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窍玲珑缺一门》小周123

31、恢复更新

　　玉娘离开的时候曾给常青留下了联络的办法，所以找到她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让人把那枝明玉色的簪子埋在了城楼不远的一面墙下，然后回到府中，静等着月稍柳头，人约黄昏后。
　　枯守了一夜之后，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等到那个影踪飘渺的佳人。
　　于是第二天的夜里，他又在灯下孜孜不倦地守候着。
　　他做这些事情并不是因为他想见到这个女人，而是因为他的大哥常醉。
　　常醉在常青的眼里一直是个很奇怪的人，他暴躁，狠毒，却又出奇的谨小慎微，用医生的眼光看来，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小破绽，却从没一个足以致命。
　　虽然是自己的哥哥，虽然他除了常醉之外不听任何人的指派，虽然在这世上真心诚意的爱着的人只有这几个兄弟，可是能看他们的出丑的时候，他还是一点都不会吝啬自己的时间。
　　等到了半夜里终于看到烛光摇曳，这次是窗子吱呀一声轻响，人从窗外轻巧如风的落入了屋里。
　　“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常青打量着她，想着到底有什么地方触动了自己兄长的铁石心肠，她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胜在妩媚天成，说话的时候似乎总是想找个什么地方靠过去，她是软的，整个人都柔似无骨，难道就是这些东西让常醉动心了么？
　　“没有。”常青说得一点都不羞愧，就好像骗别人来这一趟，是给了对方多大的恩惠一样。
　　玉娘笑着贴到了他的身上：“那是你想我了？”
　　“也没有。”常青对她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视而不见，“是另外一个人想见你。”
　　“可我除了你之外，不想见任何人。”她声音款款温柔，说着情话，手指却一再的收紧。
　　“既然来了，见一见又有什么关系？”
　　“我又不是万花楼的花魁。”她笑着掐得他再不能吐出一个字，到他将要窒息的刹那却猛然松开了手，大量涌入的空气让他微微轻咳，她几乎紧贴着他的脸颊笑成了一朵盛世繁花，“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打那些无聊的主意。”
　　说完她便从屋里跳出来，并不犹豫地往外走，不管是谁要见她，总归是没有什么好事。
　　屋子外面罗列着繁盛的桂花丛林，这些桂花从七月含苞，一直到十一月仍然有残花飘摇在枝头。
　　来的时候只觉得那花香令人迷醉，一条小路泾渭分明的摆在眼前。
　　然而当她要离开的时候，那条路却变成了蜿蜒的蛇道，曲折徘徊，似乎多情的女子，执意要挽留她的脚步。
　　明知道是那个美貌的大夫在捣鬼，玉娘的心里却并不怎么恨，她对长得好看的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宽容。
　　然而毕竟要想办法走出去，拖到天亮再进宫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她在那桂花林中转了许久，体力和心神都被消耗的近乎烦躁，她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与其在这里无休止的绕弯子，倒不如试试破釜沉舟。
　　她手指略略一张，那把随身的宝剑正要破鞘而出的时候，丛林中忽然亮起了星星火点。
　　她顺着那桔色的火光望过去，深夜会把这种美艳渲染成份外温暖的色泽，于是火光之下的人身形修长而华美，单只一个背影就会让人心动神摇。
　　“是你要见我吗？”她忍不住开口问他。
　　那人走在了她前面，手里提着一盏指路的灯火：“你总是出现在深夜里。”
　　“白天的日光会让我原形毕露。”
　　那人声音轻不可闻：“原来竟是个妖精。”
　　“你难道没听过，为妖精指路的人，会堕入十八层底狱？”
　　那人没再开口，玉娘以为他是怕了，不禁在唇边微微地泛起了一丝笑意。
　　桂花林木的边缘已经露出了一些征兆，浓凛的花香始终在午夜里萦绕不去。
　　玉娘一脚踏到了林木之外，却听到那人清悦平静的声音：“便逢异生缘，即死不可弃。”
　　玉娘读过的书不多，并不知道这两句本是《易川经》中奉劝男子不要变心的诗句，就算是碰到更好的缘分，就算是死了，也不能抛弃自己所爱的人。她只觉得那声音缠缠绕绕追随着她，不由得她不回过头来，向那灯下的人看上一眼。
　　只一眼，却把她的心和神思全盘震碎，笑意盈盈立刻消失了，流淌出无限的惊愕来。
　　“这灯笼不畏惧夜里的寒风，你拿去照路。”他把星星一点灯火递到了她的手中，而后，整个人就像被泼上了浓墨的名画一般，陷入了沉沉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灯火照耀着她，有一点不可言明的暧昧与温暖。
