拇指,旋转着常戴的那枚玉扳指把玩,“再说,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救治的病人呢,我不上心谁上心呀?”
祁洛安自然知晓她的心思,她总是不自觉将马明儿的遭遇揽在自己身上。可这事跟她又有多大关系?在他心中谁也比不得澄儿一根寒毛,更不愿她受一丁点委屈。
他力道不轻不重地揉捏着成澄另一只手掌,皇兄委派新的琼州太守不日便会到达上任,冯家抄家斩首、流放发配也已进了尾声,只是解决十二支岛的问题会稍有坎坷,但也不是特别困难。他本就不愿多管闲事,现今该解决该安排的都已费力安排妥当,也该带着成澄回汝过节,上门提亲了。
“你不知道吗?”祁洛安假装生气地刮了下成澄俏挺的鼻子,“本王只在意你,关乎于你即便是迷信也要信上一信。”
他顺势将成澄揽进怀里,柔声道“那马明儿的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安排他在花阳小店打杂,届时交由李掌柜照拂,下半辈子可保衣食无忧。”
祁洛安先前看了不少讨女孩子开心的话本子兼计策,可一遇见成澄却都觉无用,只愿爱她所爱,想她所想,解她所忧。
他觉得这样也还不错,澄儿也并非那种需要天天用蜜语甜言哄着纵着的人,他是打心眼里敬重她爱慕她。
但他不知正是这种处处为对方着想,惦着念着的做法才最打动人心,成澄闻言后眸子立马染上一层亮色,反手抱着他激动道:“真的?”
说着又寻了他的唇,蜻蜓点水般落下个轻吻,“你真好!”
“这样就完啦?”祁洛安摸了摸自己的唇,似是不满她这么快离开,蹙眉道:“我可要讨回来了啊。”
边说着边勾着她的后脑勺将那樱桃小唇给含住。
此时,嚎啕大哭了一阵的马明儿把心里的委屈、痛楚、难过统统倒出来后,心情平静了不少。
“娘临终前给儿子托的梦儿子知晓了”,马明儿用袖口将脸上的泪渍胡乱一抹,吐出一口浊气,也不发出呜呜的声音了,只在心里道“娘还记得儿子曾给您说的那个长的跟个仙女似的贵人小姐吧,是她救了我,还帮儿子料理娘的后事,并且帮咱们报了仇!儿子无以为报,只能做牛做马以命相还......”
他早已做了决定,只求柳小姐别嫌他口不能言、无才无用,能留他在身边烧水打杂,他如今孑然一身,唯愿用自己的后半生报答她的恩情。
轰隆隆的雷鸣声在头顶响起,乌云仿佛石头一般黑沉沉压在上空,一阵风呼啸而来,带起了马明儿烧尽的纸钱,又在他身边打了几个旋儿方才消散。好像在同他打招呼,又好似在同他告别。
“走吧”,柳小路走过来将他扶起,“这天要降雨了,你伤势还未痊愈,莫要淋了雨,又遭一身罪。”
马明儿点头应答,再一次磕了三个响头,凝视墓碑片刻,方才依依不舍地抻着柳小路缓步离开。回去的路上便落起了倾盆大雨,砸在跑动的马车上哗啦作响,平白添些愁苦。
“快吧帘子放下”,祁洛安挥手将成澄拉至身旁,小声斥责,“仔细受了凉气。”真是一点也不省心。
他们同乘一车,走在最前。炎一身着蓑衣头戴斗笠冒雨赶车,原本荷香也在车内伺候,却被祁洛安以他不喜欢人多为借口赶去了马明儿那辆马车。
此时见成澄竟不顾风雨,打帘赏景,不免又唠叨一番。
他的关心成澄还是颇为受用的,果真放下帘子,又往祁洛安身边移了移,目光扫到塌边盒屉上的《侠客游记》,倏然想起什么,歪头问道:“那位被称作玉面侠盗的犯人最后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祁洛安轻皱眉头,似是有些不满,恹恹道:“该怎样就怎样,自然在大牢里老实呆着。”
他全然不知自己是醋了,只道澄儿只关心这些不相干的人。前有奋力救治的马明儿,后有长相风流的玉面侠盗,他还记得在衙门大堂里澄儿在他身上流连的目光,思及此心中愈发酸闷烦气。
好死不死成澄竟也未察觉他的小情绪,只喋喋不休继续火上浇油:“啊!那有点不仁道啊,可惜了这么个劫富济贫、风流倜傥的侠士了。”
她还欲将百姓联名求情的事再提上一提,哪想祁洛安脸色铁青,竟将手里的茶帽生生捏碎了,哗啦一声,碎片四溅,手伤血流。
她果然还想着养面首的事情,不若怎会那样留心,称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盗贼是个风流倜傥的侠士?!
“哎呀呀!怎么回事?!”成澄忙捧过他的血流不止的右手,惊慌道:“是茶太烫了吗?茶太烫也不应该将茶帽给烫碎啊,何况是上好的青瓷。”
说着便匆忙寻来马车上的急救药箱,来回翻了两遍才找到被挡在角落的小瓶烈酒。
“有点疼,你先忍忍。”她烟眉紧蹙,好似会疼的人是她一样,迟迟不能下手,她表情十分纠结,心疼也不是装出来的,显然十分在意。
她的慌张和心疼在祁洛安眼里瞬间化为一滩暖水,顾不得还在滴血的右手,两手一挥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喃喃道“澄儿是我一个人的,不要养面首,我受不了,会醋死的。”
“手!手!”成澄挣扎着,听他说着无厘头的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到底哪跟哪啊?怎么就扯到养面首上面去了?
到底心疼他受着伤,一边点头应着“好好好,都听你的,不养面首,绝对不养!”,一边又稳着力气推搡“咱先把手包扎一下好吗?剩下的一会儿再说”
这么漂亮修长的手指可别给伤着呀!
祁洛安又抱了一会儿,方才颓丧地收回手,老老实实交给成澄包扎,炎一之前给他寻过不少书,其中有个女先生写过这样一句话:凡用情过深者,最易患得患失,凡爱之更甚者,最怕若即若离。
他现在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如若不曾得到过,或许还可以洒脱。可若已经尝过爱情的滋味,叫他如何放的了手?
“你到底如何弄得?”成澄将嵌在手心的碎片细细清理了,又淋上些烈酒,边淋边呼呼轻吹,叹声道:“这阵子先别碰水,也少吃酱油和辛辣食物。”
这么好看的手,一定要好好护理,别留了疤呀!
祁洛安嘟嘟囔囔:“不是你说的那玉面侠盗风流倜傥,你在府衙大堂上还打量了他好几眼”,他越说声音越小,听起来也更委屈“我吃醋了”。
成澄恍然,原是如此啊!难怪,难怪他会把茶帽给捏碎,可这醋吃的也太没道理。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再思及他方才说的什么养面首的话,只觉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他是真的很在乎自己吧,被牛大抓捕那次也是,好像很怕自己会离开他一样。
真傻,成澄眼眶忽就有些发酸,又怀疑自己果真有渣女的气质,无奈一笑,方才轻声细语的哄他。
“成澄大概没有告诉过王爷”,她强捧着对方的脸与他对视,烟眉舒缓,星目璀璨,认真道“王爷很好,我很喜欢,成澄愿意同王爷共度一生,就我们两个彼此携手到老,恩爱白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嗯,马上要回汝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