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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罪笔(二) ...

  •   快到中午,吴铭吭哧吭哧地拎着取证箱回到局子里时,傅藏云刚打开外卖盒,拆了筷子准备吃饭。

      “头儿,那支古董笔取过来了。”吴铭小心翼翼地将箱子放在傅藏云的办公桌上,傅藏云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外卖撸到旁边,蹙眉看着吴铭从箱子里双手捧出一支用取证袋装起来的古董笔。

      “要送去给吴筱妙检查指纹吗?”吴铭问道。

      “不用,上面没有指纹。”傅藏云接过笔,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不轻,也不知道这种笔造出来是给谁涂墨的。他抬脸看了眼满头大汗的吴铭,说:“这笔既然是古董,邓嘉行不会轻易让人碰它。对了,你是怎么要过来的?”

      “说到这个,”吴铭缓过了气,“这支笔是一周前才到邓家的,刚到没几天,邓皓杰就出事了,头儿,你说这事玄不玄?”

      傅藏云端详着笔:“所以?”

      “所以我就跟邓老总说这笔邪门儿,警察局里正气旺,我先带回来避避邪。他就忙不迭地给我了。”吴铭觉得自己难得聪明一回,顺利完成了任务,脸上就差写上“求表扬,求摸头”。

      “嗯。”傅藏云点点头,收起笔,拎过一旁的塑料袋,嘉奖似的放到吴铭身前,“给你也点了份,趁热。”

      虽然傅藏云的语气和以往一样不温不热的,然而吴铭却感受到了春风般的暖意,仿佛越过广阔沙漠终于来到了绿洲,一身轻松。

      “谢谢头儿!”吴铭如获至宝,双手抱着外卖屁颠屁颠地离开了傅藏云的办公室。

      门关上了,一股风掠过窗台上青翠的绿萝,叶子颤了颤。

      傅藏云撑着下巴,盯着面前银色的取证箱,又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凉风,撩了两拨他鬓角的头发丝。

      他抬起手,轻轻敲了两下箱子。

      邓老总的儿子邓皓杰到底能不能醒来,可能真的得听天由命。把那支古董笔要过来,不过是想让邓嘉行心安,让他觉得傅藏云把这“案子”当成了案子。

      他心安,傅藏云就能睡好觉了。

      带回来的玉笔静静地躺在卧室的书桌上,今夜无星有月,窗帘没有拉紧,一抹淡淡的月光正好照射在晶莹剔透的笔身上,泛出清淡冷冽的光芒,如昙花般默默地绽放着魅力。

      床上的人由于白天的奔波劳累,这会儿睡得正熟,微微打着小鼾。

      忽然,卧室里慢慢显出一个黑影,一眨眼的功夫,黑影聚拢成了人形,最后一个能能动能走的活人出现在傅藏云的卧室里,个子不算高,但是精瘦。

      他先是踮起脚够着看了看床上睡着的人,然后转过身,向前一步轻轻拿起桌上的玉笔,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随身的布袋子里。

      “小子,你怎么进来的?”

      小个子陡然一颤,也不回头,手忙脚乱地把笔塞进袋子里,收紧袋口后从另一侧的腰袋里掏出一张纸,隔空抓了一撮火就要点燃它。

      傅藏云在刑警队里训练多年,听觉敏锐,直觉也不赖,早在有人出现在卧室时就醒了,一直眯着眼睛假装睡觉,想看看这家伙来干什么。

      小个子指头上的火尖儿还没挨到那张纸,傅藏云就从床上扑过来,一口气吹熄了小火苗。

      “偷到你老子头上了?”傅藏云一手从小个子腰间扯下装着笔的袋子丢到床上,冷笑着,趁其不备,轻而易举地擒拿住了对方。

      小个子挣扎了一番,胳膊生疼,咬着牙说:“这笔你碰不得。”

      “那就能被你这小贼偷了?”

      敢偷警察?傅藏云感觉自己这个人民公仆受到了蔑视。他一边按着小个子的手腕,一边挪到桌边,空出一只手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备用手铐准备给他铐上。

      小个子倒也灵活,抓住这个机会一个摆尾,翻身挣脱开傅藏云,同时从布袋里又掏出一张纸,嘴里叽里呱啦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鸟语,傅藏云刚要抓住他,他便迅速舔了一口纸背,一抬手将纸条贴在了对方的脑门儿上。

      傅藏云霎时被定住了。

      “乖乖,累死我了。”阮三乐长舒一口气,从傅藏云的胳膊肘下钻了出来,一边往床铺走去,一边说,“本来拿了东西就走的事,你一个凡人偏要插手。”

      傅藏云浑身上下像被冻住了似的,硬邦邦的没有知觉,只有眼珠子能动,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小身板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受过几十年科学教育的人民警察三观受到强烈冲击,不轻易爆粗口的人此刻在心里咆哮起来——这他娘的什么邪门妖术!

