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18、018

　　周六早上，方惗起早替方响和陌江做盒饭。

　　罗颖看到她起那么早，便问：“周末不好好睡一觉？”

　　“我给响响做饭盒，等下我要带他出去玩，中午不回来了。”

　　罗颖看着方惗，没再多说什么，就出门去了。

　　方惗和陌江离婚的时候，陌江直接放弃了儿子的抚养权，作为父亲，他来看看儿子是理所应当，不过因为罗颖一直不喜欢他，所以他尽可能的避免跟罗颖碰面，方惗也会刻意在罗颖面前提起他。

　　做好饭盒，方惗进房间叫醒方响。

　　能够跟陌江一起去玩，方响显得很激动，方惗进房间的时候，方响已经醒了，他在收拾自己的背包，把陌江给他买的玩具枪收了进去。

　　方惗含笑道：“响响，游乐园里有很多游戏设备，你不需要带玩具枪去了。”

　　“可这是去年我过生日爸爸送给我的啊，他说要教我怎么用来打天上的鸟的！”方响坚持要带，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兴奋，“而且要是遇到了坏人，有玩具枪在，就不用害怕了啊！”

　　“你还想要保护爸爸么？”方惗没忍住笑出声，“你爸爸很厉害的，他不需要你的保护。”

　　方响停下动作，转过身，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方惗：“妈妈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过你爸爸打架，”方惗笑容变淡，“但是打架不好，你不要学他。”

　　**

　　陌江打来电话的时候，方惗已经收拾妥当了，她看了眼方响，小男孩全副武装，身上的衣服，鞋子，还有背包，背包里装的东西，全是陌江买给他的，以此可见，他是多么期待着跟陌江出去玩。

　　两人下了楼，看到陌江就静静地站在一颗树下，方惗有些恍神，画面好像回到了大学的时候，每天清早，他都会在宿舍门口等她去吃早餐。

　　方惗错愣了片刻，便被方响欢快地笑声惊醒了。

　　“爸爸！”

　　方响朝陌江跑了过去，陌江蹲下身子，小男孩才勉强够得着他的脸。

　　小男孩明显是太想念父亲了，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父亲的脖子，用自己的小脑袋去蹭陌江的脸。

　　陌江自然也能感觉到小男孩长大了一点后，头发不再像婴儿时期那般柔软了，在脸上摩擦会有点疼，不过他没有躲开，而是任由小男孩蹭到开心为止。

　　他又替小男孩整理了一下衣服，用低沉又慈爱的声音问道：“最近有没有好好听妈妈的话？”

　　方惗就默默地站在不远处，三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平时也一起生活在一片蓝天下，一个共同的城市里，可却又相隔得特别遥远，遥不可及。

　　**

　　方惗把方响交给陌江后，直接去了书店。

　　每当她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时候，她就会去看书，看一些工作上的书，或者是关于旅游的书，书的世界是一个温馨治愈的世界，对于她来说，音乐的世界也曾经如此，可是自从她和陌江不再能一起唱歌和弹奏之后，她就对这个世界隐约间感到有些害怕了，即便是挺起那首他为她写的歌，她也时常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这种的感觉也常常会驱使她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当下，她往书店走去时，路过一家乐器铺，脚步却突然转了个弯，走了进去。

　　“要买什么吗？”

　　乐器铺的老板是个年轻人，留着现在最时尚的发型，坐在电脑前，电脑里播放着歌，音箱的旁边还有一碗吃了一半的桶装泡面。

　　“我随便看看就好，”方惗回到。

　　“哦！那你慢慢看，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老板似乎被什么更加吸引人的事情夺去了注意力，他跟方惗聊完，立刻又抓起鼠标哒哒哒地摁着。

　　方惗在店里转了一圈，刚要走出去，就听到老板电脑的音响里传来一段熟悉的鼓声。

　　那鼓声像是在她的心脏上敲响的，她转身朝着电脑走去，在老板困惑的眼神中，她把整首曲子听完了。

　　“这首曲子你是从哪找来的？”方惗的声音略显激动。

　　“就，就在这个论坛上。”

　　老板指了指电脑屏幕，这是一个音乐爱好者的交流论坛。

　　“发布的人是谁，你知道么？还有，这曲子是首发么？”

　　“嗯，嗯！”老板点了点头，他有点被方惗的反应吓到，“是首发，是论坛上一个元老玩家发的，他是一名资深鼓手，貌似在海外生活。”

　　信息很吻合了，方惗的心七上八下。

　　“他的ID是哪个？”方惗又问。

　　老板指向帖子的第一楼：“他，是他发的，曲子的链接就在这里，点击一下就能播放了。”

