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行爱》文慕

7、眼镜事件

　　文学社和摇滚协会一同被评为今年的精品社团，顾采和李力两个人终于松了口气，他们这些日子虽然各自忙碌，但暗地里都憋着口气。一人阳光灿烂，另一人定然阴霾满布，李力得意了七八天，最后被文学社逼近的那一两天才收敛起来。
　　最后，摇滚协会以微弱的优势险胜文学社，拿了票选的第二名，文学社则名列第三，顾采倒是比较心宽，只要能保住精品社团的地位，保住自己的小命名誉以及以后三年半的安康，拿第几都无所谓。
　　他看着电脑上的投票结果，险些热泪盈眶，连日劳累清瘦不少的脸庞立刻光泽满面，连连吆喝着要出去喝酒庆祝。
　　宿舍四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还是去校门外的炒鸡店简单饕餮一顿。走到半路上，路过校园西南角的竹林时，小笑突然叫住顾采，
　　“小采你看，里面那人不是小杜吗！”
　　竹林里曾经有人自杀，所以A大的学生都比较忌讳这个地方，就是路过了也尽量不往里面看，此时正是北国的初冬，竹叶枯黄萧瑟，随着寒风刮过发出“沙沙”不详的声响，整个竹林一片阴冷死寂。
　　李力“靠”了一声，“怎么走了这条路！”
　　顾采定睛一看，里面徘徊的那人可不就是小杜么！他向里面高声喊，
　　“杜鹏程！你在里面发什么神经呢！出来出来，我们一起去吃鸡！”
　　小杜像是根本没听到，继续往深处走，顾采叹了口气，让其他人先走，自己则把衣领往上面揪揪，走到竹林中去。

　　一见小杜，倒把顾采吓着了。杜鹏程眼神僵直，捧着个眼镜，来回打量经过的竹子，似乎根本没意识到顾采的存在。顾采小心翼翼的拍拍他，
　　“你也梦游了？”
　　小杜转过头，眼光在顾采脸上由茫然到慢慢聚焦，而后悚然一笑，
　　“原来是你啊，小采，这辈子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是我最快乐的事，我走了以后，你要开开心心的，不要为我难过，哦，还有不要和杜以泽林一那帮人来往了，和他们在一起，会，倒霉的……”
　　顾采一巴掌拍过去，“说人话！”
　　小杜似被拍醒，突然蹲下去，嚎啕大哭，“我不想死啊不想死我还年轻不想死啊！！”
　　“谁让你死了？”顾采看着他手里死死抓着的眼镜，大感蹊跷，“咱先别在这林子里了行么，出去再说。”顾采拉起小杜的手，把人牵出竹林，小杜就像只迷路饿了三天的小狗，委屈又乖顺的样子看着顾采心里也有点发酸。
　　离开那片死亡竹林，他不经意的回头一看，傍晚的路灯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昏黄的灯光映得那片林子明明灭灭，风吹过，似有几条黑影在其中不断的飘荡，竹声凄切，联想到那些带着怨恨在此终结的年轻生命，顾采心里阵阵发寒，赶紧回过头，把外套脱下来给小杜披上，顺便给李力发了短信意思不必等他。

　　顾采把小杜领到地下餐厅的小茶座，要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看着小杜咕咚两口喝下去，又把自己的那杯推到他面前。
　　“说吧，怎么回事？”
　　小杜哆嗦着把手里那副眼镜放到桌子上，顾采瞥了一眼，“眼镜是谁的？坏了就送去修啊。”
　　小杜使劲的摇头，声音都变了，“这是，这是我们宿舍杜以泽的，我，我上午从床上下来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它就掉到地上了，然后我就一脚，一脚就把它踩坏了，我，我，我……”
　　顾采脸上凝重起来，他拿起那副被踩得变形的眼镜，小心翼翼的问，“多少钱？”
　　小杜嘴巴哆嗦着，颤声道，“林一说，要七，七……”
　　“七千？”
　　“七八万！”小杜说完，一下子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耸动，呜呜的说，“顾采，我没法活了，你晓得的，我上学都是靠家里四处借钱，我哪还有钱，我，我还惹了那种人，我没法活了！”