      邪门妖道阮三乐刚要拿起床上的布袋,倏忽一阵黑雾席卷而来,下一秒就出现了四个穿着红肚兜、扎着冲天辫的娃娃,分好工似的一人一边地挂在他的四肢上,个头小却好似有千斤重,困得他寸步难行。

      “小鬼?这玩意儿从哪儿冒出来的!”阮三乐扭了扭自己的脖子,闭上眼睛,嘴里念念叨叨了几句咒语后,睁开眼睛,手脚就能动了,他一甩胳膊,两只小鬼“哎哟”一声,从上面被甩了出去,摔在地板上,登时化为一股乌烟。

      然而他还没缓过气,凭空又化出两个小娃娃,飞过来一人一只地抱住阮三乐瘦瘦的胳膊,嘴里还不停地“嘻嘻哈哈”笑着,声音又尖又细,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又像是挨在耳边笑的,空灵又渗人。

      四肢被困和魔音贯耳的物法双重攻击,把阮三乐牵制得身心俱疲。

      一旁的傅藏云皱着眉头,斜着眼睛看着这个小个子手舞足蹈着,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所谓的“中邪”是怎样一番奇妙的场面。

      ——甚是有趣。

      “小鬼难缠!先走为上。”今晚来取笔一事,阮三乐本以为傅藏云一介凡人,并未放在心上,所以没带足装备,谁想来了群小鬼,这东西应付起来颇为麻烦。

      他费劲地掏出一把符纸,凌空划一划,符纸自燃,他往地上用力一抛,“嘭”的燃起一阵大火,烧得小鬼们尖声大笑,“哈哈哈,好痒啊!火在烧我呢……”不一会儿又变成了哀嚎鬼叫,“快把火吹灭!快吹灭!哎呦呦……”

      阮三乐忍着耳膜的痛,趁机又掏出最后一张符,点着了捏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闭眼念了句咒语,在火中“轰”的一声,便凭空消失了。

      阮三乐刚离开,傅藏云就像脱了线的木偶一样,胳膊垂了下来,身体终于能动弹了。

      他活动了一番关节,然后走到床边,拿起扔在被子上的袋子,打开台灯看了一眼,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抽绳布袋,上面还打着几块歪歪扭扭的补丁。傅藏云打开袋口,玉笔完好无损地放在里面。

      他拿出笔,举着端详了一会儿,除了好看精致,也没瞧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来偷这东西。不过他又不是鉴宝大师,看不出名堂也正常。

      傅藏云将笔又放回布袋里,收了口打上结,放在自己的枕头下后,在阮三乐刚刚站过的地方转了一圈,忽然目光一凛,蹲下身捡起了一样东西——一张烧得差不多的黄纸,上面还有些许鲜红色的颜料。

      那个小个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傅藏云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脑门上贴的纸条原来已经消失了。

      他站起身走过去拉开窗帘,外面的天微微亮,黑色正被蓝色逐渐掩盖。

      连续两天没有睡好觉,傅藏云烦躁无比,换了身运动服出去跑了几公里才心情舒畅了不少,偏偏这时,毫不知情的吴铭又打来了电话。

      “喂,头儿,”吴铭听见电话那头粗重的喘息声,立马反应过来,捂住手机,惶惶然地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傅藏云喝了一大口水:“有事说事。”

      吴铭赶紧说:“邓家刚来电话,说邓皓杰醒过来了。”

      傅藏云撩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醒过来是好事,既然人‘活’了,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傅藏云刚要挂断电话,吴铭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

      “头儿,”吴铭说,“那古董笔还在我们这儿,邓嘉行让我们给还回去呢。我在局里找了一圈,没找着……”

      “在我这儿。”说到那支奇怪的笔,傅藏云擦汗的动作停了下来,沉吟几秒,说,“不用你送了,我今天亲自送过去。”

      又来到这座大宅,傅藏云坐在车里,拿起副驾驶上的破烂布袋,解开看了眼,笔还在里面。他拿出笔,装进取证袋,随手将布袋扔回副驾驶座上。

      开门的依旧是毛管家,这次傅藏云不用亮出自己的警察证明,对方便笑呵呵地请他进了门。

      “最近因为少爷的事,公司里压着许多事务,今天老爷和太太都回去处理了。”毛管家解释道。

      “就你一人在家?”傅藏云随口问道。

      “少爷也在,正在后院里晒太阳,太太说晒太阳有助于身体康复。”

      “毛叔,是谁来了?”一个清澈的男声从客厅外传来。

      毛管家立即转朝那方,恭敬地回答:“少爷,是市刑警大队的傅警官。”

      “哦,请他来见我吧。”

      “是。”毛管家应了一声,对傅藏云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藏云愣了愣,不知道这邓少爷为什么突然要见他,本来他打算还完笔就走的,结果现在却要留下来喝茶了。

      “少爷,傅警官已经来了。”毛管家将傅藏云领到后院的走廊上,便低着头离开。

      这里说是个院子,规格却和公园没什么两样,栽树种花铺草坪,样样俱全,还有两处假山,石缝中流淌出淙淙的清水,顺着鹅卵石铺的水道流出去,绕着花圃,设计巧妙,浑然天成。

      院子里最惹眼的是一棵大玉兰树,叶子油绿,最粗的枝上吊着一个秋千,树下的竹藤长榻上卧着一个人。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的身上,宛如一条天然的纱,随风起落。

      傅藏云双手揣着兜,静静地站在日式走廊中,不走过去,也不说话。

      说话的只有风。

      不知过了多久,长榻上的人终于动了动,然后慢慢坐了起来。

      他的脸正好显露在树影没有落到的地方,五月的阳光直直地照射在他没有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像张白纸一样,唯有一对眼珠黑得明显。

      傅藏云昨天刚见过这张脸,死气沉沉的,让人见了就不想记住,傅藏云当时看了一眼就不再看。然而当这个纤瘦的男人睁着眼睛望着他时,傅藏云却没有移开目光。

      这双眸子的眼神清冷,不带任何情绪,就那样直直地和傅藏云对视着。

      目光交汇间,傅藏云好像看见了不寻常的东西。

      在阳光下还能把眼睛睁这么大看人的,傅藏云是第一次见。

      他摸了摸裤兜里揣着的玉笔,眼睛微微眯起,开口说道:“你不是邓皓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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