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不染》邪离

15、入局

　　之前在深云间朦胧之间回九欢的那句“冤冤相报何时了”实则是下意识的回答，现在恢复了意识，想到那整个圣域被毁，还有四位养他育他的长老，也许已经被大火吞噬，他如何能够心安？

　　对九欢的情意不假，他本已打算卸了圣尊之职，还了额内金珠，择日再问问四位长老还有何心愿，自己尽当全力达成之后以报养育之恩，随后便可以将圣域抛在脑后，权当作前世之事，再去隼隐寻九欢，到时候不论她肯或不肯，他再还她十倍百倍的虔诚。

　　但这场惊世大火，烧灭了他的所有计划，也浇熄了他的满腔热血，那都是他自小一同生活的家人啊！

　　也唯有九欢在侧，才能让他感到些许宽慰，但那些要说的话，现时是不能说了，总归是要先查清楚，而他又不想九欢参杂太多，有能耐让圣域在一夜之间倾巢覆灭，那背后势必凶险万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活命，念及于此，对九欢更是疏离冷淡了。

　　这回总算可以下山了，时修的身体也恢复了很多，抄着密道绕下山时，回头望那曾经云雾缭绕、光华熠熠之地，现在笼罩着一团好似被烧焦了的云雾，山峦间充斥着一股焦臭味。

　　圣域覆灭此等大事，他们暗下追查肯定没有依靠官府来的快，便想着要去报官，九欢本想着舍身救圣尊，怎么样也该有点赏金吧？于是她带着时修直接撞到官衙，交出时修，说明自己当夜是去救人的，那火烧得怎么怎么诡异，她费了多大劲儿才把人给救出来……

　　结果话还没说完，对方连圣尊都不放在眼里直接下令将二人当场射杀。

　　接着又狼狈地逃了几天才脱离追捕，连茶肆酒馆都不敢去，只得抓了个活口，严刑逼供下总算是捋清了情况。

　　那九欢看到的白色火焰叫璃火，是圣尊才能习得的独门功法之一，也是世间无法扑灭、温度最高的存在。

　　但由于史载圣尊通常不会出手伤人，人世间已经鲜少有璃火的传闻，更别提亲眼目睹者，人们大多当作那只是传说而已。

　　现在圣域被璃火烧了七天七夜，甚至导致周遭城镇连续一月的温度都居高不下，除了圣尊发狂毁了整个圣山，大家想不到有什么其他解释。

　　再加上之前关于圣尊被妖女迷惑的段子，说书人又可以添油加醋，说那圣尊走火入魔之后大乱圣域欺师灭祖毁天灭地丧心病狂，一把璃火烧尽，从此恩断义绝……

　　他们二人又在那圣域覆灭后出现在世人眼前，简直是把这无端揣测做了实，九欢扶额看着时修，问：“那璃火，是真的？”

　　时修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说：“不知。”

　　九欢疑惑：“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圣尊吗，这招你不会？还是说没用过？”

　　“我会，但无法判断。”时修诚实答道。

　　九欢皱眉，追问：“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吗？”

　　时修说：“嗯。”

　　九欢盯着他额上那串水滴状的红点，呆了呆，联想到她赶到深云间时他虚弱的样子。

　　“你金珠被人剖了？不可能啊，你这么厉害，有谁能轻易把它从你身上抢了，难道你是中了什么陷阱……”

　　时修语气里听不出一点波澜，说：“是我自己。”

　　紧接着又补了一句：“与九欢无关。”

　　“……你这还不如不补那一句呢。”九欢听到这句话便烦闷非常，原以为是自己救他一命，没想到导致他失去金珠、奄奄一息、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竟然是自己。

　　因为是自己惹得他被众人非议，被迫卸去圣尊之职，还要自剖金珠，成了现如今这副模样，对了，以及时修现下被陷害是火烧圣域的罪魁祸首，也是拜她所赐吧！只因她是当世女魔头，铁打的大反派，所以时修定然也成了人人眼中的反派啊！

　　九欢只是想到了这些，并没有想到时修原本是打算主动剖珠禅让的，就是为了去同她一起，她继续往下想：“但这也太巧了吧，你刚一剖出来，就有人吸取了它然后火烧圣山吗？”

　　“不知。”时修印象中刚回到深云间，连门都没来得及进去就不省人事了，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如果只是刚刚吸取，也需要时间巩固修习才能释放出璃火，就连他自己也是修炼多时才成了，除非……

　　他心下有疑，却不敢相信，四位长老是从他手中接过金珠的人，而且也修习了圣域的功法，施放璃火毁灭圣域的最有可能就是他们。

　　但时修是不信的，长老们自小看他长大，非灾乱不出山，也都到了古稀之年，大多时间都在闭关修行，若说还有什么欲念也就只剩下得道飞升了，他们如果真有此意，大可不必培养时修，也不用等到现在，金珠只有一个，即是说只有一人能够得到，四大长老功力相当，只赤露长老略逊一筹，其他三人是不会让那一人得逞的。