　　旁边射来几道好奇的目光，顾采白着脸一巴掌甩过去，“你有点出息行不行，不就是，就是几万块钱么，至于这么寻死觅活的！！”
　　骂完后小杜不哭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顾采的心中也越发沉重，小杜如今是靠着贷款和补助过活的，那笔钱对他来讲无异于天文数字，想都不用想。自己的话，家里刚买了房子本就紧张，再说，也没法为这个向父母开口要那么多钱啊。

　　他发愁的垂下目光。小杜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咖啡的热气袅袅上升，最后无形的散于空气中。一边的眼镜在灯光下光泽闪耀流离，即便变了形也能一眼看出其上品品质，上面两点熠熠闪光的东西，顾采不愿想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坚硬的某种昂贵物质，只觉得异常的刺眼。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为了生存节衣缩食，连食堂里几块钱的肉菜都不舍得打，而有人一副眼镜的价钱就动辄以万记，甚至能逼得别人走绝路。杜以泽身上的神秘感一下子消失殆尽，似乎好感也没了。
　　顾采心中一阵怅惘。

　　他垂首想了一会，心中做下决定，便把小杜的头扳起来，认真的看着他涣散的眼睛，
　　“小杜，我去帮你借钱，你先把钱还上……”
　　小杜摇了摇头，顾采狠狠的敲他一下，
　　“我又不是白给你，你以后要还的！懂？！三年五载，十年八年，拖得越久，利息越高，说不定我以后就靠你发家致富了！懂？！”
　　小杜抿起嘴唇，感动的嘴唇直哆嗦，“小，小采……”
　　顾采不自然的别过脸，“你先别高兴，那钱你什么时候还都行，就是一个子儿都别想少，要敢不还，哼哼，我就天天往你家门上泼油漆，画王八，要还敢不还，我就先自杀，然后杀你全家！要是居然还不还，我，我就……”

　　小杜一把握住顾采的手，眼中射出热烈的光芒，喉咙抖动着，“小采，小采”，只顾深情的唤着顾采的名字，别的什么也说不出来。
　　顾采明显感到旁边的目光纷纷刺向自己，还有些不明所以的低叫，他心中痛苦的叹息一声，又不忍再伤害眼前已然十分脆弱的男人，只得轻轻的拉起他，一边安慰着，一边迅速把人领出去。

　　当天晚上，顾采拿着眼镜到李力那里鉴证了一下，证明是一个叫做“Lotos”的该死的德国奢侈品牌，而且这个价钱在那个牌子里还算便宜的，李力说，
　　“其实小杜的运气还算不错，我记得上次杜以泽戴的那个还要贵不少。”

　　顾采震惊过后就是重重的挫败感，从未考虑过的现实扑面而来，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你有多么的卑微，渺小。无论平日里怎么自视甚高自得其乐，这个时候，没钱没势的你连最近的朋友都无力解救。

　　好在顾采宿舍其余三个都家底丰厚，大家平日里感情亲厚，又都知道顾采的为人。李力当下许给他五万，老大和小笑一人一万，剩下的一万顾采打电话和老爸商量解释后，也能补上。
　　小杜当天晚上没敢回宿舍，就和顾采挤在一张床上睡了，第二天中午，钱都凑齐，小杜一脸苍白的拿着钱回了宿舍。

　　那一天顾采有一整天的课，傍晚想去找小杜，又怕遇见杜以泽，所以就坐在宿舍里等小杜来找他。一边等，一边愁苦万分的开始琢磨挣钱的门路。
　　过了一会，门被哐当推开。平常只有小杜喜欢这样推他们的门，顾采一回头，发现进来的是李力，后面还跟着老大。

