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祭》弗雅

4、第 4 章

　　她之所以来孤山，是为了祭奠柳家一门，之所以要来祭奠，无外乎她的这具身体乃是柳家嫡女柳凝的。

　　用了人家的身体，这点道义还是得守得。不过柳家是溟国不敢提及的存在，她来此的事，自然不能同外人道。

　　遂扯谎道，“这事说来惭愧，我本是来长安城看望朋友的，结果到了才发现朋友受了伤，这看望病人总不能两手空空吧，但是普通礼品我又看不上，于是我就打听到这里的野味不错，就想着来抓几只回去给我朋友补补，可谁想到我一路找来不但没发现野味，还误食了野果，陷入了昏迷……”

　　“啊，原来是这样啊……公子你还真惨！”小姑娘神情有些不容察觉的失望。

　　“嗯，确实惨了些……”看到这个表情，初月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个人影，顿时警觉起来，试探着问，“你这小表情，敢情还想八卦点什么料麽？”

　　“嘿嘿，没有没有……”小姑娘闻言赶紧摆手，继而尴尬的傻笑起来。

　　傻笑……

　　初月抿了抿唇，朝着小姑娘躬身行了一礼，“小生能虎口留命，得亏姑娘相救，小生日后一定报答姑娘……”

　　“公子这是做什么，我们也没有做什么呀，不过是将公子从山上带回来了而已，举手之劳，可不能受公子这么大的礼。”小姑娘机灵的眼珠子一转，忙过来扶她。

　　初月顺势起身，“应该的。敢问小生该如何称呼姑娘？”

　　小姑娘腼腆一笑，有些可爱，“我没有名字，不过我家公子一直唤我苒苒，公子叫我苒苒就好。”

　　我家公子……

　　初月点点头，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来，“好，那就叫苒苒姑娘。”

　　苒苒笑嘻嘻的点头，“对了，你既然是来打野味的，我今日刚好多打了一只山鸡，你走的时候带上好了。”

　　“额……这个就……也好，那就谢谢苒苒姑娘了。”初月本想拒绝，但想到既然自己慌已经这么扯了，不圆下去肯定会出事，遂厚着脸皮接受了这姑娘的好意。

　　“嘿嘿，客气。”苒苒爽快的一笑。

　　面对这纯真的笑容，那个影子突然又出现在了脑子里，初月咬了咬唇，再次试探着道，“这山间环境清幽，翠竹密布，小院雅致，宛若世外仙境，实乃上佳的居所，苒苒姑娘倒还是个懂生活的人呢。”

　　闻言，苒苒精致的笑脸一凝，欢快的语言瞬间多出了些许无奈，“哪里是我懂生活，不过是我家公子为了等某人执念死守罢了。”说着，她似突然想起什么，急忙住了嘴转了话题，“对了公子你饿了没，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说罢，更有些慌的跑出了屋子。

　　初月定定看着门口，陷入沉思。

　　她家公子？公子是谁？

　　为等某人？某人是谁？

　　执念死守？为何死守？

　　初月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探寻的笑来，看来，这山野小院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柳家坟前的太子妃，山腰的梦境小院，还有一身功夫却装傻的苒苒，以及她口中的公子……

　　无论是哪个，她都好奇的想一探究竟，遂跟了出去，“苒苒，我来帮你……”

　　“近日，孤山可有异常？或是有什么陌生人来过？”

　　初月前脚刚迈出门槛，小院外忽然传来人声，天然的磁性，淳淳入耳，如清风拂面，暖阳入心，初雪润物，却又暗藏霸道，难以阻挡的压迫气势荡涤其中。

　　初月脚步一滞。怎会是他？难道他就是苒苒口中的公子？

　　初月默默收回迈出的脚，屏息凝神，静看着他们交谈，

　　“回公子的话，异常倒是没有，不过我昨日我去上香途中，倒救回来了一位小公子，看他的打扮，不大像是本地人。”

　　声音未落，院门口先后走进来两人，前面那人躬身垂头，侧身引路，一身绿色劲装与苒苒无异。后面那人玄衣一袭，白缎云锦华服着于内，领口微露，华贵难掩。他银发半束于脑后，干练利索，剑眉入鬓，狭长双眸明亮如星，俊逸清朗，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

　　来人，正是侯府与她对峙的华景。

　　华景闻言，生人勿近的脸上倏地露出了惊喜之色，他正要开口问什么，突然又响起一道柔媚，带着疑问，有些急迫，还有些凌乱的声音，“公子？罗城你确定你看清了是位公子，而不是小姐？”

