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7》轻非雾

25、代课老师09

　　向阳是临时决定回来的，所以当他回到知青点，知青点的人都很是意外。

　　赵国强正想开口问他怎么这时候回来，见到他莫名兴奋的陈建平已经快他一步开口，“阳子怎么突然回来了？不会是学校发现你教不了学生，不要你这个代课老师了吧？”

　　陈建平这话，轻易就叫人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快乐感，听得赵国强直蹙眉头，“阳子又不像你，哪怕费再多心思在学业上，成绩也就那样。他过去成绩不好，是因为心思不在学习上，他要认真起来成绩绝对咱们学校数一数二的。”

　　“拿英语来说就好，咱们下乡那会儿他才开始用功，可如今纯英文的名著他都能看得懂了，怎么可能教不了初高中生。”

　　被赵国强这么一说，陈建平也想到自己明明全部心思都在学习上，可每次考试的成绩却没比一整天瞎胡闹的向阳好，陈建平心里头就很不是滋味。

　　他本来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考上大学离开这里，没想到考出来的成绩竟然连200分都没达到，离开无望他便想着给自己找份轻松点的活干，于是他盯上了大队的代课老师，想跟李红星一样通过跟当地的人成亲得到这样的机会。

　　可这一个来月下来，事情进展并不顺利，向阳却不声不响拿下了县中学代课老师的职位。

　　陈建平那颗本就不甘的心，更加不甘心了，“不是当不了代课老师，这又不是节日，又还没放假，他怎么突然回来？”

　　“因为我上的课太受欢迎，高二的学生们希望我趁寒假给他们补课，校长担心大队这边对我有什么安排，特许我回来告知大队长一声，所以我回来了。”向阳其实不是个爱表现自己的人，但碰到陈建平这样的人，他不介意适当的表现表现自己。

　　“你明明自己上学的时候都不认真听课，你凭什么教好学生？凭什么受学生的喜欢？”

　　“上学的时候因为不能考大学，我找不到努力的目标，现在大学重新招生，我觉得学习有意义了，我端正了学习的态度，努力自学进取，还想带着我的学生们跟我一起学，用心对待学生们，他们因此喜欢上我，不行吗？”

　　向阳觉得自己上辈子真是眼盲心瞎，不然就陈建平这样浅薄的人，他怎么可能到最后被背叛了才知道这根本不是个值得结交的人。所以，上辈子的自己，事业失败，妻离子散，好友背叛，全源于自己识人不清。

　　“我自问曾经待你不薄，更没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见不得我好？！”他其实知道陈建平不是见不得他好，而是见不得他好了后却没管他，“我的过去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爱说说去，只是我必须告诉你一句，就你这种背后道人是非的做法，今后没人敢跟你做真的朋友。”

　　“因为谁也不想某天，冷不丁被你从背后捅一刀。”

　　见大家若有似无扫过来的视线，陈建平恼羞成怒，“谁在背后说你的不是了，没证据，你随便冤枉我，我可以去举报你的。”

　　“我坐大队的牛车回来的，牛车上的人把这段时间大队里关于我的流言，以及这流言从哪里来的跟我说了。”为了不给人招黑，向阳没指出是谁说的，“老实告诉你吧，去县中学的第一天我就坦白自己在学校并不是好学生，成绩也不是很理想，所以想通过这种方法弄糊我当代课老师的事，还是省省吧。”

　　帮他拎东西过来的李之君，默默看完向阳的回击，帮着他继续给了陈建平会心一击，“刚才牛车上人多，我不好跟你说，我三叔说那位大学老师会把出版英语复习材料所得的一半稿费邮寄给你，回头你自己有去邮局，顺便问看看，到了没。”

　　对心思纯正的知青，李之君素来一视同仁，可对那些心术不正的知青，他就不会那么客气了。陈建平如今在大队社员的眼中，就是那些个心术不正的人，所以李之君不介意趁机帮向阳一把。

　　一直没插上话的赵国强，听李之君这么一说，当即问道，“什么英语复习材料？什么稿费？”

　　李之君于是把刚才在牛车上的话，当着所有知青的面又说了一遍，“我三叔说出版社原先担心英语复习材料没那么受欢迎，印的数量有限，结果意外得到学生们的青睐，买的人还是不少的。刚才向知青说，国家发了相关的文章，表示要开始重视英文的学习，有这个风声，想来这个复习材料会更加受欢迎的。”