　　李力连个招呼也不打，几步走到顾采面前，上下打量几下，点头自语道，“瞧这模样应该没问题，走吧。”说着就拽顾采起来。
　　顾采坐着不动弹，“干嘛啊！”
　　“你不是发愁怎么赚钱么？哥哥我刚给你找了一个！今晚六点面试，快点！”
　　“你怎么知道我在愁……”
　　“小样，你昨天梦话说得那个凶，连抢银行的步骤都准备好了，吵得我们都睡不着，笑了一夜。”
　　“啊！！”
　　李力再没理他，跑到自己柜子里一通乱翻，边翻边打量顾采，顾采被他看得发毛，最后李力丢过来一件白衬衫和一条深色西裤，
　　“你穿可能有点大，今天先凑合一下，明天再搞套像样的行头！”
　　“干嘛啊你到底是！”顾采一头雾水，一边问，一边被人帮着手忙脚乱的换衣服。
　　“我有个姐姐在君悦酒店弹钢琴，她最近要出国，所以让我推荐个人，这次就便宜你小子了，啊，你上次说你钢琴几级来着？”
　　“五，五级……”
　　“靠，笨死了！算了，去了嘴巴甜点，笑得媚点，哎你打我干什么，这可是教你挣钱呢，你比较喜欢弹谁的曲子？肖邦？巴赫？海顿？舒曼？莫扎特？施特劳斯？”
　　顾采翻个白眼，“我哪记得，我初中以后就再没摸过琴了……”
　　李力瞪他半天，“那你还敢跟我说你会弹琴！！！”
　　顾采缩起脖子，“我就是会啊，不过是弹得不怎么样罢了。对了，弹琴能赚多少钱啊？”
　　“一晚上三百多吧。”
　　顾采吸了口气，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老大也开口了，“小采，我今天想了一下，你那篇小说不错，不如快点写完，我帮你找编辑出版，也能挣上一笔。”
　　李力点点头，“这样也好，双管齐下，不过你以后就要辛苦一点了。”

　　顾采感动得半晌没说话，他双手捂心，一会看看李力，一会看看老大，两只清亮的大眼眨呀眨，眨呀眨，李力推他一把，
　　“行了，再眨也眨不出水来，快点拾掇吧。”又拿出自己的发泥，往顾采头发上一通抓，直抓成和自己一样的发型，看看打扮一新的人，舒了口气，“嗯，也就靠这张脸唬唬人了，你去了就弹巴赫的小步舞曲，最简单刚入门的那几首，知道不？”
　　顾采点点头，“那有谱子吗？”
　　李力深吸几口气，握起拳，又放下，坚定的说，“路上我给你说谱子，你就安安静静的记，不要说话，不要逼我打你，知道不？”
　　顾采异常乖顺的点了点头，就随李力出门去了。

　　凑巧的是，两人刚出门，就在楼梯口碰见了林一和杜以泽。
　　林一一见他，乐颠颠的跑上前，“小采小采，明天周六我们去野游，八点来接你，好吧！”
　　顾采冷淡的摆摆手，“不晓得你在说什么，我忙得很，你自个去玩吧。”
　　林一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杜以泽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打量顾采，这个时候插话道，
　　“社团的事还没有忙完吗？”
　　顾采一与他墨黑色的眼睛对视，心中就莫名的虚，本来的那点怨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心情复杂脸上局促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李力拽起他，冲杜以泽笑得特灿烂，
　　“不好意思，这小子以后每天晚上就要去酒店里挣生活了，这种野游啊驯狗啊之类的阔少消遣就别再找他了。这孩子害羞，拒绝的话说不出口，我就代他说了，对不住啊各位。”李力说完就拽着顾采快步的离开。

　　离去的两人。
　　顾采坐在李力的车后座上，轰隆隆的车鸣声中，顾采大声质问，
　　“你丫刚才什么叫做酒店里挣生活？！”
　　“你丫这不就是酒店里挣生活么？！”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你耳朵有恙了！！”
　　“#￥%……&*￥#@（）￥%&*&！！！”
　　李力带上了耳机。

　　剩下的两人。
　　“以泽哥哥，什么叫酒店里挣生活啊？”
　　半天没人回答，林一不解的扭过头去，又立刻扭过来，远远的跑开，蹲在墙角里紧张的摸出手机给杜云臣打电话，
　　“云臣，不得了了，以泽哥哥的脸绿了，他好多年没绿过脸了！！”
　　那边传来杜云臣沉静如水的声音，
　　“是吗？那你离他远一点，我让杜氏的几个高手过去，陪他好好发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