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5、005

　　方惗在约定的时间到来前，提前了十分钟来到陌江宿舍楼下，根据陌江的手绘地图，方惗很容易就找到了那盏路灯，灯光有些亮，她暂时往旁边稍微暗淡的地方站。

　　很快她就听到了陌江的声音，陌江并肩跟吕伟往宿舍楼走来，其实她也熟悉吕伟的声音，只是陌江的总会率先引起她感官的注意。

　　“你先上去，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吕伟好奇，“大晚上偷偷摸摸的，你是不是要背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去？”

　　这是男生之间常爱开的玩笑话，方惗听到却觉得让她有些窘迫。

　　的确是啊，大晚上的，都快熄灯了，自己一个女生专程跑到男生宿舍区来，这不太是她以前会做出的事。

　　陌江笑骂了一声，把吕伟先赶了上去，然后才朝着路灯走了过来。

　　方惗听到的脚步声有些急促，像是踩在点上的鼓声，甚至在脑海和心里都引发了回响。

　　在路灯的光里，她看到了陌江欣长挺拔的身影，踏着光而来。

　　**

　　两人都比约定的时间早到，方惗早到了十分钟，陌江早到了五分钟，实际上他要赶的路更长，步伐一直急促，没少让吕伟抱怨。

　　方惗走进路灯的灯光里，仰起头看着陌江，路灯的光偏冷，合着夜风，洒在她身上像是一张开了滤镜的照片，有些朦胧，但很美好。

　　陌江抢着开口的：“来多久了？”

　　“刚到没多久。”

　　方惗把自己的mp3递给陌江，粉红色的，不是她选的颜色，是她爸爸买的，如果让她自己选，她会选天蓝色或者白色。

　　如此少女配色的mp3被陌江这样的大男孩拿在手中，画风有些奇怪，不过他并没有嫌弃，而是挠了挠头发，笑道：“我是不是得先给你的mp3投一份保险？我刚把我自己的弄坏了，要是再弄坏你的怎么办？”

　　方惗知道陌江是在开玩笑，她顺着对方的话：“它的标的金额那么小，也保了不多少钱吧？”

　　陌江把mp3仔细地收进自己的衣兜里，他穿的是一件蓝白色的运动衣，因为军训结束没多久的缘故，他被晒黑的部分没有完全白回来，被这身衣服一衬，显得有些像染上了一层巧克力色。

　　“你放心，我会小心用它的，保证可以完璧归赵。”

　　这时是下晚自习的时间，学生陆续回来了，方惗不想太显眼，打算完成任务便走：“没事，你随便用吧，我现在也很少用得上了，不早了，我先回宿舍。”

　　“等等，”陌江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张CD，“《黑豹1》，不知道你爱不爱听？上次在班会上，我唱的就是他们的歌。”

　　男孩一笑：“现在大家基本上都是拿手机或者mp3听歌了，不知道你还用不用cd播放器？那种听起来的感觉还是不同的。”

　　“我家里有。”

　　方惗接过唱片，包装有些旧了，不是全新的，她甚至可以看到歌词册的边角有些折，可见它的主人没少翻它。

　　这是一张在它发行的年代看起来非常前卫的唱片，张扬，轻狂，撕裂的声音，能击破云霄。

　　“《Don't break my heart》，那首歌我非常爱听，”方惗淡淡地笑着，又说，“谢谢了，我也会好好爱护它的。”

　　**

　　大学的时光可以快，也可以慢，有匆匆赶去教室的脚步，也有坐草坪上，看落叶纷飞的影子。

　　方惗每天都帮着他们买早餐和占位置，乐队的三个人上课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到，不过晚上的自习时间就不一定了，能考进他们这所学校的人，学习的能力都很强，课堂上的时间，还有平时闲暇的时光，运用起来就能把课本上的知识学得差不多了。

　　到了大学，生活变得丰富多彩，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有的为出国留学准备，有的为校园里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而奔波，甚至有的人已经摸清了一些赚钱理财的门道，各自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着。

　　某个有鸟语的下午，方惗抱着几本书来到自习课的教室，她对金融专业的热爱是发自内心的，所以一有时间，她都会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看了一会儿，她背包里的手机震得嗡嗡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有些刺耳。

　　她拿着手机跑出了教室，在走廊里才看到了来电的人是吕伟。

　　他们四人平时上课挨一起，中午晚上吃饭的时候也经常坐一桌，有什么事多是见面说，很少会打电话，方惗接起电话，以为有什么急事。

　　“在自习？”

　　“对啊，”方惗站在走廊背阴的一面，风穿过时有点清凉。

　　“要不要来看我们打球？”

　　“打球？”

　　“对啊，”吕伟笑道，“本来薛玲是打算来当啦啦队的，结果她临时有事来不了，哎，你也知道的，男生没了女生做观众，球技都发挥不出来了，真怀念高中时候那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啊！”

　　方惗也笑了，她看向窗外，天空晴朗，飘着几朵慵懒的白云，蓝色和白色的搭配温柔和谐，不知某个男孩是否也穿着那天的运动服。

　　“好，你在哪，我过来给你打气。”

