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往事》别逢君

2、木匠成亲

　　话说在东城，靠近水道边的一四方庭院内，有一方姓人家。祖上香火传至方源胜一代，只此一男丁。方源胜靠木工手艺谋生。我们就且呼其“方木匠”。方木匠年轻时人倚小智而性暴虐，二十出头。
　　西城有一相馆，主事人姓王。其时的相馆，在当地小城亦算文明之地。本地有头有面的人物在重要场合需摄影，均会请王掌柜执镜。王掌柜家有一子一女。其女清荷，年方十八，为王掌柜长女。弟弟允松自幼受父摄影熏陶，后子承父业，其本人也爱好国画，是本地一雅士；小城的文化氛围颇浓也有其一席之功。
　　时年一月刚过，河边荒芜的杂草才开始冒芽，深黄色的背景里探出星星点点的鹅黄。方木匠便托媒人先至王家说明提亲之事，得回复：可上门一见。按约定之期，方木匠提前一日在城门下的赤脚理发摊上休整了一番：抹上肥皂液，理发匠手里执着薄薄的刀片过去，平日里任其长得满脸的胡茬铺满了理发匠给他围的洗得发黄的棉围兜上。方木匠还不太适应这凉悠悠的感觉，他摸了摸光洁的皮肤，骂骂咧咧地冲着一旁准备下河的鸭群踢了一脚，鸭群防不胜防地扑腾起来，惊得四散逃窜，慌乱中把理发匠的洗面架子也撞倒了，半盆脏水倾出，咣当声中打湿了方木匠的旧棉鞋。若在平日，方木匠定会大为光火，此时他却冲理发匠一乐：“没得事哈，盆没打烂！还好老子也没穿新鞋！”
　　次日一早方木匠穿戴整齐，备上重礼随媒人至相馆与王掌柜相见提亲。相馆虽亦在本城，方木匠平时路过也未曾进来过。此番二人进得相馆，方木匠这才借机观之：相馆不大，但环境颇幽。门厅里也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黑白美影：虽多为响应时代号召的布衣小影，也有原流行过的明星旗袍照片。当然墙上也少不了此时正在小城影院上班的王家老二的电影海报画作。
　　粗鄙的方木匠别看平日里多横眉立眼地看人，今日却是不敢在王掌柜面前抬眼的。方木匠立在一旁，微微低垂着头，任媒人和王掌柜先行打过招呼。过后，王掌柜相其样貌尚正，寻思且有技压身；自家长女清荷也并未多读诗书，凭身材高大，自幼助父料理相馆杂事，尚算头脑精明；二人同为本城之人，也算知根底。前几日询女意见，女也无异议，于是叫出女与之相见，并允其二人婚事。
　　婚礼当日，常为他人梳洗作妆的清荷也得到了自己父亲的亲自掌镜摄影，与方木匠拍了结婚照。清荷对此亦非常满足和骄傲。
　　媒妁之言结合的二人无多少共同语言，方木匠自倚有技，清荷自倚出身小城书香之家，二人关系仅算能共处而已。年轻时气盛，遇事亦各不相让；然二人自己应允的婚姻，自然也怨不得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