　　时修也曾执意要回去找，但那圣山早已遍布各路人士，或来瞻仰遗迹，或来寻宝，或来寻人，总之若有长老们的蛛丝马迹，也该早就传出来了，虽然时修很不愿意接受，但长老们很大可能已然身陨。

　　排除了长老们的可能性，那就还有藏在暗处之人，若是那人故意躲着，凭如今的时修是没有办法找得到的，就算有九欢的帮助，那人毕竟会使用璃火，孰胜孰负也难以预估。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线索。

　　紫极国在开山掘矿的时候，于圣山附近挖出一本古书，记载着千年前的朔华之国，那是一个百姓为奴隶，被圈养如牲畜般的时代，在朔华皇族的暴戾统治之下，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而圣域就是朔华暴|政遗留的火种，如果不将其毁灭，前朝遗脉将会卷土重来，令北宙大陆再一次生灵涂炭。

　　紫极大法师暗地派人潜入圣域搜寻证据，终于在新任圣尊现世，为大奥王加冕之后，发现了端倪。

　　圣域似乎就在等待这个时刻，在新任圣尊虏获人心后，启动“唤醒”仪式，为的是唤醒前朝皇族的血脉。

　　所以他们是看准了时修剖珠最虚弱最无法觉察的时机，放了一把火把圣域烧了。

　　如今的信息太少，时修和九欢单凭目前的境况根本无法得知真相，当前之计，只有顺着紫极大法师这一条线索去寻，亲眼看看那本古书。

　　被绑着的男人看着时修，心里只闪过一丝畏惧，很快又变成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什么狗屁圣尊，还不就是个秃驴小白脸，有什么了不起！”

　　九欢听了踹了他一脚：“那也比你长得好看几万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他蜷着身体嗷了一声，似乎被戳到痛处，咬着牙说：“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什么圣尊、沙耶礼、阿门德……什么高贵血脉，都是用来奴役我们的谎话！”

　　“什么沙……什么德？说人话。”九欢问。

　　时修说：“沙耶礼，紫极国的皇室阶级，往下文臣贵族是阿门德，武将是布利，工商阶层是络华，最末端是奴隶，也就是人常说的法奴。”

　　“哼！从一出生就决定一个人的贵贱，圣域就是所有不公正的缘起，灭了圣域和圣尊，沙耶礼离覆灭也不远了！”被绑着的男人情绪激动。

　　“既然紫极国等级森严，为什么你们不去北国大奥，或者东南方的鸿夏呢？” 

　　九欢自小在隼隐长大，几近隐居，仅知道北宙大陆被切分为三个国家，执行猎告也只在乎其人姓甚名谁，国法如何阶层大致几何，对于这些更细的等级区别并无兴趣。

　　男人方才叫喊似乎有些耗尽了力气，此时只是愤愤地哼了一声，并没有想解释的意思。

　　时修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大奥以武为崇，就连皇子间都要决出胜负，但皇子们自小受训，身强力壮骁勇善战，普通百姓绝不是对手。鸿夏王侯爵位均为世袭，平民百姓不论付出多少努力都没有办法跻身贵族。”

　　听到这里，被绑着的男人幽幽地说：“本想紫极国还算公平，还不是一个样子。虽然我已经是布利，却还是要用命来换，那什么上古之国要是被唤醒，我们全都变成法奴，连布利的日子也过不了，那就更不用活了，我可不想我的妻女活在那样的暴|政之下……”

　　在男人惊愕的眼神中，九欢给他松了绑，只塞住他的嘴，又把他绑在马背上，让马驮着他大力一拍，放他走了。

　　她牵着另一匹马，时修在马上坐着，看着她的表情多了一些审视。

　　似乎觉察到时修的眼神，九欢转过头看他，把手里啃了一口的苹果甩了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活菩萨啊！”

　　“那马要是留下我们赶路就更方便一些了。”时修说，语气平静得令人觉得有些好笑。

　　九欢回头一个翻身，坐上了马背，又抱紧了他的腰，还一手妄图夺过缰绳，一边说：“胆儿肥了呵，现在还敢挖苦我了？没关系啊，我又不重，两个人骑一匹马，不也挺方便？”

　　“驾！”伴随这一声呼喝之后，又是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

　　美人在侧，亡命天涯，这画面别说竟还挺有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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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要开始跑剧情了（也不能天天谈恋爱呀偶尔也要搞搞事业，只不过是一起搞搞
剧情速度很快，而且不是小白，所以可能会有记不住的地方，是我的锅，各位小可爱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