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事件簿》语箤

39、第 38 章 夏日回忆

　　“恬恬，快过来，咱们该回家吃晚饭啦。”
　　一个模样十七八岁的男孩冲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女孩招手，那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件淡粉色的蕾丝连衣裙，裙摆上点缀着一圈一圈白色的小花。六月中旬的傍晚，落日的余晖洒下，笼罩在暖光下的女孩看起来就像个小公主……如果忽略掉那女孩脸上的几撇泥水的印子和裙边的污迹的话。
　　听到男孩叫自己，那女孩与身边的伙伴们一一告别然后一蹦一跳地朝男孩奔去。
　　“祁哥哥，祁哥哥。”眼看着就到面前了小女孩便一边喊着一边往男孩怀里扑，男孩微微一笑伸出手臂牢牢的接住了她。
　　“瞧瞧你这一身弄的……”男孩把女孩放到地上，掏出手帕擦了擦女孩的脸，用力擦了好几下都没能擦干净女孩脸上泥水的痕迹，反倒是把女孩娇嫩的脸皮给蹭红了一大片。他不由地皱了皱眉，问道：“擦红了，疼不疼？”
　　女孩摇摇头，“不疼。”
　　他把手帕揣进了口袋里，抬手摸了摸女孩的头，“算了，脏了就脏了吧，你就等着回去被妈妈骂吧，我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你就跟那群小子弄成这幅样子。”
　　然后男孩就拉着小女孩的手往附近的一栋居民楼走去。
　　走到了家门口还没开门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个高亢的女声。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男孩立刻就分辨出这是母亲的声音，接着又听到有另外一个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进了耳朵里，他思忖了片刻他蹲下来冲自己的妹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小声道：“妈妈现在估计心情不好，等下一进屋你就悄悄地回房把这身脏衣服给换了，千万别让妈妈看到了，等下哥哥偷偷给你洗了。”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男孩起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客厅里的灯亮着却没有人，母亲的声音从厨房的方向传出来——
　　“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男孩被这一声吼得身躯一震，连忙示意妹妹回房间，自己则是往厨房走去。
　　女孩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听话地从衣柜里拿了件干净的裙子换上，是件纯白的连衣裙，那是母亲上个月给她的生日礼物，女孩摸了摸裙摆，触感柔软，又把鼻子贴上去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妈！”
　　猝不及防地，一声短促又撕心裂肺的叫喊刺破了女孩内心的平静，仿佛一支急速射出的箭不待人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到了地上，女孩心里一慌，手里的裙子掉到了地上。
　　接踵而来的是东西砸到地上的哐当声，低哑的嘶吼声，痛苦的□□声……不过几分钟一切归于平静。
　　发生了什么？
　　女孩在原地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打开房门轻轻地叫了声“祁哥哥”。
　　没有人回应。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来到了客厅里，眼前的场景让她惊恐地浑身颤抖起来。
　　男孩仰面倒在地板上，鲜血不断从脖子上的伤口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襟在身下积成一片血泊。
　　“哥……哥……”女孩哭着朝男孩的方向跑去，男孩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了一个字：“走……”
　　女孩突然停下了步子，“妈妈……妈妈呢？”
　　她这才注意到倒在厨房门口的女人，女人睁着眼，脖子上同样被划开了一个口子，鲜血几乎将她的上半身透。
　　“妈妈……呜呜……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女孩抹着眼泪，“还有救的对不对？”
　　她突然想起之前爸爸告诉过她一个可以求救的电话，于是立马跑到电话机前拨通了那个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了起来，“您好，这里是C市公安局……”
　　“叔叔，”不待对方说完，女孩便开了口，“我家在XX小区5栋4楼3号……呜呜，叔叔快来救救我妈妈还有哥哥……”
　　门口传来一声“咔嗒”的声音，似乎是钥匙插进了锁孔里——有人要开门进来了。
　　女孩一惊连忙挂掉了电话，躲进了房间的衣柜里。不知道来人是谁女孩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只听到那人关上了防盗门，然后用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
　　“恬恬？”
　　不是怡哥哥的声音，是那个经常来家里的，爸爸的同事。
　　“恬恬，你在家的吧？叔叔知道你在家哟。”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家里跑出来的了。
　　那个男人还没有找到她，然后手机就响了，似乎是个很紧急的电话，男人说了一句“知道了”就立马离开了。
　　但是她却不敢从衣柜里出来，刚才那个男人可能就是伤害自己妈妈和哥哥的凶手，一想到这个她就害怕的发抖。
　　从衣柜里出来后的她跑出了家门，脚步没停地跑到了大街上然后朝车站跑去。
　　她想去找大哥，现在她能相信的就只有大哥了。
　　一个分神让她没注意到路上的行人，女孩一下子撞到了路人的怀里。
　　“你没事吧？”
　　对方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就像是……妈妈一样。
　　“救……救我……”女孩本能地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要不，我带你去警局吧？”女人的语气满是关切，却瞬间刺激到了女孩的神经。
　　“不要！不要带我去警局！”那里的人不可信。
　　“可是……”
　　“求你不要……”说着女孩哭了出来。
　　“好好好，咱们不去。”女人心疼的摸了摸女孩挂着污迹的小脸，“要不要先去阿姨那儿洗个脸？”