　　夜里不畏寒风，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太大的诱惑。
　　如果他知道这里面的关窍，那么他的心机未免太过于深沉。如果他不知道，只是缘分巧合说出了这句话……
　　玉娘心头微微一动，这可真是一个危险而诱人的巧合啊……

　　玉娘不是玲珑，可以对所有人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如果她真的视而不见，这一世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这天夜里她回到宫中，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外面喊她：“玉娘……玉娘……你快起来……”
　　也只有皇后能把这个时间的呼唤叫得理直气壮，然而这一天玉娘却并不想去哄她，：“我染了风寒……”
　　“哎呀，你真是的……这可让我怎么办……”
　　并没有一句问她好不好，要不要叫郎中来，玉娘苦笑，想我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冤家，自己的儿子自己全不理会，只让别人替她急得团团乱转。
　　其实她是冤枉了玲珑，她在外面也一样急得团团乱转。
　　秀女入宫第十天，嫔妃昭仪已经各自归位，做为三宫之主玲珑要给她们宣读女戒，立下宫里的规矩。
　　然而玲珑自小长在了妓院里，耳听的是淫词艳曲，眼见的是男盗女娼，最最看不上所谓的那些规矩，要她给别人讲，却又能从何讲起呢？
　　她盼着玉娘在后面给她撑腰，偏偏这个没良心的又病倒了，只好硬起了头皮往清华宫里走。
　　边走边翻着那厚厚的一本戒律，还好以前素姨请了先生教她识字断文，沾了个名妓的边角，总算没让她对着这一堆堆的条例瞪眼。
　　清华宫里秀女已经站满了一排，见玲珑进来，纷纷跪行大礼。
　　玲珑走到面南背北的正位上，居高临下，望着那些姿色平庸的嫔妃，心里就泛起了一丝得意。
　　当初在妓院里她就是最美的姑娘，如今到了皇宫，她也依然能够艳盖群芳。
　　然而当初这些秀女之中没有什么美貌的人物，索性也就选着家世和背景都算雄厚的入宫，她们在家里本来是金枝玉叶的大小姐，在没有进宫之前早已经听过位皇后的名声，心里其实看不起她。只是玲珑一味的得意自己的美貌，却不知道人家并不把她的美貌放在眼里。
　　听到玲珑口气轻浮地说了一句：“大家不用多礼，快都起来吧。”那些嫔妃更加诧异地互相看了一眼，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因为没有过给人训话的机会，开始觉得有些惶恐，等坐到了这高高在上的位子上，玲珑才觉出其中滋味果然甜美，怪不得当权的人都喜欢训话。
　　她一伸手，宫女便双手奉上了宫中的戒条。她缓缓拿过来，装模作样的打开第一页，正要念起，却见那宫女并没有退下，只把上眼皮碰着下眼皮，使劲儿的眨了两下。
　　玲珑心里纳闷，想问问她是不是脖子抽筋儿了，那宫女却又把眼神直抛向站在下面的那一妃两嫔两位昭仪。
　　玲珑看看她们，再看了看这位宫女，还是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挥了一挥手说：“你别挡着我啊。”
　　那宫女差点从台阶上栽下去，原来宫里训话时间很长，底下有些地位的嫔妃都要赐座以示尊重，她冲着皇后使了半天眼色，却发现玲珑并没有那个意思，心想这位皇后果然不是善茬，要给刚进宫的这帮女人们一个明确的下马威。
　　可是她不知道她心里暗暗佩服的退下去的时候，玲珑还在心里想，怎么到处都是这种脑子搭错线的家伙。
　　可怜的玲珑，她对这些繁琐的规矩一窍不通。
　　那本所谓的宫律，也是从今天才刚刚翻开来第一页的。
　　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玲珑开始照本宣科，这本集合了古往今来精华的册子，至少有半寸多厚，要从头念起至少三个多时辰。
　　那些嫔妃看她丝毫没有让她们坐下的意思，不觉相互交换了一下眼光，心里暗想“这个女人真是狠毒，竟然在见面的第一天，就想这种下作的办法来收拾我们”。
　　她们本来相互妒恨，这个时候因为玲珑，却把彼此放在了同一条战线之上。
　　时间过去了半个多时辰，玲珑念得口干舌燥，也在心里暗暗地咒骂，这是哪个王八蛋写出来害人的东西，居然洋洋洒洒列了上万条。
　　她这里焦躁，那些从没受过苦楚的小姐们，却比她更加焦躁。
　　那从没有走过远路的两只纤纤玉足，罚站一般的久立，更让人除了辛苦之外，多了一分羞辱。
　　听玲珑念到“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然为之甚易，唯在存心耳……”
　　忽然有人打断了她道：“据我所知，皇后没有进宫之前，做的正是抛头露面出卖色相的营生，无论如何也算不上是清闲贞静，守节整齐，到如今反而要给我们姐妹来讲，难道就不觉得脸红吗？”
　　玲珑让她问得愣了一愣，从进宫到现在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她以前做的事情竟是需要脸红的。
　　旁边的宫女见她愣神，低声在她耳边提醒：“娘娘，玉嫔这是骂您呢。”