　　“我能借你的电脑用一下么？”方惗唐突的问道，然后她脑子一转，“你这里有……《卡农》吉他的练习谱么？我想买一本。”

　　“有的有的！”老板立刻跳了起来，好不容易开了张，他很开心，“电脑你用吧，我给你找谱子去！”

　　“别的谱子你还要吗？肖邦的，贝多芬的？用吉他弹起来也很好听！”

　　“你看着找吧，”方惗无心回答老板的问题，她坐在电脑前，退出了老板的论坛账号，自己注册了一个，然后给刚才老板提到的账号发去了一封私信。

　　**

　　老板给方惗推荐了好几本乐谱，她全部买了下来。

　　离开乐器铺时，身后又传来了刚才的那段鼓曲。

　　她忘不了这个曲调，是陌江写《你在光里》时，吕伟写的鼓的伴奏部分，只是现在听到的版本，有了一些改变，但是凭借他们之前的合作，她能听出来，更改之后的，还是吕伟的风格。

　　大学毕业后，薛玲和吕伟都进了东城商业银行工作，她跟吕伟之间没有矛盾，就算乐队解散了，他们偶尔还是会有联系，直到那件事情发生。

　　从那次事件之后，吕伟就从这座城市里消失了，据说是出了国，方惗当时不能确认，只是道听途说的。

　　她有一些话很想当面问吕伟，也想吕伟能站出来说明，可吕伟从那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这一次能再次遇见他，竟是通过这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她觉得这是天意，她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她一定要为陌江做一些事情。

　　她在私信中写到：“吕伟，快三年没联系了，你现在过得好不好？我是方惗，还记得我吗？还记得陌江吗？他现在很不好，他需要你的出现。如果你想通了，请联系我，我相信你一定还保留着我们的联系方式。”

　　**

　　陌江陪着儿子玩了一上午，方响玩得很尽兴，海盗船，碰碰车，一样接着一样，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已经玩得满头大汗了。

　　方惗做事很仔细，她知道儿子一定会玩得没边的，所以把干毛巾放在了儿子的小背包里。

　　陌江打开背包时，却发现里面有两条毛巾，他动作一滞，把那条深蓝色的，更大的毛巾好好地放在背包底，才把另一条白色的，上面印有超人标志的小的毛巾拿出来，给儿子擦汗。

　　“玩得开不开心？”陌江笑着问道。

　　“开心！”方响点着头，他的鼻尖上都沾着汗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像颗珍珠一样发亮，但是他的眼神中的光芒更加明亮。

　　陌江替他擦干汗，又把毛巾收好，说道：“我们先休息吃个午饭好不好？”

　　“好！”

　　于是陌江起身，把小背包跨背在自己的右肩上，他宽大的左手牵着方响稚嫩的右手，高大的稳稳地往前走着，牵着蹦蹦跳跳的小个儿，朝着休息区走去。

　　陌江把方惗做好的饭盒拿出来，在餐桌上一一摆开，他们这个游乐园比较良心，让游客自己带食物进来，所以每逢周末，总会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玩。

　　方响看了看饭盒里装着的精美的食物，又看了看隔壁几桌都有父母陪伴的同龄孩子，他撅起了嘴，不太高兴。

　　“怎么不吃？”陌江问道，“你不是最爱吃妈妈做的糖醋排骨吗？”

　　方响嘟着嘴，用筷子撩了撩饭盒里的菜，说道：“这些菜也是爸爸爱吃的。”

　　陌江一愣，看着小男孩脑门上的小旋涡，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的确如他所说，方惗在做菜时，做的全是他们父子俩都爱吃的菜。

　　陌江轻轻地叹了一声气，用筷子夹了一块排骨，送进嘴里，边嚼边说道：“吃吧，吃完了爸爸陪你去海底世界看看，听说那里有鲨鱼，你想不想看？”

　　“爸爸，你什么时候跟妈妈复婚啊？”

　　方响冷不防地说了一句，陌江整个人跟石化了一样，更加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片刻后，他才小心地问道：“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些事的？”

　　“我在学校的时候，班上的张明同学的爸爸妈妈就复婚了！”方响说话的声音虽然稚嫩，但带着一股子的倔强，“所以爸爸，你们什么时候也复婚啊？！”

　　“响响，你别想这些，”陌江伸手摸了摸方响的脑袋，“爸爸妈妈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么？”

　　“那不一样！”

　　方响固执地甩开陌江的手，两眼睛通红，直勾勾地瞪着陌江，不甘和委屈已经化成两行眼泪流了下来：“以前我只有一个家！可是，可是现在我的家变成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