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清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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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迅看着他发红的眼眶，收了笑容，压低声音问了句:“你还喜欢他呀？”
俞诚没吱声。
但是梁迅明白了。他摸了摸耳朵，安慰道:“没关系嘛。他也不见得多好，忘了吧。”
俞诚低着头，声音微弱:“他很好啊。变得越来越好了。”又笑了一笑，样子挺凄楚的，“本来我也配不上他。”
梁迅却扭头，直直地看向他:“你哪里配不上他了？”
他的语气太硬，俞诚有点没反应过来。
梁迅拧着眉，口齿清晰地说着:“比成绩，比优秀，他未必拼得过你。只是因为你自己不想听你爸的以后学数学转金融，自己去了文科班而已。”
“以前好几个暑假，我们一起去国外参加夏令营，我混着玩儿，你在那边积极活动，口语牛逼，人又聪明，外国人不也夸你。”
“还有你那数学水平。从小到大，得的奖还少了吗？还都是全国性的大奖。”
“再说了。咱不是还弹钢琴牛逼吗？篮球也打得好，还他妈个儿高人帅。”
俞诚笑得无力:“哪有人安慰人会像你这样拼了命地把人夸上天。”
“我只是陈述事实，”梁迅看向他的眼睛，“你没有配不上他。”
俞诚被他看得有些无地自容。他往前走了几步，说着:“行了，去打游戏吧。”
“诚儿，”梁迅叫住他，“我不觉得你比任何人差。”
俞诚没回头，但是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你是爱上我了吗？突然煽什么情。”
梁迅追上他，揽住他的肩膀:“我他妈以前一直以为你会申请到麻省理工或者剑桥大学。”
“所以，”梁迅按着他的那只手用了点劲儿，“你别这幅样子。”
俞诚故作轻松地勾了勾唇角:“你要我努力学习吗？”
梁迅嗤笑了一声，却没回答他，说着:“我们周围的人，太复杂了。要么走精英教育的路子，把自己累得跟机器人一样，履历能吓死人。要么就当纨绔子弟，有钱任性，使劲儿折腾。”
他的目光晃动着，转向校门的方向:“但我不知道这两条路有什么意义，我觉得很无聊。”
俞诚轻声说:“是挺无聊的。”
梁迅将手搭在走廊边上的栏杆上，看着天空，样子罕见地有些忧愁:“但是吧，你说这些老师，成天吓唬我们，不好好学习就毁了，虽然表面上我很不屑，但其实我他妈挺心慌。”
“我害怕我的年轻岁月，就像萧伯纳写的那样，只是一场《仲夏夜之梦》。”
这次俞诚好心地告诉了他:“《仲夏夜之梦》是莎士比亚写的。”
梁迅幽幽地看向他:“您闭嘴好吗？我好不容易酝酿起一点艺术氛围。”
俞诚一笑，说:“你家很有钱。其实你已经比很多同龄人有优势了。”
“但是没有人为我规划未来。我爸妈、我哥，他们没一个人告诉过我将来应该做什么。”
“别想了。”俞诚一手拽住他往楼梯口拖，“我要打游戏。”
“不！”梁迅惨叫一声，“老子不打游戏，老子好怕怕。我没有未来了！”
俞诚好脾气地问:“那要给你个抱抱吗？”
梁迅盯着他，连连摆手:“不了不了。”
俞诚推着他下楼，内心还是也烦躁起来。他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
他……有未来吗？
睡前他想了很久很久。
他一会儿想到他妈妈以前还在的时候，一会儿又陷于对他爸爸的仇恨之中。
俞诚的妈妈，是个非常温柔美丽的女人。她做的饭全天下最好吃，她插的花全世界最漂亮。俞诚的钢琴，也是她教的。
她会把俞诚轻柔的搂在怀里，给他讲最有趣的故事。在他拿回奖状的时候，她就会露出最美的微笑，对他说:“我的儿子当然是最棒的。”
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俞诚得到幸福，希望他有个光明的未来的人啊。
俞诚都差点被说动了。他觉得好累好难过啊。
他那么喜欢何倚楹，能和他一直在一起就好了。他不喜欢骗人，也不喜欢干坏事。
妈妈一定也希望我都放下仇恨吧，她希望我过得好吧。
他这样想着，想着想着就突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俞诚死死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睁大眼睛，冷汗涔涔地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愧。
那么好的妈妈，也会在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把他的手狠狠地按在钢琴上，面目狰狞地冲他发火。
她也会把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冷落他。
可这样的次数只有寥寥几次。
她刚骂了他一句，就会回过神来，止不住地去亲吻他的手指，自责地、懊悔地道歉。
她刚把门锁上不到三分钟，又飞快地冲进来了，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流着泪说:“妈妈的小诚啊，妈妈怎么能关着你。”
那时候的小俞诚还不明白，那是她长期受折磨的后遗症。他当时只会发着抖地怪她，一边推开她一边埋怨:“妈妈坏。”
而那短短的一句话，又给了她多大的一刀呢？
俞诚更用力地掐着喉咙，痛苦从那里蔓延开来，他难受得流下眼泪。
她自杀的时候，是不是也因为想到了儿子的这句指责呢？
俞诚！俞诚你这个懦夫！
