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奔河》北山漠

13、013

　　看到陌江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孩被牵着的陨石边牧遛，方惗是又气又笑，陌江一到跟前，她便问：“都核对完了？”

　　“嗯，”陌江笑了笑，“报告中写到的内容不一定能完全匹配，我看到报告中提到，为了装饰院子，借款人打算开辟一块空地来种植玉兰花，而现在种的是丁香花，我看种的面积是差不多一样大的，到时候比对一下花卉的价差，看看价差有多少。其他方面，秋千的材质跟报告中的也不一致，还有院子里原本打算做一个水池用来养鱼，也完全没建起来，这对费用的支出造成的影响比较大……”

　　陌江一五一十地把刚才自己看到的情况进行列举，方惗听到后悄悄扬了扬嘴角，心想，眼前这个男孩玩归玩，可事情做得很仔细。

　　“所以初步来看，院子装修的实际支出费用是跟贷款申请时报的数有一定差距的，要小，”陌江蹲下身子，摸了摸陨石边牧毛绒绒的头，狗子哈哧哈哧的吐着舌头，他笑道，“就看这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值多少钱了，它品相很好，估计不便宜。”

　　陨石边牧不愧是狗中学霸，知道另一位学霸在夸它，立刻转头往陌江脸上凑，舌头一舔，糊了他一脸口水，弄得陌江呀呀直叫。

　　这只陨石边牧通体毛发茂盛，白色的毛中点缀着灰蓝色的斑点，一双眼眸捕获到了天空的颜色，是天蓝色的，眨动时格外灵动，而且它的体格很强健，坐在一样强健的陌江身边，气势可谓十足。

　　方惗有个朋友家里也养了边牧，是金色的，品相也同样出众，当时听说要一万多块，所以她猜测这只陨石边牧血统应该也很好，差不多也要这个价格起。

　　方惗拿笔把相关情况做好笔记，边写边说：“按照最后贷款的发放情况来看，贷款资金跟借款人一开始提出申请的金额是一致的，银行认可了借款人的资金需求，你核对的情况是实际投入使用的资金量偏小，到时候再综合其他人发现的情况来看看，整个民宿建设本身实际投入金额有多大，如果真的比申请时的低，那就是客户经理在调查时，评估不到位了。”

　　“嗯，”陌江点头回道，“到时候还可以针对这个差额进行进一步的检查，看看借款人是否将这些钱挪用到了其他地方，那样的话，银行在贷前调查的部分，存在调查不实的问题，在贷款审批发放环节和贷后管理上，也一样会有问题可以追责，这些一般是一环扣一环的。”

　　老板娘替他们两人打来了两杯柠檬水，虽然两人讨论的东西她有些地方听得不太懂，但是看到他们那么认真，她在心里还是默默感慨了一下，年轻真好啊，充满朝气，积极向上的。

　　**

　　晚上，忙了一下午的同学们各个喊饿，于是老板娘就在院子里搭起烧烤架，让大家露天进行烧烤。

　　张老师很容易跟同学们玩到一块，他们嚷嚷着自己年满18岁了，成年了，可以喝啤酒了，张老师也乐呵呵的不反对，于是大家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烤肉，一边喝啤酒，场面十分热络。

　　陌江他们的“逆寻”乐队，是头一次以四人的规模在大家面前亮相。

　　方惗之前加入乐队成为女声主唱，仅仅只是跟陌江他们三人进行了练习，并没有真正对外表演过，所以这次的小型“演唱会”，她有些紧张。

　　民宿里并没有购买任何音乐设备，为了让大家玩得尽兴，老板娘又跑去别的民宿和客栈，给乐队借来了一把吉他、一把贝斯和一架鼓，这些都是村子里一些文艺青年玩的东西，吕伟看到后，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方惗他们四个人把乐器架好，坐在院子的紫丁香花丛前，这时是傍晚跟夜色交替的时分，入夜天上的光过分温柔。

