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露西】狩猎 ...
-
我像往常一样觅食回来。
妈妈说那是旧人类留下来的遗址。我不懂什么是旧人类，也没有见过他们的时代。
她给我看过那个时代的画——她说那是照片，一种能够非常精确地描绘现实存在的图画。照片上确实是很宏伟的景观，但是我没有亲身体会过，所以也不能理解妈妈说的东西，只觉得是巨大的高耸的石块堆积而成的建筑，如果有我有足够的力气与时间，我也能堆起来，但是那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我就是在这个遗迹里长大的。这里是绝妙的藏身处，能避风躲雨，道路也很复杂，能够躲避其他人的攻击。
我在外面捕猎几天，得到了足够的的食物就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可今天遇见了奇怪的人。
像那种会发光的小东西我见怪不怪了，这里常常跑出来奇怪的东西，妈妈说那也是旧人类的产物。只要用力摔几下，它们就不会乱动了。
但我听见了脚步声，所以没有立刻摔了它，而是带着它沿着路径走出去。
今天路上又亮了起来，妈妈说过是里面有人在控制灯，我并不知道里面的人如何离这么远控制灯的，但只要是有光的日子我就不会带火把。
在昏暗的光下见到那个女人的第一眼，我以为见到了妈妈。她们穿的一模一样，她看起来和妈妈一样干净。
但是我突然认出了她的脸——我想起来了!
她曾看着我被杀死，我让她救救我，可她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说，只是冷漠地看着我被人用石头砸。我满脸都是血，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血流进我嘴里，呛得我什么都说不出。
我就这么死了，是妈妈把我从温暖的水中抱出来，我又一次活过来，我又一次长大了。——这就是在柱子上画图腾所祈求的转生啊！
我讨厌这个女人，我把那个发光的东西向她身上扔了过去，想砸死她。
但是我输了。
她把那个发光的东西轻踢到旁边的水洼里，紧接着水声中飞出一声巨响，头上的灯熄灭了，但凭借着远处的灯我还看得见，只是不太清楚。
我伸脚去踹她，可那个小东西从水洼爬出来后又开始发光，毫无规律地肆意闪烁，让人眼花缭乱。
“熄灯！熄灯!”我听见她喊。
整个过道的灯都熄灭了——我不能立即适应这样完全黑暗的环境，但她却能让那个小东西按她的指示发光，她知道我在哪里——
我后脑一痛，本来渐渐适应黑暗的视野又沉入了黑暗，就像一次又一次被石头砸，直到死去时那样。
我没有在温水中迎来转生。醒来时看到的也不是妈妈，是那个讨厌的女人。
她靠着桌子咬着食物，是以前妈妈分给我吃过的那种。妈妈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有这个一个放食物的地方，只是后来我们吃完了，就要自己去找吃的。不过无所谓，我觉得那些没有新的猎物烤火好吃。
我想悄悄站起来，但手被绑在身后，不能借助手的力量，要爬起来总归是有些费力，就这么摔了一跤，她就发现了醒来的我。
我又要死了，但我讨厌她，所以不能让她知道我害怕。
“醒了？”
我只是瞪着她。
她倒是没有生气，而是走过来伸手把食物塞我嘴里:“饿了吧？”
我没有接她的吃的，反而去咬她的手，但她灵巧地避开了，还趁势把吃的塞到了我的嘴里，然后站起来退两步又靠在桌子上笑。
如果我的手能够自由活动的话，现在肯定已经用石子把她的牙一颗一颗一颗地敲下来了。
“楚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发光的小东西居然会说话——那个女人的名字是楚玥吗？
“嗯……我在想。”女人说。她不笑了，看着地面踢石块。
“您不开心吗？”小东西说。
“不知道，”她踩着那个石子脚尖转啊转，“只是觉得……睡着的人不会想着醒来，我没有任何准备就来到了这个时代——时至今日，能和我一起交流的人都很少了吧。我只会看书写文章……我现在好像什么都不能做。要是把这里的东西吃完了，我就会饿死吧。”——然后一脚把石块踹开了。
嘿，看来又是一个不会打猎的人——旧时代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妈妈也不会，她只会捡果子，吃她存了很多很多的食物。
不知道为什么，她疲惫而忧郁地看着我。这种眼神很讨厌，我宁肯她用看着我被处死时的眼神看我。
“哈，你也不会打猎啊，那你就等着饿死吧！就算你留了很多食物也没用！”我对她大声说，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为恶劣、最为狠毒的嘲讽。这些和旧时代有关系的人都是这样，活都活不下来，还总是用可怜的眼神看我，可我都能看见他们在寒冷的冬天被饿死的样子了。
她听见我说话猛地回头，愣愣地说：“你会说话？”
“我当然会！妈妈教过我！”我扯开嗓子嚷嚷，“不要小看我！”
她冲过来，我一时被这样的她吓到，慌忙后倒避开，可她的手还是向我伸过来——她本来好像是要把手放在我的肩上的，但看见我作势要咬她，反而捧起了我的脸：“你妈妈是谁！是这里的人吗？她在哪里？”她激动地晃着我，让我脸颊生疼，头脑混乱。这时她扭头对那个发光的小东西说：“还有文明时代的人啊！还有我那个时代的人！”
她在高兴什么？可是我的妈妈已经……我不愿再想这样的事了。
“……”小东西身上的光转了一圈，冷淡的声音传来，“那是研究员沈梅，她已经在十一年前死了。——我在摄像头里看见了。”
这个小东西一定是恶鬼。我不愿想死在雪地里的妈妈，我也不愿在他们面前哭。好在楚玥一听见这句话手就渐渐失去了力量——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抓着机会极尽凶狠地咬了下去，这样就算是哭过了——这样就算是哭过了！
楚玥吃痛地转过身，我以为她会愤怒地把我打翻在地，那样也好，把我打死了也比一直这样绑着我好，我还能再次从水里醒来。
可是我只看见她干净的脸上有眼泪从呆愣的眼睛里流出来。那黑色的眼睛也很干净，像夜晚的天空。
有滴答滴答的水声。
滴在我的衣服上的是她手上的血。
滴在她手上的是她的眼泪。
该死，还有我的。
作者有话说第4章 【露西】狩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