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护林笔记[西幻]》百年孤春

21、第 21 章

　　巨大的帆船划破平静的海面，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远方海天交接处隐隐可以一个山包样的阴影，那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地，塔斯曼海上的明珠——塔斯曼岛。

　　“真是懒，塔斯曼海旁边的海湾叫塔斯曼之湾，塔斯曼之湾旁边的岛屿叫塔斯曼岛。”你靠在甲板上的观景栏旁，任由丝绸的衣袖在风中飘荡。

　　下面扛着一捆麻绳的副船长走过，白色的胡子头发就像浪花一般卷，他抬起头向你行礼：“我尊贵的女士，下午好。您说的很对，塔斯曼海旁是塔斯曼镇，塔斯曼镇边上是塔斯曼湾，塔斯曼湾对面有塔斯曼岛，那塔斯曼岛边上也有一个湾，您猜它叫什么湾？”

　　你垂下眼看这魁梧的男人，他皮肤泛着红，年纪约有四五十。常年的风吹日晒让他显得格外沧桑，往好里说，显得有故事，还是那种“小酒馆与老水手”的故事。

　　“叫黄金湾。”你忍住撇嘴的冲动。

　　副船长头一扬，状作很惊奇的模样：“居然猜对了！您真是智慧与美貌并存，愿海神庇佑您。”说完，他就哈哈大笑两声，摇头晃脑地走了。

　　你没能明白哪里可笑，这些水手们一天到晚讲的笑话你都听不太懂，或者听懂了但没办法明白哪里可笑，但是看他们每次笑成一团的样子，你总是忍不住也弯了嘴角。

　　一个月前，你拿着温森特的怀表去找了这位公爵之子，他随即邀请你到塔斯曼岛一游。岛上的鱿鱼鲜嫩，正是品尝的好时节。顺便，你也想出海游玩，不仅仅是为了赴约享受美酒佳肴，更是想去捉只海妖钉在你宫殿的石柱上，为你唱歌。

　　哪里海妖最好捉？当然是夜航的船上。那些贪婪又美丽的生物一闻到人类的气味，就会挤在船边哼唧。

　　但你高估了这次航行的危险性。塔斯曼近海早就成为了人类频繁活动的领地，别说是海妖了，连打渔的船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对面的塔斯曼岛也不再是探险家寻找宝藏的秘境，而是贵族与富豪们攀比的名利场。大小宴会排得满满绝不落空，庄园与私人海湾在不断兴建。黄金湾不再是沙滩颜色的代名词，上流社会的人们将每一寸土地都赋予了昂贵的价码。

　　别怪大恶魔见识少呀！你上一次来塔斯曼海还是在二百多年以前。

　　“马上就要到港了。”黑发的温森特走到你旁边，他看起来闲适又优雅，两只手臂搁在围栏上，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海风的吹拂，“到岸后正好赶上晚餐，有你喜欢的鱿鱼，还有牡蛎与龙虾。虽然杜尔温湾的龙虾最好，但黄金湾的景色却最美，日落时海滩与夕阳都会是金灿灿的。”

　　你默默地听着，这位弗里茨公爵之子是讨女人欢心的一把好手，他此刻嘴上在说着夕阳有多么令人期待，但心里已经想好该如何度过岛上的第一个夜晚了。

　　温森特转头看着你，他的目光总是那么柔情似水，就像海波，一层层荡漾。

　　“你听过海中巨兽奥拓雷斯么？”他问，“传说中的奥拓雷斯是塔斯曼海的霸主，它拥有一只巨大的金眼与八条触手，每条触手掀起的海浪能将一座镇子淹没。”

　　你越听越觉得古怪，这种单眼八爪的生物你好像在哪里见过。

　　“哈哈，奥拓雷斯很像一只巨型的鱿鱼，但鱿鱼不会长那么大，奥拓雷斯的味道也不会那么好，它的肉肯定很难嚼。”温森特笑着说。

　　你依旧没有明白哪里可笑，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起来了，二百多年前有人在塔斯曼海召唤了你，你完成了他的愿望……

　　“请不要担心，二百年前，一位勇士临危受命，去挑战奥拓雷斯，他们打了三天三夜才分出了胜负。传说那位勇士是个擅长使用火系魔法的传奇法师。他将奥拓雷斯的巨眼挖走，触手斩下，又将它烧成了灰烬，使它永不复生。”