　　方惗自己也抱着一把吉他，坐在陌江的身边，经过队友们的悉心帮助，她能弹的曲子越来越多了，不再只有小星星那一首。

　　她垂下头，目光往陌江的方向瞥去，看到大边牧安静地蹲在陌江的腿边，仅仅半天的功夫，它已经开始有些依赖陌江了。

　　他是一个高大阳光的男生，性格外向，张扬，夺人眼球，同时又是一个细腻，温柔的人，这样的他，怎么不会招人喜爱？

　　陌江有意要把方惗推向大家的视野当中，于是第一首歌，他让方惗独挑大梁，先独唱，他在一旁伴唱。

　　方惗选定了《battles and wastelands》，这首由Neo Retros演唱的英文歌原本是由男声来演唱。

　　“Deep magical trees murmuring breeze, carry me home”
　　“Tell stories of hope, hope there\'s a light”
　　“Tight energy thieves laying their wreaths outside unmarked doors”
　　“A war is just a recourse to show that we\'re bored”

　　微风，奇幻的树，低语声。
　　讲述着希望的故事，但愿那儿有光芒。

　　“Battles and wastelands, battles and wastelands in me”
　　“Magical tree where nobody grieves the island, I see”

　　战役与荒原。

　　一首讲战争的歌曲，曲调却清新治愈，旋律活泼，好像世间再大的痛苦和灾难，在某些时刻，都可以不值一提。

　　方惗演唱的效果很棒，大家在院子里安静地听歌，小小抿着手中的啤酒，闻着青草的香味，偶尔会有虫鸣和风经过的声音，这些音符都成了乐曲伴奏里的惊喜。

　　方惗并不想太出风头，她唱完第一首后，就让陌江来领唱，男孩喜欢热闹，想让气氛更加高涨些，于是选了beyond的《真的爱你》和《海阔天空》，这两首曲子要相对激昂一些，也很经典，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能跟着哼唱几句。

　　男生中很多人都是为了唱beyond的歌才学的几句粤语，发音不准，有些蹩脚，不过陌江唱的要好很多，虽然也谈不上完全标准，但是听起来跟标准音很近了，而吕伟就要差点，可他很激动，敲鼓的时候摇头晃脑的，代入感十足，吼出来的声音都带着点撕裂感。

　　方惗在一边忍着笑，觉得这些歌，这些调调，就是男生们的青春了。

　　**

　　唱到后来，同学们的积极性全部调动起来了，于是陌江和方惗把主唱的位置让了出来，吕伟和薛玲为他们伴奏，大家想唱什么就点歌，成了大型的K歌现场，群魔乱舞，鬼哭狼嚎。

　　今晚的天空有云，看不到星河，不过风很清，带来了远处山林里芬芳的气息。

　　方惗和陌江退到了边上，吃了点烤肉，陌江喝了点酒，方惗喝的果汁，整个人的心情都放松了。

　　陌江用鞋子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侧着头看方惗，女孩的脸很小，皮肤白皙，没在夜色里，像是一颗沉入了水中的珍珠，隐隐在发亮。

　　“想不想到附近走一走？”男孩向女孩发出邀请。

　　方惗微微睁大眼睛：“现在九点多了吧？”

　　其实并没有多晚，她只是有些惊讶，所以有些言不由衷，她不抗拒出去走走，而若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她害怕自己心跳的声音会惊扰到树上已经入眠的虫儿。

　　陨石边牧挨着陌江的腿蹲着，它抬起头，看向两人，仿佛能听得懂，在偷听两人的对话。

　　陌江低笑一声，说：“狗子想出去转转了，老呆在家里它无聊，边牧需要的运动量比较大。”

　　“汪？”边牧两眼睛瞪得老大。

　　方惗被逗笑了：“好啊，那就去附近走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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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里主要都是民宿和客栈，没什么商铺，所以相对别的一些热闹的古镇和商业街来说，是一个安静适合悠闲散步的地方，偶尔会有一两家餐馆，这些餐馆的装修也很典雅，没有喧嚣声，飘出来的都是悦耳的音乐。