　　十年后，A市。
　　楚夏拎着一袋子新鲜的食材敲响了隔壁胡阿姨的门。
　　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一个中年女性从屋内探出头来，“小夏又来学做菜？”
　　楚夏笑了笑，“我爸妈那手艺您是知道的，而且忆秋也被您的手艺给养馋了。”
　　胡阿姨让楚夏进了屋，拿出了楚夏常用的那双拖鞋，然后拎着食材往厨房走去。
　　“不是高考完了？你没打算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玩吗，还到我这里折腾这些？”胡阿姨问。
　　“我手里头没什么钱出去玩，就喜欢折腾这个。”楚夏跟在胡阿姨身后进了厨房，探头探脑地看着胡阿姨把袋子里的食材一一拿出来。
　　“你呀……”胡阿姨不禁笑了，“话说，你最近还会做噩梦吗？头还疼吗？有没有找周医生谈谈呀？”
　　“没有疼啦。”楚夏撇了撇嘴，“我前天才跟周医生通过电话。”
　　“那就好。”胡阿姨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十年前因为一场意外楚夏失去了七岁以前的记忆，后来跟着胡阿姨从C市回到父母身边之后就时常会做一些奇怪的噩梦。有时她梦到自己身在一个地上满是鲜血的屋子里，血泊里被割喉的尸体时隐时现，有时梦到有人在身后追着她跑，有时是梦到自己瑟瑟发抖地躲在柜子里，她经常从这些梦中或惊叫着或哭喊着醒来。爸妈为了她的身心健康着想就拜托了在医院当护士的胡阿姨给她介绍了个心理医生。
　　不过后来楚夏才知道那个周医生其实只是个对心理学略知皮毛的外科医生。
　　楚夏问胡阿姨为什么要找这个周医生的时候，胡阿姨对楚夏说，周医生对待心理方面的问题很有一套，她亲身体会过，所以信得过他。
　　事实证明这个周医生确实还不赖。
　　但是周医生跟她说，那些困扰她的噩梦也许永远都不会消失，所以她只能让自己的内心强大起来，让自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它们。
　　楚夏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胡阿姨去了门口却没有给来人开门，而是折回了厨房把一脸疑惑的楚夏拉进了卧室。
　　“你就待在这儿，别出来。”
　　楚夏茫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胡阿姨关上了房门。
　　接着外面传来了防盗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我昨天跟你说过了我没见过你说的那个女孩子，你今天又来干什么？”胡阿姨不耐烦道。
　　“我知道你没有说实话。”
　　楚夏蓦地僵住。
　　是这个声音，梦里她躲在柜子里时听到过，那个男人用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语调说：“我找到你了。”

　　那个男人走后的当晚，胡阿姨连同爸妈一起拉着楚夏谈了一次话，楚夏这才知道，原来她根本就不是楚家的孩子。
　　之前楚夏问起自己失忆的事无论是爸妈还是胡阿姨都只说七岁那年胡阿姨带她去C市玩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头部才失忆的，对此爸妈从未责怪过胡阿姨，楚夏也从未怀疑过，只是偶尔也会想知道自己的那七年里都经历过什么。
　　但爸妈告诉她，过去的事情记不起来也不必在意。
　　楚夏就真的没有在意了。
　　“之所以现在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有个男人在找你，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什么好人，我们害怕他会对你不利……”胡阿姨说，“那天正好我办完离职准备回A市，在回宾馆的途中就遇到了你……当时你跑得很快一下子冲到了我怀里，抓着我的胳膊满脸泪水求我救你，我当时一下子懵了，本来是要带你去警局的，结果你扯着我的胳膊无论如何都不肯去警局，于是我就想等你冷静下来了再说，然后带着你去了我住的宾馆。谁知道一到宾馆的房间你就晕倒了，等到你再醒过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完整个事情的发展经过，楚夏表现的十分平静，胡阿姨和楚家夫妇如今想来也不知道当初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但他们唯一确定的是他们不后悔带楚夏回来。
　　楚夏没有对过去的事做出任何评价，如今她还没有找回那些遗失的记忆，她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
　　然而这个渺小的愿望因为胡阿姨的死而破灭了。
　　第二天，楚夏和几个同学看完电影后回家，快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远远看着楼栋前围了一圈人。莫名的不安促使楚夏挤进了人群之中，当她看到躺在血泊之中的胡阿姨时，她感觉脑海里有根近来一直紧绷着的弦突然一下子就断掉了。一些仿佛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不断的涌现出来，一阵莫名的倦意袭来，楚夏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