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庄周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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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班两天，邵时景对这个新同桌的观感一般。
其实对于他而言，“一般”已经算是相处得不错了。最要紧是互不打扰，偶尔有点聒噪但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毕竟他身边还有个更聒噪的，从小烦着他也已经习惯了。
只是有一点，这位同学对他意见似乎挺大。
他没有错过俞越猛抬头时的眼神，像某种受惊的小动物。结合这两天的表现，理智分析迅速得出结论——
这新同桌应该是胆子比较小。
那显然跟我没什么关系。
确定了这一点，邵时景毫无心理负担地把手机放回桌上。
然后坐进里面翻开课本，又恢复成事不关己的态度，完全把注意力从他身上收了回来。
俞越抓起手机塞进桌兜，迅速把那张写了剧透的草稿纸撕下来，做贼心虚般塞进笔袋里。
免得被人瞥见还以为他是在纸上yy同桌。
手机在桌兜里继续震动，他拿课本挡着视线偷偷调成静音，去看消息一直冒个不停的四人小群。
【厉闻宇：喜报！】
【厉闻宇：下周一rapt在轨道巡演，哥几个去暖场？谁不来谁狗！】
【晏以南：我要去！带我去！】
【厉闻宇：你就不用说了，跟我走就行。一中那俩呢？】
【秦冉：下周一我爸妈正好都出差不在家，很ok。】
【厉闻宇：越哥呢？】
【晏以南：越哥醒醒！你的主唱要来轨道巡演啦！】
【俞越：rapt？！】
【俞越：容少昀要来给我唱歌了吗？！我可以！！！】
Rapt是他们初中时就开始听的乐队。起初只有晏以南迷，后来其他三个人被安利，传染似的一个比一个迷。中考完的假期四个人还约着一起夸跨了两个市飞去看他们音乐节上的演出。
俞越喜欢rapt的主唱喜欢的不得了，看完演出之后单方面宣布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性感的男人。还被其他三人嘲笑gay里gay气。
现在rapt终于要来了。“轨道”是本市最有名的live house，跟他家就在同一个区。简直天时地利占全。
什么沙雕小说全都不重要了，他现在满脑子都只有那个眼神杀人，声线man爆的主唱！
惊喜过后，俞越又往前看了眼聊天记录，笑容突然凝固。
【俞越：等等，他们是周一来吗？？？】
【厉闻宇：是啊。】
【俞越：……靠。】
【俞越：对不起我不可以。晚自习消失十分钟老于的电话就打我家里去了。】
【俞越：汪。】
【厉闻宇：走读生不是可以只上一节晚自习吗？到时候你直接来轨道跟我们汇合，正好赶上开场啊。】
【厉闻宇：你现在这么听话了？初三跟老班犟嘴气得差点没去中考那个人是不是你。】
【秦冉：他那哪是怕老班啊……】
【晏以南：怕回家太晚被他妈叨叨呗。】
【俞越：南哥一语中的。】
【俞越：他们就演一场吗？要是周末有场次我还能再争取一下。】
【厉闻宇：就一场。】
【俞越：啊我主唱……】
【俞越：我太难了。】
他泄了劲儿，脸上的笑影也没了，靠在椅子上没精打采地翻书。
还不如干脆一开始就不告诉他rapt要来呢。
怕就怕期望过后又失望。
他的情绪变化得太明显。泄愤似的往后靠，椅子腿吱呀一声响。
邵时景刚背完一篇古文。余光飘到他身上一瞬，又冷淡地收了回去。继续默背下一篇。
如果他旁边坐的是小学委，这时候肯定已经开始关心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丧了。
然而在新同桌眼里，他估计就是团空气。
哪怕是礼貌性地问一句“怎么了”也行吧？这就是同桌存在的意义啊。
俞越撇撇嘴，继续偷看手机。
【秦冉；晚读还没结束，再聊会儿呗。】
【厉闻宇：那我来一个。@俞越你跟新同桌交流得怎么样？】
