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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前尘 ...

  •   执泷醒来时,室内一片通明,水沉香的气味浓郁不散,如同幽灵一般盘旋在虚空中,让人昏昏欲睡。

      与此同时,大殿之外,缭绕在颂溟山之巅七千年的沉沉雾霭散去了大半。

      他头痛欲裂,更要命的是,灵身上到处都是欢好的痕迹,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短时间内是不会消了,至于沾到身体上的一些东西,羽不涣应该简单地替他擦拭过。但并没有清理得很干净,执泷大腿内侧和小腹等不少地方还是黏糊糊的,内里还能察觉到不适,他心知必须赶快洗个澡才行。

      执泷披上外袍,走出溟宸殿,正好看到云隙光从无尽远的穹窿高处洒落,渲染出极其瑰丽的景象,壮美近乎梦幻泡影,稍纵即逝。

      羽不涣仍是白衣赤冠,立于天光落处,银色发梢上仿佛被辉光染了一层金,素净仿若一尘不染的瓷人,他抬眸,无声望了过来。

      许是昨夜流了太多泪,执泷眼睛有些痛,看东西都生出了重影,忽然被羽不涣晃到,微微眯起了眼。

      相对静立了片刻,还是羽不涣先开口打破沉默。

      “醒了。 ”这话干巴巴的,极没营养。

      “还没死! ”这话凶巴巴的,极富杀意。

      执泷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脸色一定很臭。

      羽不涣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

      昨天羽不涣就拿食色性也试探他,要他侍寝,明面上还说当夜不行,结果一到夜中果然下手了,绝对是早有预谋。

      执泷嘴角抽了抽,顿时想手撕了他,直道:“不好。”

      “哪里不好?”羽不涣很是关切地询问。

      执泷感知着躯体上的异状,暴脾气一点就着,怒视羽不涣道:“你明知故问,做了那种事,还拿来嘲讽我,难道我要说很好、很爽吗?”

      虽然灵身确实很那啥,本体也不再震颤……

      羽不涣登时傻眼了,对着气呼呼的执泷,嘶了一声,片刻后,才说:“本体郁结的杀气已解,孤以道神之火重铸剑躯,修复裂痕,短时间内,它们不会再现。”

      执泷听到这话愣了愣,立刻探查识海中的神剑本体,这才察觉到裂痕果然已经全部消失了,一直困扰他的那些杀气也散得无影无踪。

      执泷头痛得厉害,捂着额心问:“所以……那种事,其实是在帮我?”

      “魂契作用挺妙的。”羽不涣避而不答,含混地笑了笑。

      说完,他也不管执泷还想问什么,更无视了执泷的愤怒,越过执泷,径直走进了溟宸殿。

      执泷被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很想就这么离开颂溟山,刚打定主意,提脚想走,殿中忽然传来了羽不涣清冷的声音:“去颂溟池中清洗吧,新的衣物孤会叫莫离送去。”

      执泷的第一反应是:小破孩儿居然没死,还活着!

      随即,执泷刚迈出去的步子犹豫了,夜中欢好时,他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撕烂了,就最开始褪下的那件外袍还有个样子,身体里外都需要清洁,是不能就这样离开。

      他转身,向着神殿最后方的颂溟池走去。

      ————————————

      今日,山巅雾霭散了许多,天光更盛,颂溟池周边的景色看起来比昨日明亮了不少。

      天柱和飘纱将池水环绕,围得密不透风,加之道神之火的力量限制了道法,除了羽不涣,估计没几个神仙能在颂溟山上飞起来,在此处沐浴,完全不用担心被偷看。

      池水极凉,执泷赤身浸入其中,被激得牙齿打颤,差点哀嚎起来。天杀的,这鬼地方沾染了道神之火的力量居然还这么冷,羽不涣是怎么在这池水里沉眠上七千年的?

      池水中道神之火的气息异常浓郁,彻底消解了执泷隐匿真容的道法,水面映出的倒影里,原本青涩懵懂的少年模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隽美无双的的黑发青年,黑色的眸子像是最深的海底打捞上岸的玄武岩,沉寂而清幽,令人不由自主地静下心来。

      执泷下身异常疼痛,尤其是沾水后,更是难以忍耐,他无法蹲坐下来,只好半跪着浇水冲洗。

      他越洗越觉得委屈,不由得骂出声:“臭孔雀!扁毛畜牲!死瞎子……”

      总之,什么难听执泷就骂什么。

      赤纱之外,捧着换洗衣物的羽不涣听了老半天墙角,等那声音没了,才撩开纱幕,默不作声地来到颂溟池边。

      帝君站在岸边,垂眸看着水里的执泷,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执泷觉得很不舒服,与他对视了一眼,很快别开脸去,“你来做什么?莫离呢。”

      羽不涣似乎笑了一声,淡淡道:“贵客登门,让他随持剑忙活去了。”

      执泷倏然转身,确认道:“天帝、苍君已到了?”

      羽不涣简单地嗯了一声,把给执泷的衣服放在草地上,便开始动手解身上的系带。

      执泷顿时警觉,扑腾起很大的水花,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我的时间不多了。若你不来,我们的事也便止于七千年前,但你既然来了,有些事,还是了解个透彻的好。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你我之间,就在今日了结吧。天帝已携苍君登门,此间事了,我们不会再见。”

      话没说完,羽不涣就褪去所有繁杂衣物,一步便跨入池水中。他通身只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被水一沾,更是彻底化作透明,跟没穿似的。

      执泷惊讶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总归是些旧事。且只有孤能解答,否则你也不会上颂溟山了。”羽不涣看着执泷,苍白的脸上露出奇异的笑容,“我只有一个要求……”

      “不会又是侍寝吧?”执泷嘴比心快,刚说完他就后悔了。

      羽不涣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执泷的心态当即崩了,脱口而出:“草!我还猜对了!”

