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铭君倾》天问怀沙

3、邺都城外

　　临近傍晚，天空愈发地阴沉起来，如同每个所阴沉着的内心。
　　“看来要下雨了，但总是将伞撑在头顶的你似乎并不需要担心。”梁伯钦一下子拽下蒙住双眼的白纱布，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然后嘴角轻轻一扬，似笑非笑地问起一旁的叶川。
　　邺都城外，商水河畔旁的一处密林中，梁伯钦挥舞着手中的剑从刚才一直在这里练功，并且他刚才一直用白纱布蒙着双眼。
　　剑刃划过的地方，片片碎叶落下。
　　粽紫色的长袖锦服，右肩上披着三条紫色的丝绸丝带，半长的紫黑色头发，清冷的棕色双眸，高耸的鼻梁，以及一张桀骜不驯的俊逸脸庞。
　　梁伯钦，二十三岁，当时陈国相国梁盎的大儿子，两世的功臣家族，他们一家都很受皇帝赵振乾器重，现在梁伯钦为朝廷的禁卫军的年轻统帅，统率着一支负责保卫国都的庞大的军队。年少有位，是一位年轻优秀的将领。剑术不错，并且轻功比较卓越。
　　“你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梁伯钦凝视了一下右手握着的那三尺青铜剑，目光又移向了叶川。这个时候的叶川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梁伯钦在跟自己说话。
　　“或许并没有什么理由。”叶川轻轻动了一下双唇，然后又静静地聆听起了这林中百鸟的啼鸣。
　　右手始终撑着一柄绣着几枝红梅的白色油纸伞，左手也一直握着他那把形影不离的精致的长箫，脚踩在片片落叶之上。一身蓝白色的儒服，淡雅飘逸，被微风轻轻吹动。修长乌黑的头发用蓝白色的布条缠出了髻冠。
　　油纸伞下的他是那么平静，目光深邃而又清澈，深黑色的双瞳，俊秀雅逸的脸庞却又没有任何表情，有着很好看的眉目，给人一种淡淡的读书人的气质。
　　叶川，字子兼，二十七岁，真实身份不详，是个神秘主义者。儒士之风，淡雅闲适，对什么都不会过分在意，没有过多的表情，似乎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擅长吹奏箫笛，而且富有智谋，其实他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但从不轻易显露。是梁伯钦的一位朋友。
　　“嗯？”梁伯钦感到一丝疑惑，抬头看了看从林叶缝隙间穿来的阳光，又接着说道:“你还是那么令人搞不懂，不过这不重要……”说着，梁伯钦的目光又移向了十步之外的那棵柳树下的一座坟墓。
　　那座坟上的土还稍稍有些新，坟墓前的石碑上刻着:爱妻杨紫凝之墓。
　　那是梁伯钦刻上的。
　　可实际上梁伯钦很清楚他的妻子杨紫凝现在正处于皇宫中，是现在正受宠的景妃。所以坟墓中实际葬着的是一具不知名姓的宫女的尸骨，是被鹤顶红给毒死的。
　　因为这名宫女的相貌与杨紫凝有些相似。
　　事情其实很简单，两个月前，赵振乾看上了相国梁盎的儿媳妇，梁伯钦的妻子杨紫凝的美貌，所以就将杨紫凝召进宫觐见。
　　第二天那具被毒死的宫女的尸体就被送进了梁府。派去的人说:杨紫凝进宫后突然生病暴毙身亡，陛下也很是无奈，只能让相国一家将她好生安葬。
　　梁盎父子怎么可能会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而梁伯钦又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可是又如何，在朝堂之上也只能对皇帝陛下毕恭毕敬。
　　虽然梁伯钦并不是很爱杨紫凝，但本来多少是有些夫妻感情的。而现在梁伯钦更对杨紫凝没什么感情了，没想到她那么容易就屈服于了权势与荣华富贵。
　　梁伯钦再次看了一眼那座坟墓，收起了手中的青铜剑，站在一旁缓缓说道:“华丽的宫殿就是一座华丽的牢笼，囚禁着这其中无数破碎的生命。纵然如此，也无法改变任何。我替紫凝感到惋惜，可她又能感受到什么。”
　　叶川看了一眼梁伯钦，并没有说什么，依然平静。
　　“你曾说过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可你也知道从来不是这样。”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一直不言的叶川突然听到这一句，突然开口了。
　　“嗯？”梁伯钦感到一丝好奇得看向了梁叶川，他依然站在原地撑着他的油纸伞。
　　“你弟弟。”叶川倒是不以为然地吐出了三个字。
　　“小筠？哦，对！这倒像他说的。记得他还在家中喊过这天下不应该有皇帝，所有人都应同等地位。幸好在家中，话没有传出去，他也真够胆大妄为的，真不知道哪天会不会祸从口出，给全家带来灾祸。”梁伯钦倒是颇为无奈得感叹他这位叛逆任性的弟弟。
　　“你也早该习惯了吧？”叶川反问了一下。
