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格蕾思琳

35、最后之战

　　乌云蔽天，阴风冷冽。
　　一边是被大火烧过，被巨石砸过，被鲜血冲洗过，依然屹立不倒的城。
　　一边是身强体壮，气势汹涌，冲锋陷阵十余遍，越挫越勇的嗜血兽人。
　　就像两个实力消耗殆尽的巨人，双方都在等着最后一击，看将谁置之死地。
　　这一刻，两边阵营屏息对峙，等待决战的来临。

　　罗伊全身战甲，跨上骏马，腰配宝剑，手握缰绳，作为战斗核心被侍卫们护在中央，和上万铠甲骑士守在庄严的城门前，等待城门打开的刹那。
　　各团各队做了最后一次点兵，向主帅禀报全员准备完毕，罗伊正要下令打开城门，却听见身后有人来报：“王储殿下，国王陛下让属下前来送行！”
　　罗伊一看，是跟随父王身边多年的内侍官，他单膝跪下，双手捧上一剑盒，呈现给罗伊。
　　“王储殿下，这是国王陛下命属下送来的，请您带上它上战场！祝您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罗伊下马，打开剑盒，里面躺着一把威严的宝剑，质地古朴厚重，静默着等待有人唤它出鞘。
　　罗伊一眼就认出，这是父王的佩剑！平克那雷时代相传的王者之剑！
　　罗伊深吸口气，双手将它捧起，抚过剑鞘上雕刻的龙纹，以一颗虔诚的心，将剑缓缓拔出。
　　只是初露锋芒，便已英气逼人。
　　寒光随剑刃的抽出夺人眼目，嘶嘶的微响如武士沉吟，等银白的剑身重见天日，明晃晃地展示在众人面前，它所代表的王权和国家的尊严，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罗伊凝视着倒映在剑身上的自己，这把剑所承载的历代国王的英魂，如今和他融合在了一起，国家正当生死存亡一刻，他仿佛听到了召唤：劈开黑暗，冲向光明！
　　罗伊再度上马，信心倍增，高举着王者之剑：“我军必胜！”
　　“我军必胜！我军必胜！！我军必胜！！！”
　　战士们热血沸腾，高呼胜利口号，顿时士气高涨，人人紧握武器，等着与敌人决一死战！
　　此时紧闭多日的城门，门闩被战士抬下，城门在几十名壮汉的拉动下，徐徐打开。