你想着自己的幸福，就不管妈妈了吗？她受的罪，你要视若无睹吗！
俞诚煎熬地抓起手机，含着苦涩的眼泪，给江予宁发短信:周末晚上一起玩儿好吧？
他坐起身，在宽大的床上，在黑暗里流泪。
周末。
本该返校的俞诚，好几周不住校了，也压根儿不会在学校出现，他约了江予宁一起去看戏剧。
江予宁拿着票，脸有点烧:“莎翁的《仲夏夜之梦》诶。”
“你喜欢么？”俞诚对着他，笑得迷人。
江予宁说:“我知道，没看过。”又小声补了句，“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和梁少就在聊，你应该记得吧。”
第一次见面。听起来真是有仪式感。
俞诚低头，凑近他说:“当然记得。你当时嘲笑他了是不是？”
江予宁吓一跳，赶紧撇清:“我没有！”
他才不敢让人知道呢。嘲笑老板的弟弟，他还想不想干了。
俞诚偏要揭穿他:“当时嘴角翘得那么高，还敢装？”
江予宁可怜巴巴地看他一眼:“我下次不敢了。”
“你下次还敢。”俞诚搂住他的腰，轻飘飘地说，“因为有我给你撑腰。”
江予宁腰际一热，话都说不利索了:“戏……戏要开……开始了。”
“那你好好看。”俞诚放开他，笑着说，“看完了给我讲观后感。”
江予宁乖乖“嗯”了声。
但是戏剧一开场，看得格外认真的人，却是俞诚。
散场后，俞诚带着江予宁去了一家旋转餐厅。
江予宁刚坐下，就有侍者送上了鲜花，一束清新的百合花。
他完全愣住了，拿着花不知所措，傻傻地看着俞诚从那花里抽出一张卡片，递到他的眼前。
“我喜欢你。”他笑得很好看。
江予宁愣了许久，才说:“你是对我说吗？”
“还有别人吗？”俞诚的声线低沉动人，“这里只有你。”
江予宁后知后觉地环顾一圈，才发现这儿被包场了。
他低下头，认真地去看那张卡片:
丘比特之箭扎进了我的心，为着我情不自禁多看你的那一眼。
江予宁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就像读当初俞诚留在房间的那张便签一样。
他抬起头，眼睛湿红，神情却有一点古怪:“我最近听到一句话，说闪闪发亮的人自然会被喜欢。”
“那我，”他难堪地咬了下嘴唇，“我可是灰扑扑的。”
俞诚以一只手撑着下巴，露出精致搭配的腕表，笑着说:“可在我眼里，你光芒万丈啊。”
他用着一种微妙的、夸张的语气:“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多可爱吗？”
俞诚看着他，理所应当地看到他红了脸，羞怯地悄悄瞄了他一眼。
趁热打铁吧，俞诚弯起嘴角:“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江予宁没有说话。低着头，耳朵却红红的。
俞诚没什么耐心，却忍着没有催促。在他看来，结果根本就很明显。
“对不起。”江予宁的声音弱如蚊蝇，“我不能。”
俞诚一怔。怎么会？
在他讶异的目光里，江予宁抬起头，认认真真地说:“因为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没等俞诚开口，他就接着说:“所以不能跟你在一起。”
俞诚难以置信。这是什么破理由？
他动了动嘴唇:“你……”
“你别说觉得我很好了。”江予宁软软地打断他，“我很羞耻。”
他说着说着就低下头，用手拨了拨百合花的花瓣，慢慢说:“我的伤疤，你看过的，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他顿了顿，又咬牙，抬起头勇敢地说，“我缺钱。所以，那是交易。”
俞诚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那没关系。”
他的手却被躲开了。
江予宁的目光亮得惊人，直直地看着他:“有关系的。”
江予宁的眼睛越来越红，沾染上雾气:“你说你懂那种痛，我很感激。”
“但是，”他擦了擦眼角，努力地笑了下，“你其实没那么喜欢我吧？”
俞诚不解，他的脑子很乱，急切地解释:“我很喜欢你啊。”
江予宁摇摇头。他说:“你不是让我讲观后感吗？我记住了一句台词，‘爱情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去感受的，因此画里的丘比特总是盲目的。’”
他鼓足勇气，对着俞诚说:“我感受不到爱意。你在很用力地撩我，但是我感受不到爱意。”
“其实我没法很认真地看戏，因为你在我旁边。互相喜欢的人一起看电影，是没办法认真地看完的。心里想的总会是，想牵他的手，想看他。但是你没有。”
俞诚僵直着身体，艰难地说:“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江予宁较真地说，他再次重复，“因为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所以，我喜欢的人一定要喜欢我才可以。”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俞少，你其实并不喜欢我。”
俞诚脑子发木，看着他，觉得很荒谬。怎么？他如此无能，连一个卑微的服务生都搞不定吗？
事实上，也正因为他的傲慢，才使得他失败。
江予宁紧紧地攥着手指，站起身，红着脸说:“也许你觉得可笑。但是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期待着势均力敌的感情。”
“我不想被玩弄。”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清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