　　临危受命？三天三夜？传奇法师？灰烬？

　　你有一眨眼的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当年把大鱿鱼烤得香喷喷的那人，不，那恶魔究竟是谁。

　　真是愚蠢的人类，你撇撇嘴，认真地纠正：“不，奥拓雷斯的口感一定不差，同是烤鱿鱼，都是一个味的。”

　　温森特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仿佛你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他背靠着栏杆，胸膛起伏，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穿过你的发丝。

　　“我的公主，您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了。”

　　你冷漠地看着他，他回视你以迷恋。

　　“塔斯曼海域在这位勇士的帮助下恢复了平静，这才越来越繁荣，塔斯曼也才会被称为阿贝尔王国的蓝宝石。”温森特将他的手覆在你的手上，他取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套在你的手指上。

　　“您愿做我的蓝宝石么？”他问。

　　你低下眼看这只戒指，深蓝色纯净无暇，就像海洋一般。

　　但塔斯曼之所以是阿贝尔王国的蓝宝石，并非因为它风景美丽。只因再迷人的风景，也敌不过金钱的魅力。

　　海上贸易的发达，给王室带来了数不尽的财富，这才是蓝宝石真正的用途。

　　你眺望着远方，并没有回答他。

　　那海天之间的深色影子越来越近，慢慢变得清晰。你下了甲板，走近舱门，那银质的门把手上还别着一只玫瑰。

　　看着就是温森特的杰作，你笑着将玫瑰取了下来，顺手打开了舱门。

　　戈洛维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他一上船就虚弱，根本不能见海，于是你只好留他在船舱里休息。

　　他听到门轴的响声，转过头，看见你手里的玫瑰，脸上居然露出羞涩的笑。

　　“你是要送给我的？”戈洛维虽然在问，但却伸出了手。

　　你懒得反驳这个蠢货，不就是一只花，他既然想要，还省得你开窗丢到海里了。

　　于是你将玫瑰递了过去，戈洛维好像很开心，你听见他心中所想。

　　——她真好。

　　见鬼了，你很想打冷颤，或者起鸡皮疙瘩，但是大恶魔的躯体没有这个功能。

　　自从上次你发现了他的天赋职能，就一直致力于研究破解之法。大恶魔怎么可能容忍未知就在自己身边？你绝不是因为想偷听他每天的心声而去做的。

　　倒是还真让你发现了一种能使双方心灵相通的咒语，你将它改良之后挂在了戈洛维的身上。如今只要你愿意，就能听见他对你的想法，而也只有在你愿意时，他才能听见你心中的话语。

　　“下船后我会和温森特一起吃晚饭，你先去休息。半夜我去叫你，我们偷一艘船出海。”

　　戈洛维的能力是包容与隐藏，他能藏匿你的气息，却不能藏匿他自己的气息。你觉得这个能力十分鸡肋，也不曾想过依靠他去做什么。但这次不然，海妖惧怕恶魔，但却从没听过海妖惧怕人型森林。

　　戈洛维这个蠢货，终于有了点用。

　　“您不带我一起去么？”戈洛维脸上的羞涩渐渐消失。

　　你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带你？”

　　戈洛维的脸僵住了，眨了眨眼，皱起了眉，他没有说话，但你听见了他心中所想。

　　——她要抛弃我了。

　　见鬼了，你忽然想打冷颤，或者起鸡皮疙瘩。这是怎样一种语气，仿佛那些贵族小姐们在春日里发出的无聊感叹。

　　你看见戈洛维的脑袋低下了，低下了就再没抬起来过。

　　一阵莫名其妙的愧疚涌上你的心间，你挠了挠自己被隐藏的魔角，叹了一口气。

　　“你想多了。”你扁着嘴，“好好在屋子里休息，想吃什么我可以给你带。”

　　你忘了一个森林不吃海鲜，但你没别的什么可以说了。

　　戈洛维的头终于抬起来了，但他却没有看你，反而转过身刻意背对着你，坐在椅子上面对着墙。

　　——她真的要抛弃我了。

　　“都说了我不是！我没有！”你噌地举起了利爪又放了下来，“见鬼了，随你怎么想。”

　　——果然是真的。

　　你再没理戈洛维，你不想把时间与精力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事上。

　　船停了，你一脚踢开舱门，率先走了出去。

　　如果你仔细一点，就会发现戈洛维悄悄侧过头看你。如果你再听听他心中所想，你就会听到他的小秘密。

　　但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