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格蕾思琳

34、真挚告白

　　军事会议开了整整一天，将军们按照指示各自准备去了，罗伊也终于能抽出身，去做自己的事情。
　　遣走了身边的侍卫，独自一人走在渐渐阴暗的天色里，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找回自己，不是父王眼中还活着的杰伊，也不是被寄予厚望的王储殿下——他是罗伊，一个热爱生活多过于政治的王子，一个以为快乐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的男孩。
　　所有的一切在一夜之间颠覆，战争摧毁了平静的生活，眼前的变化让他头晕目眩，身上的战甲让他疲惫不堪……他还来不及为死去的亲人哀悼，自己就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身份。甚至当他对着众将发号施令时，他竟然以为自己就是杰伊！那么罗伊呢？那个爱笑爱闹顽皮捣蛋的少年到哪里去了？还会有人记得他吗？还是他真的已经战死了？
　　罗伊满怀惆怅，不停地寻找着答案，不知不觉走到了法兰蒂尔的寝室，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眼光落在了门上。
　　“殿下，您找我吗？”
　　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罗伊转过身，法兰蒂尔就在眼前，她刚刚从河边回来，河水沾湿了裙襦。
　　不知为何，只要看见了她，心里就有了着落，围在身边的那么多人里面，也就只有她，能和自己说说话了。
　　“是的，能陪我散散步吗？”
　　法兰蒂尔点了点头，她看见了王子眉间积压着的忧郁，它们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
　　两人走出了军营，一路漫步到草色青青的河边，罗伊一直没有开口，眼神迷茫地望着前方。
　　“殿下，您还好吗？”法兰蒂尔打破了沉默。
　　“好吧……我想。”
　　“罗伊殿下，能允许我这么称呼您吗？今天求见您的时候，侍卫竟然对我说罗伊殿下牺牲了，在军议厅里的是杰伊殿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我知道，您是罗伊殿下，即使长得再相似，您依然是您，是这世上独一无二，无人能够代替的罗伊……”
　　法兰蒂尔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旁边的罗伊一把拥入怀中，紧紧地抱住，箍得人骨头都发疼。
　　“殿下……”
　　“抱歉，法兰蒂尔，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听着罗伊的声音发抖着请求，法兰蒂尔不忍推开，只好把手轻贴在他背后，安抚啜泣中的他。
　　“法兰蒂尔，罗伊是不是很没用？他们期望看到的是杰伊，甚至宁愿当罗伊已经死了……”
　　“殿下怎么可能没用呢……”法兰蒂尔微笑着回答他，“您在战场上英勇杀敌，在后方运筹帷幄，您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和勇气，都是属于您自己的呀。”
　　“叫我罗伊吧，没有人的时候，就叫我罗伊，让我知道还有人记得我。”
　　“好吧，罗伊……”
　　法兰蒂尔轻柔的声音，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慢慢地抚平了罗伊心上的伤口。
　　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不记得他，只要还有她能呼唤自己的名字，那么“罗伊”就能一直活着。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抚她那头浓密的发，原来手指穿梭在温柔的发丝间，是这种感觉……
　　“殿下……”法兰蒂尔感觉到了异常，罗伊的举止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
　　“叫我罗伊。”罗伊并没有松手的意思，沉迷在她贴在自己胸前所带来的温暖。
　　“罗伊，我们该回去了。”法兰蒂尔轻推了他一下，试图保持距离。
　　“为什么要避开我呢？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意？”
　　“殿下，我是有夫之妇！”
　　“如果他已经不在了呢？你会考虑我吗？”
　　“没有如果，他还活着！”
　　一句话，让罗伊僵在了那里，所有美梦都被敲成了碎片。
　　“如果您忘记了我的身份，请您以后称呼我作艾利特太太！”
　　法兰蒂尔挣开了他的怀抱，转身朝灯火通明的地方走去。
　　罗伊看着法兰蒂尔的背影越来越远，独自沉浸在夜色里。
　　凄然地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如果之前他帮法兰蒂尔找到那个男人，还能心平气和地祝福他们……但是现在，她在自己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叫他怎么能就此放手！
　　那个混账男人，怎么能不负责任地消失，又突如其来地出现！
　　如果他真的回来，那么法兰蒂尔……不，没有如果！他绝不允许法兰蒂尔就这样走出自己的生命！她是比王位甚至身份还要重要的存在！是他这辈子唯一想过要争取的！
　　“法兰蒂尔，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为了实现反击计划，人类的军队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魔族偶尔还有零星偷袭，但和之前的规模相比，只是小打小闹，都被盟军压了下去。
　　三天过去，双方都没有大动作，似乎在沉寂中积蓄着实力，准备进行最后的决斗。
　　罗伊忙着在各营之间视察，他要完全了解自己军队的长短之处，这场战役事关生死，他要做到万无一失。
　　法兰蒂尔则是守在河边等消息，罗伊派了一队士兵过来帮忙，然而三天过去了，河面依然没有动静，人们开始怀疑那团浆糊状的小怪物是否能完成任务了。
　　一直等到了第四天傍晚，平静的河面上冒出了几个气泡，法兰蒂尔顿时有了精神，让士兵们张开大网把它从水里捞了出来。
　　泡过水的史莱姆身体膨胀了好几倍，战士们惊奇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地挤出水分，慢慢缩小到两巴掌大。
　　法兰蒂尔把它捧了起来，半透明的身体里头，隐约看见了异物。用手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冰凉黏湿的身体，裹住了整只手掌，慢慢地勾到了异物，再缓缓地退了出来。
　　是和上次一样的布条，张开一看，密密麻麻地全是字，这次她更加肯定，就是肯达的字迹！
　　法兰蒂尔捂住嘴唇，激动得差点哭了出来，但她忍住了，当下之急，是把情报送去给罗伊！
　　用血犒劳了乖巧的史莱姆，甚至低头亲了亲它，感谢它带来了好消息。
　　随后转身跑去了军议厅，罗伊正和众将军开备战会议，这份情报来得正是时候！
　　从情报上得知，魔族把大量的兵力守在了杰伊的首级之处，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另外还在城的周边暗伏了两支军队，等引出城中的主力后伺机攻城。兵力较为薄弱之处，反而是主帅的阵营，由于之前损失了两个兵团，魔族的人手已然不够，就连平时守在黑帐四周的灵咒师，也已减少了一半。不过黑帐设在敌营最深处，想要直捣黄龙，还要穿过前面的铜墙铁壁。
　　罗伊和众将经过商议，决定亲率主力军团从正面袭击，另外两个兵团从左右两翼打击敌人，其中一支敢死队负责夺回王子的首级。军团与敌人缠斗的时候，掩护他和几名白魔法师冲破敌人的防护，打击敌军的帅营！
　　最后，有两个兵团留守城中，对付前来攻城的敌人，除非前方的将士取得了胜利，否则大门只能紧闭，不准开城门收纳逃兵，不准向城外增派援兵！
　　也就是说，出城迎敌的将士们，包括王储在内，除了将敌人消灭干净，已无后路可退！
　　“将军们，有没有勇气背水一战！”
　　“有！”众人异口同声，视死如归。
　　“好！让我们先干了这杯出师酒！”罗伊举起了手中的酒杯，“等我们胜利归来，再饮庆功酒！”
　　众人仰头一饮而尽，摔碎了手中的酒杯，以表决心！
　　会议过后，将军们回去各自的阵营，调集兵马发号施令。
　　听到要决战，战士们士气大振。枕戈待旦，只等天亮决一死战。