　　两人同住一个房间，赵国强是知道向阳在英语课本上记了很多笔记，却不知道这笔记竟然能被人大学的英语老师看中，他意外地看向自己的好友，“你什么时候干了这么件大事，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我这笔记有请教过别人，但我怕有缺漏，所以你们去高考那几天，我去请教李家妹子，结果她说她英语也不行，然后就说帮忙寄给她三叔，让她三叔帮忙请个专业的老师帮着看看。对方看过后，就说我整理得很好，问我可不可以拿去用。”

　　“我同意了对方的提议，后面的我也是今天听了之君哥说才知道的。”

　　当上代课老师就是件好事，没想到他整理的英语复习资料，竟然还能有这样的造化，不仅赵国强林秀英两个同来的知青，卫红兵四人也真心实意替他高兴，纷纷对他道恭喜。

　　陈建平更是没想到，不爱学习的向阳，竟然不仅顺利当上了代课老师，还因缘际会出了书，当即懊恼自己跟闹僵的事。

　　要不是自己跟他闹僵，就他现在的情况，随便伸手帮自己一把，都比自己在会计家的小闺女做小伏低扮孙子的好。

　　想到曾经只要自己在他面前露出点难处，向阳就不问缘由替自己出头，陈建平不由转变态度，“阳子，我不是故意说你不是的，你知道的，我一直唯你马首是瞻，可自打来了这里后，你拿我当透明人一样，更不愿意管我，我心里不甘，才会想出通过这样的方式引起你的注意。”

　　“反正这些话也没对你产生影响，你可不可以当成没发生过，咱们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

　　论能屈能伸，当真无人能敌得过陈建平，难怪这人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身处何方，都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这种本事也怪难得的，可惜不是叫人稀罕的本事，向阳想也不想婉拒道，“我可不想哪天再被你，因为你所谓的不甘心，在背后同我一刀。”

　　无论他当上县中学代课老师的事，还是知青院三个知青考上大学，那都是值得庆祝的事儿。卫红兵、甄学农、赵国强三人商量着手续办好回乡前，一起请人吃上一顿，向阳寒假要给学生补习，赶不上三人这场。

　　好在他自己也有意就自己当代课老师的事，以及三人考上大学的事儿做一番庆祝，所以他今儿个大出血，不仅一下买了三斤的肉，还买了一斤的油回来，还有千张、豆腐等其他各种菜，甚至还买了瓶酒回来。

　　不算陈建平这奇葩，知青点其他人虽然对他当上代课老师的事各种羡慕，却不会有心里不平的想法。因为他们亲眼见识过向阳的英语实力，试问一个捧着英语名著读得津津有味的人，又懂得抓住机会，当个英语代课老师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大家都不会忘记，高考前为了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复习，向阳一个人包揽了所有的家务，再有他们高考前一天他还特意给每个人准备了两个红鸡蛋，这些他们都记在心上。

　　所以对他当代课老师的事，知青们除了羡慕外，更多的是恭喜。

　　见他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庆祝，大家伙当即开始商量要做哪些菜好。

　　知青虽来自天南海北，但从人数上算还是川省的居多，且就算其他省来的知青，在这里当知青的这段时间也足以让这些人适应川省的饮食习惯。

　　于是大家商量出来做的菜都是川省名菜，比如麻婆豆腐、鱼香肉丝、大千干烧鱼还有开水白菜。

　　本就是川省人，且下乡有五年多将近六年的肖继红早就练出了一手好厨艺，所以这天晚上肖继红掌勺，林秀英负责打下手，五位男同胞则负责在一旁聊天。

　　这里不得不说陈建平的脸皮当真厚得无敌，明明刚才还跟今晚请客的正主向阳，闹到几乎翻脸的地步，现在却没事人一样跟着坐在一旁等吃的。

　　虽然大家都瞧不上他这幅做派，但都是成年人，且早都过了说话不带脑子的年纪，见向阳这个当事人都没意见，谁也没说什么。

　　赵国强倒不是不想跟陈建平计较，而是知道这人自己认定的事，别人说再多都没用，他他懒得为这么个人浪费时间，“学农哥和强子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我没在，在此跟你们说一声恭喜。”

　　甄学农是首都人士，填报志愿的时候填的都是首都那边的大学，赵国强填的也是首都那边的大学，两人的录取通知书是一块儿到的。不过，录取甄学农的学校首都林学院是大专院校，赵国强却是被首都大学录取，国家最高学府。