　　“的确，小筠一直如此。父亲只让他读书，不让他习武，也是为他好，怕他到处闯祸。哪知他读遍四书五经，却根本不认同那些伦理纲常之道。母亲也不怎么管他，他在家里根本呆不住，就是现在也指不定跑到哪里去了。虽然我们一家人早都对他习以为常，但他实在太叛逆了，我们每天也不得不防着他，怕他招来祸患……”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他人并不能改变什么，小筠的事还是掌握在他自己手中，我相信他能清楚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你也不必太担心。”
　　“的确，不过他现在还缠着你要你陪他下棋吗？然后再不停地讲着他的那些话。”
　　“那是他小时候的事，现在没有，已经很久没见他了。”
　　“这小子不定现在跑到何处了，随他去吧，先不管他了。我们现在还有重要的事情。”
　　“嗯？”
　　“你知道玄夜组织吗，子兼？”梁伯钦突然冲着叶川问出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相视一下，叶川仍是没有任何表情，但他却缓缓说了起来。
　　“玄夜组织，一个神秘而又可怕的暗杀组织。如其组织名字，永远在暗处等待着要猎杀的猎物。”
　　终于引起了叶川的兴趣，梁伯钦淡了一下，接着说道:“两年前，赵振乾有一名叫做伊兰的妃子行刺了我们的皇帝陛下，结果她失败了，被凌迟处死了。虽然并没有查出她是受什么人指使，但我知道她是玄夜组织的人……”
　　“所以？”油纸伞下，叶川看着梁伯钦微微抬了一下额头。
　　“这个组织非常神秘，已经出现有近十年的时间了。而且据我所知，里面的人员并不多，但都是高手。天底下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也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里面的人自成为其中的一名杀手后，他们的命就不再属于自己了。雇主只要开的出价格，他们什么人都杀，并且一名杀手失败死亡，别的杀手接替，直到杀死他们的猎物或者整个组织的人全部死光。两年前，有人向他们买了一个人的命，玄夜组织已经为之死了不少杀手，但依旧没有成功猎杀。而他们的这个目标就是当今的天子赵振乾，那个叫做伊兰的妃子就是为之死掉的杀手之一。”
　　“连皇帝的命都敢买，也买得起，那位雇主是什么人？”这倒是引起了叶川的一些兴趣。
　　“这个自然不知道，并且尚不清楚那名叫萧佩宁的前南越国公主是否是这个组织的人，不过我怀疑是。”
　　“萧佩宁？”听到这里，叶川的目光突然移到了远方。
　　“是的，他是南越国的亡国公主，南越国被陈国所灭，所以她行刺皇帝复仇，并没什么难理解的。只是南越国亡时，她只有八岁，当时整个建陵城被陈国军队占领，皇宫被围住，南越皇族尽被诛杀，却只有她活了下来，所以可以确定的是在那时，有人或者说是一个组织，将她救走了，并且将她培养成一名冷血的杀手，用来刺杀赵振乾，而这个组织就是玄夜组织。”
　　“这倒解释得通。”
　　“不过她这次也失败了，恐怕现在也要和前面那些杀手一样死去了……”
　　“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叶川仍是对此不以为然。
　　“我想知道那名雇主究竟是谁。子兼，你想啊，玄夜组织虽然拿钱杀人，但一直以来他们这个目标乃是皇帝，对赵振乾的刺杀多么困难，而且下场有多惨，每一位杀手都很清楚，可为什么仍没有杀手放弃，一个很好的解释是，那个人不只是一个花钱的雇主，而就是玄夜组织的首领，而刺杀赵振乾的杀手也并非一般杀手，而是那些玄夜组织从各处搜罗而来的和赵振乾或者说陈国皇帝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加以培养所用，比如这位前南越国的公主。所以，玄夜组织的这位首领究竟是谁，有必要查出来。”
　　“难道你要剿灭玄夜组织，保护你的皇帝陛下？”叶川额头微晗，说道。
　　“子兼，别开玩笑了，我不可能这样，只是我真的需要知道那个人的身份，不知道你怎样看待？”
　　“你觉得谁最想让赵振乾死？”
　　“想让他死的应该不少，毕竟赵振乾作为皇帝暴虐无道……”
　　“也包括你，梁伯钦？”叶川冲着梁伯钦微微一笑，打断他的话反问到。
　　“哦？”梁伯钦愣了一下，又说道:“的确，我也希望他死，也包括小筠。不过，子兼这话还是尽量别从口出，万一……”
　　“放心，我有顾虑。”
　　“可是这样一来，想让赵振乾死的实在太多，有能力成立一个杀手组织的也不少……”
　　“那么你应该想，他死了对谁最有利。”叶川突然淡淡得说了一下。
　　“对谁最有利？对呀，风险这么大的事情却从不停止，只可能是有着更大的利益值得这么做。也只有一种可能，赵振乾一旦驾崩，取代赵振乾成为新的皇帝。赵振乾尚无子嗣，一旦驾崩，只能从他的那些弟弟，那些王爷中找继任者，而且一个王爷也确实有财力和能力组建杀手组织。这样，范围只有这么几个人了。”此刻，梁伯钦仿若恍然大悟。
　　“要下雨了，伯钦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你不适合离开禁卫军太久，万一赵振乾突然召见你，你却迟迟不能到，岂不让他生疑。”说完，叶川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撑了一下伞，打算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