【晏以南：哇你一个一中尖子班的好学生怎么能逃晚读呢。】
【晏以南：所以越哥你跟同桌怎么样了呀。蹲。】
【厉闻宇：陪媳妇儿蹲。】
【秦冉：……你俩可真行。】
【俞越：你们都知道了啊。】
【俞越：交流得很不怎么样，话都说不上。】
【厉闻宇：还有你聊不来的人？坐同桌两天了一句话都没说上？】
【俞越：那倒也不至于。刚刚稍微交流了两句。】
【晏以南：他说什么？】
【俞越：他让我小心一点。】
【厉闻宇：……】
【晏以南：……】
【秦冉：……】
【厉闻宇：这他妈能忍？让他放学别走！】
【秦冉：不是吧……我怎么就想象不出他说这种话情景。你俩怎么了？】
俞越余光里瞄着正在认真看书的同桌，掐头去尾把晚上的小摩擦说了一遍。
【晏以南：哇听起来是在关心你诶。】
【厉闻宇：……】
【秦冉：……】
【俞越：闻宇？】
【厉闻宇：知道了。我们南南太单纯，我回头好好教育他。】
【晏以南：嘤。】
除了晏以南，没人觉得那是句好话。
俞越自知没招惹过他，心里不怵，这句语气莫测的话究竟是关怀还是挑衅也并不太放在心上。
有事儿再说，没事儿就先苟着，是他的一贯作风。
再说这会儿他因为见不到心爱的主唱难过得很。只管难过，其他啥事也不想管。
晚读结束后，班长从办公室抱来一大摞发学校自己印发的习题卷，按人数捡好从第一排挨个往后传。传到他这儿正好就没了。
应该是数少了。坐最后一排就这点烦，俞越正陷入难过的情绪里，被打断就很难受。但也只能认命地站起来自己去拿。抬脚前看了眼同桌，邵时景也没拿到习题卷。
“等着。”
反正拿自己的也要跑一趟，拿两个人的也没差。俞越穿过一整个教室去讲台上拿回习题卷，回来丢一份给他。
“谢谢。”
邵时景接习题卷时也没跟他眼神交流，拿到手就先在卷头写上了名字。
笔划锋利有力，只三个字，却足以令人看出风骨来。
俞越有些意外，又多看了几眼。
他小时候好动，被他妈找了个老师摁着练大字磨性子，学过一段时间的书法。字如其人，讲究“形神兼备”。他就是不爱写字，只仿个空架子，有形无神，被老师嫌弃是只有皮毛没骨头。
邵时景却是不同的，从运笔时凝神的表情和流畅的笔势就能看出来，基本功相当扎实。硬笔尚且有所束缚，写软笔字应该会更漂亮。
他写名字时间距跟旁人不太一样，姓跟名稍微有点空开，“时景”两个字挨得更近。
俞越这时才发现，他是惯用左手写字的。
他盯得太久了。邵时景实在没法儿装不知道，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正面对上目光，俞越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张挺好看的脸。尤其一双凤眼内勾外翘，眸底蕴着漆黑的冷光，即使没有情绪也并不显得无神。
“……喂。”
他随口找了个话题，想把自己疑似搭讪的凝视对付过去，“你今天早上，为什么迟到啊？”
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邵时景顿了一下才回答，“睡过头。”
“……哦。”
俞越点点头，刚要再说什么，却见他已经不再理会自己，低头开始做题了。
结界重启。
正常人应该会回一句“那你呢”吧？明明是一起迟到过来的啊？
这个人真的很不会聊天。
俞越心里叹气，翻开卷子看题，不再自讨没趣。
接下来的一周算是相安无事。
俞越时常觉得自己是一个人坐了一张桌子。下课周围人都聊得热火朝天，只有他这桌安静如鸡。即使想聊点什么，也都是一问一答的短句，超不过三个来回。无论任何话题。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邵时景故意，那就是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共同语言。
平日里健谈的人唠不了嗑，被憋得浑身不舒服。
但这个人就是有让别人都迁就他的奇怪气场。大家都不好意思打扰他学习，后几排连课间时聊天声都是悉悉索索的。俞越实在无聊时只能跑去一班找秦冉说话。
除此以外平心而论，新同桌还算是好相处——只要当他不存在不去烦他，就能相处得很愉快。