　　上辈子赵国强首都大学毕业后入了体制内，九十年代中期调任鹏城，当了鹏城的二把手。不出意外，鹏城任满时，他能再往上升升。

　　由于上辈子他没下乡，并不认识知青点原先的几位知青，所以卫红兵和甄学农后面怎么样，他并不清楚。不过，77、78两届毕业生是后面各行各业的中坚力量，想来两人一样能有不错的将来。

　　“先前你说不参加今年的高考，我还惋惜你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如今看来你应该是早就有安排，难怪你会说推辞一年考，明年能拿更好的成绩。”在他看来今年报考，哪怕没考上，也能积攒考试的经验，明年能更好的应对考场的一些情况，可这孩子竟然不要，他着实不能理解，只是那时候大家交浅他不好言深，便没说太多。

　　如今看来人家是把有限的时间拿来专攻英语一门，然后趁着县中学还没找到合适的英语老师，自荐当了代课老师。这样一来，接下来这一年他不仅不用参加繁重的劳动，还能在复习的时候碰到问题时，随时向学校的老师请教，不知道要比没把握贸贸然报考好上多少倍。

　　“虽然我在读书一事上有些天赋，但从恢复高考消息出来到高考时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我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觉光读书也不敢保证自己能考上。我便想着与其做这种没把握的事，还不如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复习。”

　　“也是凑巧县中学一直没招到合适的英语老师，不然我也没这种机会。”

　　因为过去的风气，英语人才极其欠缺，且有些擅长英语的人心里有数顾忌不敢贸贸然出头，他才有机会得到这个代课老师的事情，换其他科目，他就算自学怕也不可能有机会。

　　国家虽然在十多年前就把英语当成第一外语，但因为种种原因，英语并不是很受人重视，甚至因为过去这些年跟国外有关的一切都很敏感，很多人都避谈英语，这大概就是县中学一时间找不到合适英语老师的原因。

　　“难怪你去废品站买英文原著。”先前看他捧着那名著读时，甄学农就知道那是废品站淘回来的，当时他就想虽然整个社会氛围慢慢变松了，但为了保守起见多数人还是轻易不敢去碰这些东西，这人倒是胆大。

　　“那时候其实我是想掏其他英文书的，可惜都被人掏完了，我只能退而求其次掏了那些回来。也多亏掏了这些回来，让我对英语的应用更加了解。”虽然这些人都不错，但向阳没想过把自己的底都掏出来给人看，便把买英语名著的事解释成无可奈何的举动。

　　甄学农对他竖起大拇指，“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荫。”

　　大概是终于能回去，甄学农这段时间比以前平易近人多了，像这样偶尔的打趣偶尔就能出现那么一次。

　　以前不爱读书成绩一般的时候，向阳就很受欢迎，当初陈建平觉得这是因为他家里条件好，对人大方这才让他们这些人捧着他。

　　可来到这里后，不算这次的请客，除了上次他们去高考前一天，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两个红鸡蛋外，再没做太过慷慨的事，却一样能得到知青们的喜欢，陈建平没办法再像过去一样，觉得他受欢迎是因为条件好。

　　这个意识让他心里头不痛快，所以他特意在老乡面前说他以前的坏话。

　　没想到他自己一点不避讳曾经的成绩和不好的学习态度，坦坦荡荡跟大家伙承认自己过去不对，以至于他做的那些不仅没影响他半分，反倒让大家觉得他实诚。

　　陈建平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听到他这样说，再次试图动摇他在知青中的地位，“先前你还说下乡当知青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性子呢，真要磨练自己的性子，就不该挑这种轻松的活计干，而是跟着大部队下田劳作才能达到你想要的磨练。”

　　“如果我的性子不是得到了适当的磨练，这会儿应该又开始为你的事奔波操心起来了吧？”陈建平不开口，向阳只拿他当空气，可这一开口就是让人忍不住想怼回去。

　　“就是。”赵国强实在看不上陈建平的行事作风，“以前你每次碰到事情就在阳子面前，摆出一副无助的样子，阳子讲义气见不得你这样，每次都冲锋陷阵为你奔波忙碌。如今他成熟了，懂得在这样不问缘由的帮你，那不是真的在帮你，而是害你。”

　　“他现在对你放手，是想让你跟他一样学会自己去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