　　罗伊度过了不平静的一夜。
　　他先是去向父王辞别，告诉他自己的作战计划，希望他能给点建议。
　　国王摆了摆手，欣慰地笑笑，拍了一下罗伊的肩膀：“想做什么，放手去做！”
　　退出了父王的房间，又来到了法兰蒂尔的窗前，看着烛火将那道心爱的倩影印在了窗帘上，心里挣扎了很久，还是深吸口气，敲开了房门。
　　“殿下。”法兰蒂尔恭谨地向他行礼。
　　“法兰蒂尔，我有话要对你说。”罗伊藏在身后的手紧张得握起了拳头，但他还是诚挚地凝视着法兰蒂尔的眼睛，“我犹豫了很久，虽然知道会被你拒绝，但是不说的话，我怕以后再没有机会。法兰蒂尔，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什么凤凰传人，而是因为你是你。我不知道凤凰是什么样的，但是我眼中的你，美丽、善良、坚强、勇敢……请原谅我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即使我知道你是有了丈夫的人。”
　　面对罗伊的告白，法兰蒂尔微红着脸，默默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这么晚了还打扰你……说出这番话，我心里好多了，不过这反而让你觉得困扰吧。不用担心，或许明天过后，你不用再见到我了。晚安，法兰蒂尔。”
　　罗伊微笑着告别，转过身，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罗伊！要活着回来！”
　　罗伊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却高兴地高声大喊：“我会的！”
　　法兰蒂尔倚在门边，心里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视线越来越模糊，抬手一擦，才发现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