　　城门大开，对阵的魔族虽然有所准备，心里还是有些惊讶。
　　虽然他们以王子的人头为诱饵，想引出城中的兵力，但打从心底还是瞧不起这帮要靠骑马才和自己一样高的人类，以为他们会躲在城里一直耗下去。
　　“准备战斗！”魔族将领举起了军刀，断然指向了前方，“迎战敌人！”
　　兽人们狂吼着，拔腿朝着大开的城门冲去，然而跑不了多远，就进入了城楼上弓箭手们的射程之内，顿时下起了满天箭雨，将跑在前头的兽人射成了刺猬。
　　在弓箭掩护下，骑士们有足够的时间出城，领头的旗手高举旗帜，在号角声中第一个冲向敌人。紧跟其后的骑士们身披重甲，手提长矛，在骏马奔驰的所带来的冲力下，如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向了敌阵。
　　排在最前面的兽人全是营中体格最为粗犷的，站起来如一堵堵肉墙，身上天生的肉甲让他们甚至不需要其他防护，直接挡住来势汹汹的重甲兵团。
　　这一波攻击如同怒涛冲岸，尖锐的长矛刺向了铜墙铁壁，有的刺中了兽人的身体将他顶入了好几米，有的却被兽人抓住长矛连人带马抛飞了过去。
　　一波下来不分胜负，第二波攻势紧接而来，兽人们刚刚打落了前一个骑士，后面紧逼上来的长矛就把他的胸膛刺穿。
　　就这样潮涌一般接二连三不停进攻，终于在敌阵中撕开了一个口，此时城中的轻骑兵出动，万马奔腾冲向敌阵的中心。
　　此时敌人的阵势也发生了变化，既然人类的军队已经冲了进来，他们也不坚持死守，而是诡异地向两边散开，敞开怀抱让轻骑兵入阵，又渐渐合拢将他们包围起来，准备将他们消灭其中。
　　五万骑兵与魔类混战在一起，双方均亮出了最后的实力，骑兵团是城中主力千里挑一，兽人们也比之前的更加孔武有力，他们甚至不用武器，尖牙利爪就能将人类撕个粉碎！
　　然而精锐的骑兵团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不仅怀着必死的决心，而且个个身怀绝技，不论是重矛长枪，还是剑术弓箭，只要是武器到了他们手里，就会变得威力无比。之前的几次交锋，累积了战斗经验，兽人并非不可战胜，他们的眼睛、胸口、眉心、关节全都是薄弱部位，几人合攻就能分而解之，剑术精湛的骑士甚至能将他们一剑毙命。
　　罗伊就在这个战团之中，身披和普通战士一样的银甲，不同的是，身边总有好几名侍卫誓死保护。手中挥舞的王者之剑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力量，身上的气力是平时作战的好几倍，总觉得杰伊就在身后默默支持，和他一起并肩作战浴血沙场……是的，杰伊一定在他身边！兄弟你等着，我一定实现承诺，还你一副完整的躯体！
　　大喊一声，将手中注入灵力的长剑劈向袭来的犀牛人，如纸般薄的锋利剑刃直接破开坚实的皮肉，碎裂它的骨骼，将它笨重的身体一分为二——鲜血狂喷！将罗伊变成了血人，敌人的血更加烧旺了他的杀欲，怒吼着向另一只兽人杀去。
　　然而，真正肩负夺取王子首级重任的，是一支由二十来人组成的敢死队。
　　他们唯一的目标，就是朝着王子首级的方位前进、前进，没有骑马的他们爬过兽人和同伴叠起的尸堆，钻过高大的兽人们留下的缝隙，不停地靠近插着王子头颅的木杆。
　　这些人，都是杰伊生前的侍卫，如今他们守护的主人已为国捐躯，而他们却还屈辱地活着，只有誓死夺回主人的首级，才能挽回他们最后的尊严！
　　这群人已经死去，因而对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没有丝毫恐惧，没有累赘的铠甲，手里只有短刀，以最快地速度向前窜去。
　　这其中，就包括了杰伊的密友艾斯朗。
　　他赤红的双眼，已经看见杰伊的头颅离自己越来越近。

　　另一方面，送走骑兵的城门刚刚关上，就遇到了埋伏在外的魔物的袭击。
　　这帮攻城的魔物身材较为矮小，数目众多密密麻麻，架起云梯向上爬，像黑色的蚁群黏在了城墙上，发出声声尖利的怪叫。
　　城楼上的士兵自然不敢怠慢，浇上滚油点火燃烧，魔物们顷刻变成一堆堆火球，尖叫着从城上滚下。
　　然而火刚烧过，魔物们又卷土重来，一个个悍不畏死，不论用石头砸，用箭弩射，用长矛射，他们总能一次次地架上云梯，重上城墙。
　　魔物们杀也杀不完，战士们未免心慌，这个时候，沉寂了许久的国王登上了城楼，亲自指挥作战。
　　“勇士们！鼓起勇气来！守护你们的城！不能放一个敌人上来！”
　　听见了国王的声音，大家重新鼓舞士气，挥舞起手中的长戟整齐划一，锋利的戟刃如银白色月牙，划过之处随即染成红色，魔物们瞬间成了新魂，纷纷到死神那里排队去了。
　　就这样一路坚持，若有战士被魔物拉了下去，马上有人从后面替补，绝不给他们留下任何缝隙。
　　魔物们见久攻不下，换上第二批攻城，这下全都是身强体壮的狂战士，数量不多但凶悍无比，嘴里叼着短刀，爬着云梯就上来了。观察到城楼左侧的兵力稍弱，可能是入伍不久的新兵，集中势力向那头攻去。
　　果然新兵站不住脚，看着那么多庞然大物爬了上来，虽然心里在给自己鼓劲，手还是忍不住发抖。
　　这些狂战士不仅体格健壮，身手也十分敏捷，竟然躲过了长戟阵密集的攻击，甚至抓住戟尖将几名士兵拉落城下，有几只迅速地爬了上去，终于登上了城楼。
　　“陛下！左侧被敌军突破了！”
　　“不要慌乱！随我迎战！”国王拔出长剑，带着将士冲向了进犯的敌人。
　　攻城与守城，伤痕累累的城楼上，再一次演绎生死之战。