唯一明显的分歧是体育课。俞越天生好动，哪天不往操场跑一趟就浑身难受。平时要跟个静若处子的人坐同桌就算了，体育课还是不爱动他就有点看不下去。
大小他也是个体育委员。好言好语劝了两句，邵时景丢给他一张签字盖章的请假条，“身体不适。”
“……”
行。
一周总共就两节体育课。隔几天上课前邵时景又拿出第二张请假条。
签过字盖过章，上面请假理由依旧是“身体不适。”
俞越看不出他哪儿不适，试探着问，“你真生病啊？”
邵时景书不离手，依旧没空看他，“我只是不想上体育课。”
“……”
俞越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坦诚，自然又接着问，“为什么啊？”明明全班都在等体育课去撒欢，老圈在屋里闷得人难受。
“因为我学习时间太紧张。”
“……”
“行。”
俞越无语地点头，彻底放弃劝他，“那你抓紧学。”
是真的毫无共同语言。
除开跟同桌僵硬的相处，其实这周过得也不算太糟糕。原因要归结于周五晚自习回家时，俞越被告知俞文柏去外地出席一个学术会议。
开会的时间是周一，地点是魏晓妍大学时生活过的城市。她决定陪丈夫一起参会，顺便去见见同学故友。
周一晚上，爸妈不在家！
这是一周里最好的消息了。俞越面上波澜不惊甚至因为要负责妹妹的宵夜还有点不情愿，但心里已经放了两挂鞭炮庆祝，一回到房间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炸到群里。
【俞越：兄弟们我来了！！！】
【俞越：轨道见！】
要他照顾俞薇薇实在是高估了。有这么个哥哥，俞薇薇不仅宵夜要自力更生，甚至还得帮他注意着家长的动向以免夜不归宿被抓包。
周一晚上，俞越给妹妹发了个红包指使她点个外卖解决宵夜，晚自习第一节刚下课，抓起书包就从后门冲出了教室。
“……”
这么突然站起来，坐在旁边的邵时景差点被他突然起飞的衣角打到脸上，转头去看时俞越已经消失在了教室门外。
他回头看向黑板上的挂钟，皱了下眉。但终究是什么都没做，将视线重新安放在书页上。
**
俞越抵达时晚上的演出还没开始。四个人先后在轨道里聚齐，人模人样地靠在吧台上喝酒等场子预热，招惹了不少目光。
晏以南从小就喜欢音乐，也爱玩乐器，钢琴吉他架子鼓都玩得很溜。中考去的是国内知名音乐学院附中。
轨道也是他先来过一次，觉得不错才安利给其他三人的。这会儿看着舞台上在布置设备器材，眼睛越来越亮，跃跃欲试的小表情也越来越明显。
“你总拽着我干嘛啊。”
他说的是厉闻宇。那只手在他腰上越缠越紧，让人呼吸不畅。
厉闻宇闻言索性把他捞进怀里牢牢锁住。
“我再不拽着你，你马上就要蹦台子上去了。”
相比于其他三人而言，厉闻宇就是一根正苗红的富二代。家大业大，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家业不愁没人继承。
他出柜是在初三。家长也开明，既不逼他金榜题名，也不强迫他娶妻生子，活得最是潇洒。
晏以南跟他在一起也是初三。同在一个班里背着老师同学偷偷牵手接吻，刺激又浪漫。俞越和秦冉没少帮他俩打掩护。
然而小两口没腻歪多久就被中考拆散。在各自的学校里苦于相思，每次一起出来玩都黏黏糊糊的。
秦冉和俞越交换一个单身狗的眼神，同时发出心酸的叹息声。
习惯就好。
他俩叹气声特别同步，听着还挺有意思的。厉闻宇的眼神在两人脸上过了一遍，慢悠悠地开口，“你俩比我跟南南离得近多了吧。同一学校同一层楼，还就隔了一个班。”
“发展一下？”
“……不了不了，有女神的谢谢。”
俞越果断嫌弃。超自然地一伸胳膊，还跟秦冉勾肩搭背邀请他一起加入嫌弃的队伍，“谁像你俩似的啊，从小到大的兄弟情说不纯洁就不纯洁了。我跟冉哥笔直OK？”
再说，四个兄弟两对基，也太可怕了。
秦冉被他勾着脖子，笑了笑，垂眼抿酒没有接话。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庄周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