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迦南之野

30、30

　　来年六月份，我收到了林故的一条微信。

　　林故，【我毕业，你来吗？】

　　我和她已经大半年没有说过话了，老实说，我当时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困惑的，我几乎要忘了这个人了。

　　但她既然这样提，我也正好有空，就决定去。

　　毕业那天，林故学校很热闹，操场上到处都是毕业的学生在拍照。我去的时候拿了一束百合，这花毕业典礼送也还算合适。

　　到了地方，发微信给她。她出来。

　　我俩就沿着学校里面的绿荫大道一直走，期间有很多同她一样青涩面孔的人对我们投来注视。

　　她同我说起了很多事情，与我相识是偶然，打电话给我更是偶然，她确实一个人回家害怕，便想着找点别的事情做，打发自己的注意力。在她的想象中是没有想到我会接电话的，结果没想到我接了，还安慰她，就此觉得我挺好的。

　　但有一点我被林故骗了，在遇到我之前，她并不喜欢女的。她说自己喜欢女的，这个是她骗我的。

　　而关于这一点，我知道的也比林故告诉我的时间要早。为什么，我从她和那个男生的聊天记录里面推测到的。

　　这才是我后面疏远她的真正原因。

　　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从来不会有想法，认为谈男女恋爱或者是男男恋爱，女女恋爱有什么区别。

　　我也明白，在男同或者是女同这种被异性恋爱划分出来的圈子里面，有一部分确实只是因为好奇才踏足的。但这样的事情，亲口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也还是觉得异常的讽刺。

　　林故就是这样同那个男孩子提起的，她说，同性恋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她想要去尝试。

　　男生便劝诫她。

　　她就乖乖听话。

　　我一时气极。

　　说来讽刺，我曾看到很多为同性恋发声的文章或者是言论，但大多数竟然都是男同，似乎女同被自动忽略模糊了。然后我就想，女同不是同性恋吗？

　　甚至有表示说，哪怕是感情如何浅薄，也不需要女性，以此来衬托男同的伟大，我当时直接就两眼一昏了。

　　所以，在当时看到林故这番说辞的时候，我是气急败坏的，什么叫做因为好奇，就想去尝试？

　　你尝试什么运气啊？

　　但在当时，我是分不清这话真假的，因为她对我是一套说辞，对那男生又是一套说辞。所以并没有提及此因。

　　不过，那男生在我看来，并不是坏的。因为他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谈不上破坏者。

　　但羞愤发作，对她怀有怨恨。自此，她回了昭阳，就再也不联系。

　　这才是真正不联系的原因。

　　林故告诉我，她觉得我是个挺好的人之后，没想到后面偶然提起一句自己喜欢女的会引起我的注意，也确实因为新鲜，所以愿意同我相处。林故觉得同性恋是见不得光的，所以我第二次来她的学校里面找她的时候，她才会毫无顾忌，反正不会有人看出来。

　　但之前提到的一直追求他的那个男生就将这件事给捅了出来，一时之间，学校里面对她猜测不停。

　　那时她觉得自己已经对我有了感情，便打算刺一下虚实，提出来堰江找我。

　　我当下订了机票，去接她。

　　有一点细节被我忽略了，当时陈伣问起我和她的关系的时候，我并没有将我一开始就知道我的网恋对象是个女的这件事告诉陈伣，陈伣理所当然以为我是被骗。林故在家期间，偶然同陈伣攀谈起这件事，由此开始产生怀疑，觉得我没有心思同她一起承受，猜测我只是玩玩而已。

　　就此心思开始偏颇，不在我这儿。

　　后来我再去昭阳找她，她当时定下了决心，如果我愿意，她想把这段关系摆在明面上来。但我不愿，所以就断了这个心思。更加怀疑我只是同她娱乐，并无认真的心思。

　　当下自己也决定如此。

　　之后打暑假工，结识了那个男生，对她呵护有加，完全不像之前追她的那个死缠烂打的，开始心动。

　　正巧当时过生日这一事更是巧上加巧，但她又觉得，不好同那男生相处那么多天，就想起了我。

　　结果没想到我会提出给她过生日，一时之间慌了神，就说了自己生日报错的事情，后面的事也就是这样了。

　　但那时更多的还是抱有我是否还有心能够挽回，但想不到我没有做出任何举措。从此，对我失望。

　　而且当时事发还是被陈伣看见，她一直疑心我和陈伣之间有什么，见当时我维护陈伣，怀疑之心更浓，便觉得陈伣是我心之所属，不免更是难过。

　　回昭阳后，到我生日，鼓足勇气对我说起生日快乐，不见我有任何回应，就此死心。

　　而到了现在，这些缘由，她已经可以明明白白地复述出来，我料定她已然放下，就算再不济，也是我这个人已经影响不到她。

　　林故告诉我，“那时我说同那男生分手的话，其实是骗你的，我那时候还没有和他在一起。”