　　城外的战斗也是如火如荼，双方打得难分难舍，不停有人惨叫着倒下，魔族将人类围困其中，表面上似乎占了上风。
　　就在这关键时刻，局面出现了转折，忽然听见战阵外面传来震天的呐喊，人类的军队从左右两翼杀向了魔族军团！
　　“终于来了！”
　　这正是罗伊的策略，他带领精锐的骑兵冲入敌阵，表面上像是被敌人包围，再命两个兵团从城中的暗道走到两面，从侧翼包围敌人，这样一来，敌人反而腹背受敌，疲于奔命。
　　手头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罗伊终于有精力去干别的事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深入敌营揪出黑帐中的主帅。
　　于是带上同行而来的几名白魔法师，策马踏上了战士们为他们开辟出来的一条血路。
　　罗伊身后的战斗还在继续，肯达也加入了阵营，他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潜伏在敌人身边那么多天，每天都要和这帮兽人混在一起，看到自己的同胞被杀戮，看到王子的首级被侮辱，自己却只能握紧拳头死死忍住，只盼望人类的军队可以杀到，让自己大干一场！
　　这一刻的复仇之战真是痛快淋漓，多日来的郁闷被兽人的鲜血冲刷殆尽，肯达双手挥刀左右开弓，将一只兽人砍得体无完肤，直到他轰然倒下。
　　踩在兽人身上喘气的瞬间，眼角突然瞥见了一抹红艳，灵敏的他顺势望去，瞧见一名骑士的头盔里飘出了几缕秀发——虽然没有看见正面，但肯达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刚刚轰完一只兽人，来不及观察周围的情况，调转马头，往刚刚罗伊走过的敌营深处跑去。
　　“法兰蒂尔！那里危险！”
　　肯达焦急地呼喊，然而战场的厮杀将他的声音完全淹没，法兰蒂尔已绝尘而去。
　　情急之下，看到了一匹已经失去主人的战马，肯达想也不想，跨上马背就追了上去。

　　艾斯朗好不容易走到插着杰伊头颅的木杆前，身边的同伴只剩下五六个人。
　　高高的木杆足有两层楼高，王子正在上面等待他们，如同平日里仰望主人，心里已是百感焦急。
　　木杆有碗口般粗，艾斯朗迅速地攀了上去，然而这一情况很快被一只兽人发现了，吼叫着跑过来袭击。
　　其他侍卫连忙上前应战，确保侍卫长有足够的时间完成任务，然而没有什么装备的他们，在兽人面前犹如柔弱的孩童，挥舞着貌似可笑的短刀。
　　强敌面前只好一拥而上，有人砍其关节，有人扎其心窝，有人爬上它的后背刺他的眼睛……兽人大吼一声一抖一踢，就将袭击的人类抛飞到大老远去，抬起巨大的脚，毫不留情地踩死他们。
　　听见下面传来的同伴的惨叫，艾斯朗心如刀割，但他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带王子回家！
　　近了，近了……殿下，再等等我！
　　就在快要触碰到时，背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皮肉像是被撕开了几层！
　　艾斯朗知道受到兽人利爪的袭击，后背现在大概已是血肉模糊，但是这点疼痛算得了什么！绝对不能就这么掉下去！
　　咬了咬牙，艾斯朗伸出了手……碰到了……碰到了！
　　但是那头颅被削尖的木杆插得好深，简直像是融合在了一起，艾斯朗只好将双腿牢牢盘在木杆上，双手握住杰伊的头颅使出了全力——
　　“王子殿下——！我们一起回家吧——！！！”
　　坚韧的意志创造出惊人的气力，杰伊的头颅终于被缓缓地挪出，捧在了艾斯朗的手里。
　　“殿下……”看到这张熟悉的脸，顿时泪如雨下，珍惜地抱在怀里，不忍他再受伤害。
　　完成任务的瞬间，支撑身体的意志也突然消失，艾斯朗再无力气爬下木杆，只好任凭身体往下坠落。
　　重重地摔在地上，隐约听见了胜利的欢呼，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殿下，您听见了吗……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阴霾的天际闪出了金光，刺穿了阻挡它的乌云，落在了艾斯朗的脸上。
　　杰伊仿佛踏着金色的大道走到他身边，温和地向他伸出了手。
　　殿下……你肯原谅我了吗……谢谢你……
　　艾斯朗握住杰伊的手，起身离去。
　　身后留下的，是抱着王子的头颅，安然睡去的身躯。

作者有话说

　　终于不用再写大型战争场面了，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