      没想到上颂溟山不到三日,平白无故被睡了不说,还落得个出卖身体的下场,这比被发疯的羽不涣直接拍死还要惨啊。

      羽不涣很认真地与他道:“你既是孤缔结魂契、同魂共命的道侣,敦伦欢好自是寻常,何必抗拒?”

      执泷红了眼眶,低声说道:“我不记得了……更没那经验。”

      其实昨夜神思偶然清醒的时候,执泷也能体会到那种发自灵魂的愉悦和欢畅,让人不由自主想配合羽不涣的节奏,无限沉湎于其中。

      但如今的执泷,记忆中完全没有羽不涣,他不想在弄清楚一切之前再与之发生越界的行为。

      羽不涣似是看出了执泷的迷惘。四周水纹纷乱,他越过池水走来,细瘦苍白的双臂紧紧地环住了执泷,附在执泷耳边轻轻喟叹:“孤将前尘渡你。”

      “你又来……”执泷的呼吸纷乱而灼热,明明想要推拒的,躯体却早就在魂契的作用下软化下来,后背贴着羽不涣的胸膛,清晰地感受到了羽不涣的心跳。

      羽不涣单臂环住执泷的躯体,腾出一只右手,在虚空中轻点了两下,一幅画卷缓缓成型铺展开来,画中描摹出飘逸的黑白线条,逐渐勾勒出生动的人形。

      “前尘种种,缘起罪渊。”

      帝君叹了一口气,声音清冷,解释道:“白孔雀神族太子濉受天帝支离珩任命,前往冥界执掌地府,巡查罪渊途中被族中兄长暗害跌入罪渊,那个地方只进不出,凡被放逐进去的生灵,没有一个走出来的。好在太子濉为苍天上古澹台神脉的帝女所救,日久情深,便有了孤。后来,他们都死在了那里。孤生在冥界罪渊之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天道不容的罪神。”

      羽濉不是在误入罪渊不久之后就出来了吗?

      执泷心头一跳,不由得挣扎了一下,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后来回到神界继承族长之位的,根本不是羽濉。七千年前,羽不涣灭尽白孔雀神脉,虐杀父兄,除了他自身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必定还有更深层的缘由。

      羽不涣顿时将他抱得更紧,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像在害怕什么似的。

      颂溟池水冰寒无比,执泷却感觉到帝君紧贴着自己的胴|体比池水还要寒凉,要不是他呼在执泷耳边的气息仍是和暖的,执泷几乎要怀疑他是具尸体了。

      “你都忘了,肯定不记得罪渊底下没有光,什么都看不见,灵力能够探知到的地方,到处是腐朽白骨铺成的白色荒漠与无声流淌的黑色血河。”

      执泷侧头,凝视着羽不涣空茫的银灰色瞳孔。

      原来,羽不涣从出生起就在不见天日的黑暗深渊之中,早就对没有色彩的世界习以为,难怪目盲之后,他会如此平静。

      执泷胸口苦涩,一时间竟说不清是心疼还是怜悯,有什么沉寂已久的情感激荡着,如破土长出的树木,瞬息间已枝干参天、亭亭蔽野。

      他忽然间想起曾在留影阁中见过的羽不涣红衣银冠的模样时,只一眼便心乱悸动。

      执泷想触摸身后那人,却反被捉住了双手。

      羽不涣低声道:“看着。”

      池水上空,纷乱的线条绘出了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小小的孩子亲手埋葬了双亲,在地狱般的深渊中独自游荡,每天都在与无数的怪物缠斗,吃尽了苦头,一步步走向罪渊更深处。

      渊底堆积着无数神灵与妖魔的尸骸,灵力所及之地皆是腐败,腐殖之上长满了世间至毒的噩瘴业树,以及能够唤醒前尘之忆的无涯释魂花。

      在所有黑色血河汇聚的源头古地,那个孩子第一次见识到了黑白之外的其他色彩。

      黑血聚成的浩瀚血海之上,一柄长剑镇压了所有的不详和诡异,散发出柔和的暖光,映照着孩子稚嫩的面庞,属于上古羽神族的金瞳在无尽深渊之下熠熠发光,让从未见识过大千世界星辰日月的裁罪剑灵失神良久。

      孩子就此在血河的源头停驻下来,每日隔海遥望着神剑悬浮的那方天宇。

      等待数年后,剑灵终于由虚化实,凝出灵身,孩子初见时,掩饰不住满心满眼的欢喜,小心翼翼地问他是谁。

      黑眸的青年唇角微微扬起,“本座无名无姓,自天地初开便替太神执掌冥土之下的奔泷,空长你许多岁月,你可以唤我一声哥哥。”

      “哥哥。”孩子仰面看他,“我是羽不涣,不过,你也可以叫我澹台莫离,娘亲总喜欢唤我阿离。”

      画卷之外,执泷挣扎得更厉害了,高声道:“澹台莫离!”

      所以那个小破孩儿……

      “也是你!”执泷惊了,怪不得小孩儿一照面就追着他叫哥哥。不对,既然存在魂契,不管执泷伪装成什么模样,羽不涣只要看到就能认出他,那为什么他无法认出莫离就是羽不涣?

      魂契难道还搞歧视,看不起他是剑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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