　　陌江手里抓着牵引绳，遛着陨石边牧，方惗在他身边走，两人之间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不近不远，刚刚好。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方惗不知道能说什么，她以前单独跟陌江相处过几次，但这么安静地散步，还是头一次，她的心尖上冒着些小气泡。

　　陌江率先打破平静，他问：“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啊？”

　　“好就业，”方惗笑了笑，“是因为我挺想进入执法机构工作的。”

　　陌江好奇：“哦？为什么？”

　　“我有一个表姐，是一名警察，小时候她经常会带我出去玩，我受到她的影响挺大的，我觉得那样……挺酷的。”

　　她见到她的表姐，对方总是穿着一身警服，她觉得表姐太美了，虽然没有上妆，但是表姐散发出来的自信和正义感，却让她着迷。

　　她曾经是个喜欢在父亲的安徒生童话中入睡的少女，而当她慢慢长大后，她发现世界并非全是童话，就算不完美，一个人却可以去守护那份真诚。

　　陌江笑了，他低下头看着方惗，觉得女孩说话时很认真，“是很酷，那你怎么选择金融专业？怎么不选侦查学之类的呢？”

　　“可能跟性格有关吧，”方惗偷偷吐了下舌头，“我感觉我自己做不来警察，一个女生当警察一般都要很勇敢吧。”

　　“你也不差啊，”陌江想起那次他们几个男生打架，方惗突然乱入，“你挺勇敢的。”

　　“是吗？”方惗小小意外了一下，“报专业的时候，我爸和我妈建议我报考金融，他们的确是从就业的角度考虑的，不过当时我报专业的时候，想法跟他们不一样，毕业后我没有打算去商业银行。”

　　“那你想去哪？”

　　“去央行，”方惗莞尔，“央行也是执法部门，相对于警察来说，执法的内容也温和一些。”

　　方惗顿了下，又说：“其实……我表姐在执法的时候，受过伤，家里人都挺担心的，所以，我选择央行，这样家里人应该会比较放心。”

　　“中央银行挺好的，一听工作内容就很高大上，”陌江叹了声气，抬头望了望天空，“我的理由就简单粗暴多了。”

　　方惗看向陌江，“怎么说？”

　　“缺钱啊，”陌江咧嘴笑道，“我家挺穷的，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想工作后能多赚点钱，让家里的条件改善一下，所以就报了跟钱直接关联的这个专业。”

　　陌江转头看着方惗：“是不是觉得我很俗啊？”

　　方惗抿嘴笑，说：“不会啊，国家的经济发展需要各行各业的共同努力嘛。”

　　陌江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看看你，现在说话就很有水平了，真的像一名干部会说的话！”

　　方惗立刻转过头，嘀咕道：“哪有，我说的实话啊……”

　　平日里大家爱唱歌，爱玩，爱闹，可是都有着自己未来对人生的规划。

　　两人渐渐敞开了心扉，从人生理想，聊到生活上的琐碎之事，完全一幕四好青年在康庄大道上大迈步前行的样子，他们的情绪甚至都感染到了在跟前哒哒哒小跳跃的陨石边牧。

　　走到村子外，视野瞬间开阔了许多，狗子兴奋地嗷嗷叫了两声，陌江便把牵引给松了。

　　方惗一怔：“你怎么松开它了，万一它跑丢了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我跟它很熟了，”陌江不在意地摆摆手，“他不会乱……我去！喂喂喂！哥们你要去哪啊？！你一只狗怎么跑得比马还快？！”
　　方惗：“……”

　　陌江话还没吹完，两人就看到边牧像只撒了缰的野马，流星一般朝着一片漆黑的树林里狂奔而去。

　　陌江没的办法，狗不是他的，他牵出来玩，必须要安全地带回去给老板娘，他只好撒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