　　话音稍落，院外紧跟着又走进来一人。那人一身白色素袍，里头着紫金色宫裙，虽有意遮掩，却依旧炫目耀眼。来人一进门，即挽住了华景的胳膊，模样看似格外亲腻。

　　初月微微眯眼，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原来这位就是补位尚未成功的现任太子妃呢。

　　华景眼梢睇看了太子妃一眼，并没理会她，而后语气颇为期待的问，“那公子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罗城忙指着她身后的屋子道，“尚在屋中睡着呢。”

　　华景霎时丢开太子妃，径直往小楼走来。

　　罗城又道，“那公子身子孱弱，体内寒气郁结，似久病不治之相。虽已服了药，可并不见好转，今日恐不会醒。还有就是属下给那公子把脉时，发现他脉象十分奇怪，不像常人的脉动……”

　　听到这话，初月心尖猛地一颤。她乃死而复生之人，为魔塬石所救，以石为心，自然不会有常人脉搏。只是此事万不可被旁人晓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遂一步跨出门槛，故作刚醒，“苒苒……”

　　罗城侧身说话，没注意门后，她这突然出现，罗城显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侧身遮挡了下华景，以作防护，待看清是她，这才拍了拍胸脯，虚惊道，“呀……公子你吓死我。”

　　“咳……不好意思，我……”不好意思的干咳了声，明知故问道。虽然古语有云，人吓人吓死人，不过这罗城也忒胆小了些，能在这孤山上扎营安寨，没个胆，他怎么活？

　　罗城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刚说话没注意，不过你怎不在屋里休息，你身子寒气重，寒气未除之前可受不得这山里的阴风，公子还是回屋里去吧。”

　　“无妨，我就是想出来走走，这里空气不错……”

　　“果真是空气不错吗？”

　　初月刚说了句，就被挡在罗城身后的华景打断，他目光穿透罗城望了过来，幽幽冷光，冰寒交迫，隐藏探索，似想从她眼中看穿一切。

　　罗城见状，忙指着她道，“公子，这位就是我刚给你提到的小公子。”

　　“哎，大兄弟，公子就公子，干嘛还加个小字？”初月微不可察的避开华景的目光，瞪着罗城指正以混淆视听。

　　罗城尴尬的摸了摸头，嘿嘿直笑，“额……好好好，公子，公子。”

　　“这还差不多。”初月从台阶上下来，抱肩瞅了华景一眼，又望了望紧跟上来的太子妃，啧啧称赞，“这两位看着好生贵气，身份不简单吧？”

　　“公子眼力果然好，这位是……”

　　“公子你昨日怎么没来？”罗城正要回答，苒苒突然从厨房跑出来蹦到华景跟前，像个小孩子一样抱怨道，“昨日，可是小姐的祭日……”

　　“景哥哥昨日被要务缠身，自然是没时间过来。今日来，不也一样。”太子妃突然上前一步，再度挽住华景胳膊，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道，却半个字也没提起昨日她来过孤山的事。

　　“哪里能一样，难道要务会比小姐重要吗？”苒苒横一眼太子妃，幽怨的看着华景，似乎对他此举十分不满。

　　此间，华景不响不动，完全不理会三人言语动作，反倒是一直盯着她，目不转睛。

　　初月心里一紧。这家伙，不会是认出她了吧？

　　可不该呀，她出门时刻意易容过，亓渊阁老阁主的易容术天下第一，她可是老阁主的亲传弟子，她易容后，肖培都不一定能看出来，华景就更不可能了，遂胸有成竹的回视回去。

　　华景白发半束玉冠，清俊干净的面庞虽然透着些白，倒也十分好看。如果他再笑笑，置于沙场，定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过就算他确实好看，但一直被这么盯着，还是让人很不舒服的，何况她潜意识里并不喜欢这个人的目光，或者说是厌恶这个人的目光，遂灵光一闪，决定膈应膈应这人，“哎，你看着我干嘛，难不成是本小爷长得太帅，把你这美人的魂儿给勾跑了？”

　　闻言，华景眉头微皱，略显苍白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也不知道是因为处理了太多政务身子不适，还是因为她话里的戏弄。

　　罗城和苒苒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由着她瞎说，并没有要来插手的意思。

　　倒是紧紧挽住华景胳膊的太子妃，红润的面皮上一双眼睛微微泛红，性感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似在强忍着不让自己出声以表大度与端庄。然垂于身侧的手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修长的指尖紧拽在一起，似乎用了些力道，因为白皙的皮肤已经被乳白色的指甲掐的赤红。虽然算不得刺目，却也能以此猜测出她此时此刻复杂到已然糟糕透顶的心情。

　　初月不动声色的冷冷一笑，看来，她的出现以及她方才的话成功的勾起了这个女人的嫉妒与憎恶了呢。

　　正要收回目光，恰好太子妃突然望了过来。她的眼神再没有方才来的时候柔和，反倒有几分女人仇视女人的妒恨，虽在微笑，却更胜无数把锋利的尖刀迸射齐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