　　“哦……”玲珑这才反应过来，一旦反应过来，她就不是肯吃亏的主儿，手里那本沉重的宫律毫不犹豫向那女人砸过去：“丑八怪，这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那女人闪了一下没躲过去，被砸得头晕眼花，脸上顿时肿起来一片。
　　她是征西王林佩的女儿，从小娇养得如同公主一般，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你竟敢打我，你竟敢打我……”
　　她扑上去要同玲珑拼命，那些秀女急忙拽住了她：“不要闹了，玉嫔，你不想活了吗……”
　　玲珑见她们拉着她并不敢跟自己计较，走过来冷笑了一声：“我就是要打你，打死你，气死你！”
　　那些秀女本来被她罚了这么久的站，已经心里恨她，见她这样子嚣张毫无风度，死拉着玉嫔的手就在暗中略微松了一下。
　　玉嫔正在她们手里挣扎着，身后的力气一小，整个人站不住，就向着玲珑扑了过去。
　　玲珑措不及防，竟被她扑倒在了地上。
　　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殴打，那些宫女从没见过这种事情，一时之间竟看得傻眼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看什么看，还不敢快去请皇上！”
　　小太监们如梦方醒，撒开了两只脚丫子就往外面跑。
　　宫女围着两个打成了一团的娘娘，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别打了，别打了，这要让皇上看见，这不得气死……”
　　“两位娘娘，你们……你们……你们这样……不合宫里的规矩……”
　　旁边那厚重的宫律早已经在揪打中被撕得粉碎，刚刚念过的戒条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屁话。
　　规矩？谁管规矩？
　　愤怒中的两个人只想怎么在对方那张脸上多抓出一条血印。
　　所以元织踏进清华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肢离破碎的衣服，还有两张血迹斑斑的破脸。他微微地闭了一下眼，叫了一声：“玲珑！”
　　玲珑压根就听不见他的声音，张牙舞爪的忙着跟人掐架。
　　一看实在是没有办法，两个侍卫走过去，把钢刀往她们之间一横，逼得两个连体婴一样的女人，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元织把玲珑的脸扭过来，黑亮的大眼睛就变成了斜眼，依旧狠狠的斜着那个女人。
　　指尖拂过脸上的伤口，痛得玲珑倒吸了一口冷气。
　　元织眼神之间闪过了一丝不可名状的冷意，缓缓地侧过头，看着那个同样形状凄惨的女人。
　　玉嫔到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哇地一声又哭出来：“皇上，皇上，是她先动的手。”
　　玲珑气极败坏：“你还敢说，谁叫你骂我！”
　　“谁叫你罚我们站！”
　　“谁罚你们了？”这回倒轮到玲珑摸不着头脑。
　　“皇上。”玉嫔转向元织说道，“这个女人出身低下，心思狡诈又恶毒，她绝不是您建功立业的良伴哪！”
　　道理已经被撕得粉碎，扬扬洒洒地铺了一地，元织也就觉得没有必要再跟这个女人讲什么道理：“你去冷宫里，好好的去想一想，进宫之前，你的父亲可是这样教你的？”
　　冷宫？这两个字把不可一世的玉嫔炸得全身发冷。
　　然而骄傲支撑着她，让她无论如何也不肯低下头去向那个低贱的女人求饶：“你给我等着瞧吧！”
　　她冷哼一声，不等人来抓她，自己先转了身，大步往殿外走去。
　　玲珑瞧着她背影却哈哈大笑：“气死你气死你，皇上就是向着我，让你在那破地方……唔唔……”
　　她突然说不出话来，原来是被元织捂住了嘴，像拖死猫一样的硬给拖出去。
　　剩下的秀女面面相觑，想到被打入冷宫的玉嫔，后怕之余，又不禁都在心里泛起了一丝庆幸。
　　她们边往回走，边互相打量着，想着在进宫之前听到的消息。
　　进宫之前她们听说，皇上和皇后的关系从来不好，夜里不会进皇后的屋子。她们还听说，皇后出身低下，皇上并没有想娶她的意思，是她死缠烂打怀了龙胎，这才不得不向太上皇禀报。还有一些人说，皇子从生下来就没有在人前露过面，可见皇帝对这个儿子，心里也十分的憎恶。
　　她们听了那么多，本来已经把这个皇后彻底的赶出了竞争的范围，可是今天眼睛里所看到的一切，却让那些“听说”彻底地变成了一个张着嘴的妖怪的陷阱，把身先士卒的玉嫔，吞没得无影无踪。
　　十一月里的寒风吹过来，让每个人都打了一个冷战，不知道这样的陷阱，在这深宫大院之内到底还有多少？是不是每次都会这样的幸运，有另外一个人拦在她们的前面呢？
　　这些少女的心里，完全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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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好，同学们，年过完了，开始恢复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