　　我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林故是想看我是如何选择的。但是她没有想到，我什么都没有管，甚至放任她如此，她最起码以为我会不同意，但是我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件事确实错在我。

　　但即使没有这件事，我和林故也是不可能的。

　　我告诉她，“你喜欢他超过我。”

　　林故疑惑，皱着眉头看我，“为什么？”

　　“因为你愿意和他说你家里面的事情，却从来不对我提及。”

　　当时翻看聊天记录的时候，林故确实对那男生提及自己家里面的情况，她是家中独女，父亲家中做生意，还有一个前任，大户人家，而林故的母亲就是普通的农村家庭，因此不免被父亲家里面的人同前人作比，一来二去，搞得林故也觉得家中不自在，因此不想跟任何人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是她愿意给那个男生说，从这个时候，那男生在她心中分量必然是大于我的。

　　很多人都有一种思想，觉得家中情况如何，好的话自是不比再说，不好的话，是一点也不愿意同旁的人提起。

　　林故不和我说家里面的情况，会不会是这个原因？

　　不是的。

　　因为如果是考虑到未来，这些又是必然的。

　　而在热恋中的人们，既然思考到未来，家庭又是不可绕开的因素，所以林故会同那个男生提及。

　　我说出这个话，林故沉默了。

　　一般而言，沉默代表默认，当然，也或者是，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步，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再说一件搞笑的事情，林故疑心我嫌弃她花我的钱，所以在当时离开堰江后，用支付宝转了五千给我。她当时才刚刚打暑假工结束，身上有钱我不觉得奇怪，但我担心这钱会不会她要用作学费或者是生活用，因此又支付宝转回去给她，然后将她支付宝拉黑了。

　　提到这个，她说的是，我当时带她去买鞋的时候，表情很不好。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林故说，“和你相处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思考的时候总比开心的时候多。”

　　我问她，“你在思考什么？”

　　“我到底该不该和你在一起？”

　　我承认我因为她的言论对她确实生气，但不论如何说，对于这样的一份感情，怀有好奇的心态这是正常的，当初的我也是这样的。但我不能理解的是，这在我看来，不是可以拿出来探究的。

　　我因为好奇，想踏足，所以我愿意去了解，去找寻自己的内心。而不是以一种玩笑的形式告诉别人，然后别人说，这是病态的，这是畸形的，你最好不要去碰，不然我们连朋友都没有得做。

　　然后就是乖乖的，好，我知道了。

　　我放弃了，我妥协了。

　　我当然不会认为走上这条路的人最后都能走下去，就像我自己从来也不肯定自己一定走得下去。

　　为什么？因为我找不到一个陪我走的人。

　　那么，到最后，我势必会妥协。

　　那我向什么妥协，是现实，而不是我的感情。

　　莫说是同性恋，就算是占据着这个世界主流的异性恋，又有谁能够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嫁给爱情，或者是娶到爱情？现实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残忍到有时候你甚至会忽略那些曾在心里了留下烙印的刻痕，满心以为自己过得幸福。

　　时间也是如此的作用，时间确实会抹去一切。

　　正如林故，也是如此的道理。

　　这个曾经满脑门思考到底要不要打破世俗的禁锢，将我推上台前的女孩，已经可以落落大方地站在我的面前，将这些龃龉的往事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

　　我告诉她，“你已经有答案了。”

　　她看着我，问，“我曾经问过你，苏燚爱陈燃吗？你告诉我，爱的。那你呢？”

　　我看着她，看着她这张脸身后的背景板，只觉得整个人就像是飘在空中一样，我恍惚竟然觉得一切都好像是我一个人的错觉，我今日才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

　　但是确定，就算我是第一次见到她，我也确定——

　　“我啊，我喜欢你……”

　　远方风起，流云在半空翻涌，我回到现实世界，我看着此刻的她，“但我不爱你。”

　　她看着我，半垂着眼帘，显然，她知道这个答案的。

　　我笑了，“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爱你，不是吗？”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林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