　　方惗转身走回教室拿东西，电话里吕伟的声音巴拉巴拉个不停。挂了电话后，方惗朝着运动场的方向走去，刚出教学楼，她的手机又震了一下，点开屏幕，是吕伟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

　　手机摄像头的像素不算高，镜头还晃动了一下，照片中的人糊出了一圈幻影，像是一张抽象画，但方惗一眼就能认出照片中的人来。

　　陌江穿的正是那晚上跟她在路灯下相见时的蓝白色运动套装，是天空中切割下来的一角，陌江两手托着球，双脚跳跃离地，方惗能够想象得到，在画面的后一秒，那篮球会在空中留下一道弧线，然后应声落入球框。

　　男孩泡在日光里，太阳光在他身上渲染出了迷离的色彩，如梦似真，方惗不禁停下了脚步，驻足欣赏了片刻。

　　**

　　在去球场的路上，方惗碰巧遇到同宿舍的舍友黄西西、王薇和班上的其他几个女生，她们想去图书馆借书，方惗随口问了一句她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男生打球，一听说有篮球赛，女生们立刻来了兴致，边走边聊，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喜鹊。

　　球场上人不少，可方惗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陌江他们所在的场地。

　　走过去时，比赛开始了十多分钟，双方比分咬得很紧，吕伟一见班上女生来了，立刻喊了一个暂停。

　　“你还真找了那么多观众来啊，”吕伟偷瞄了一眼班上的女生，凑到方惗跟前嘀咕道，“这会给我造成很大的压力的！”

　　方惗笑问：“不是你让我找的人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的球技应该会有如神助了吧？”

　　吕伟傻笑两声，用手肘捅了下身边的陌江，陌江这会儿正喝着水，冷不防地让吕伟碰了一下，让他呛得只咳嗽。

　　“干嘛？！”陌江蹙眉怒骂，他望向吕伟，片刻后目光漂移，又落在了吕伟身后的方惗身上，于是脸上顿时开出一朵花，“来了？”

　　“嗯，”方惗含笑点头，“专程来给你们加油的。”

　　“方惗就是够意思，”吕伟啧了一声，朝女生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看到没，班上的女生这得来了有一半吧？”

　　“也才七八个，”陌江回到，“还过半呢，咱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吕伟自己也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后又说：“还别说，咱真有那么大的面子。”

　　润了喉咙后的吕伟话匣子更加收不住了：“知道么？咱上次班会表演之后，名气都传到隔壁金融二班去了，如果咱来个提前预告，这场外能围上好几圈！”

　　“得了吧你！”陌江露出白色的牙，“吹牛也不打打草稿。”

　　方惗本想接话说，吕伟说的确实不是大话，好几次去公共洗手间，她都听到别的班的女生在讨论陌江和他们的乐队。

　　他们三人的乐队虽没进行过什么特别隆重的公演，但也登上过系里的几个舞台，可谓是圈了第一批野生饭回来。

　　当然，女生们讨论的话题中心基本上都是围绕着陌江展开的，方惗作为经纪人，那几次演出她都有在现场，在舞台上，陌江确实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我哪吹牛了！不信你问问咱经纪人好吗？！”吕伟朝方惗挤了一个眼神，“看看私底下咱都收到多少邀约了！”

　　方惗只是笑笑，没接话。

　　唱了回独角戏的吕伟瞬间就能切换状态，他把瓶子夹在腋下，然后抬起另一边的胳膊，搂着陌江的肩，说道：“哎你说，咱们班这个水平能把对方打垮么？”

　　陌江吐了声鼻息：“对面的那几个技术都不赖，尤其那个最高个的，得防着点，不过他们有点浮躁，我们要是稳扎稳打，应该有希望。”

　　方惗顺着陌江的话往场的对面一望，确实看到了一个很高大的男生，那男生个子跟陌江相当，但是肌肉块头更大，不像陌江是精瘦型的，也缺少了一些美感。

　　他的眼神和表情看起来都很凶，方惗微微蹙眉，觉得对方不是很好相处。

　　**

　　短暂的休息过后，比赛继续开始。

　　上场前，陌江很自然地把水递给了方惗，方惗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接了过来，她想着，自己是乐队的经纪人，这些生活上的琐碎事情让她来做，也无可厚非。

　　抓在掌中的瓶子还有些温热，方惗低头看了一眼，那儿是陌江刚才手握过的地方，还有一层薄薄的汗水，方惗的手不由得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场外的女生开始扯着嗓子替场上的男生加油，每当她们班的男生投进了一个好球，立刻会掀起一阵欢呼声。

　　彼此之间的影响是相互的，女生们的激情被男生们带动起来了，而男生们的斗志也被女生们激发到了最大。

　　陌江不仅是他们队里个子最高的，同样也是球技最好的，他带球的动作行云流水，优美得如同小提琴弦间流淌出的音乐。

　　陌江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方惗刚才在照片中看到的画面，在阳光照耀下的这个金秋午后，远方的山被枫叶染红，大地上的麦穗金黄饱满，路过的风都是香的，连同男孩炙热皮肤上晶莹的汗水，这些都构成了方惗心中最美好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