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乱舞]一刀帐就要齐齐整整》H2SO4夜

8、梦樱01

　　这是我见过最为绮丽壮观的垂枝樱。
　　十余米高的树身直刺苍穹，在空中挑起上千上万柔软的花枝，淡粉的花朵盛放如云，形成巨大的粉白色瀑布流淌下来。
　　一袭春风吹过，拂动樱枝垂落的水流潺潺流动起来，也带动樱树下的人肩头精美华贵的披风飒飒飞扬。那是个身着藏青色军装的男子，高挑挺拔的背影兼具军人的英武和贵族子弟的翩翩风度。细雪般的花瓣悠然飘落，他在这片漫漫樱雪中，水蓝色的短发被风微微拨弄，说不清是美景衬着人，还是人衬着美景。
　　“啊，不愧是一期一振，”我轻叹一声，由衷赞美，“果然最适合樱花了。”
　　“是吗。”
　　身边传来一句冷淡的回应。鹤丸国永抱着臂，也望着树下那振吉光一生唯一的太刀名作，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打量的眼神透着他很少见的挑剔。
　　不过这种状态也没持续多久，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上扬起来，目光从一期一振身上转向了我，那双琥珀般通透的眸子里盛着莫名的自信与期待。
　　“既然他适合樱花，那我适合什么？”
　　“你嘛……”我垂眼看向手中碗里的早餐，又添了两勺辣椒油，“你适合豆腐花。”
　　“……哈？”
　　“你看，白花花的，还可以添点红色更像鹤。”我举起碗里漂了一片红油的豆腐花给他看。
　　“……这可真吓到我了。”
　　鹤丸扬起的嘴角又垮了下来，显然受打击不轻。眼看着他就要秒变个黄脸给我看，考虑到这趟任务我只带了他一个保镖兼打手，保驾踢馆都还指着他，我赶忙又安慰几句。
　　“别看不起豆腐花啊，民以食为天，豆腐花可比别的什么妖艳贱花有价值多了。而且你别看它长得朴素，味道可是可以带来很多惊吓的。”
　　我说着在碗里又加了三勺糖两勺酱油，搅拌开了献宝地递给他，“不信你试试看？”
　　鹤丸狐疑地接过碗，尝了一口，下一秒险些从鼻孔里喷了出来。他剧烈地咳嗽着，半天才喘匀过气，眼睛却亮了起来。
　　“哦哦这个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的味道！简直好像一个秃头老婶波澜壮阔荡气回肠的爆肝一生啊！”
　　“是吧是吧，是不是很惊吓？”
　　“是啊是啊，不愧是你啊！要不要再加点芥末进去？”

　　“咳咳。”
　　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咳嗽，打断了我与鹤丸的热烈讨论。我转过头，负责给我做向导的侍者正眼神不满地看着我，语气还算客气：
　　“大人早餐可吃好了？吃好了我就吩咐人撤下去了。”
　　“唔，撤吧撤吧。”
　　我向鹤丸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地用长长的袖摆护好那碗豆腐花，撤到我身后。侍者仿若未见，继续一板一眼地问：
　　“那大人您坚持要在这边吃饭边查看，可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有啊，”我指了指树下的一期一振，“那不正站着个帅哥呢吗？”
　　当然对方是听不懂我的现代用词的，也看不到付丧神的身影。但他眉宇间的矜傲冷淡顷刻间消散无踪，变得紧张起来：
　　“那果然是细川大人的冤魂吗？”
　　“这个嘛……”
　　我不置可否，随他想象好了。

　　我现在所在的地点是延享四年的江户城内本丸中奥的御苑，说白了就是将军办公室的小花园。
　　这个时间点的江户城对审神者来说都不陌生，算是溯行军泛滥的重灾区。这一年的八月十五，也是公历的9月19日，在每月一次的拜贺式期间发生了肥后熊本藩主越中守被人背后刺杀的事件。不过那件事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不是我此行的缘由。我会在这里的缘由就在眼前——那棵盛开的樱树和树下的付丧神。
　　没错，盲生你发现了华点。此时已近霜月，这棵百年老树却仿佛记错了季节，迎着深秋凉风恣意开起满树繁花，还开得忘情忘我一直开了两个月，可吓坏了住在江户城内的将军一家，也惊动了时刻关注时空异常波动的政府。他们给我搞了个假shen份zheng就踹到这个时空，调包了人家被真正召请的阴阳师，就这么混进江户城里。
　　而会在这里同时发现一期一振，却实在是个意外之喜，毕竟眼前的付丧神，才是我真正的任务目标。

　　三天前，政府的狐之助来到本丸向我派了一个任务：回收这个世界的一期一振。
　　这里就要先说明一些时政本丸的内部机制了——
　　众所周知，审神者的正经工作是统领刀剑男士保护历史，而常规本丸的运作机制，是一个本丸对应监控管理一个世界。
　　虽然本丸本质上是独立存在于世界之外的异次空间，但为了避免审神者对历史的混乱干涉，本丸基本只允许与政府本部相关场所和自己所管理的世界相连，也因此本丸召唤的刀剑男士通常都来源于自己所管理的世界。
　　原则上一个本丸管理的世界应该从始至终不变，审神者离职后再由下一任审神者直接继承本丸。但这只是一个理想状态。事实上，时常会有本丸不再适宜管理其负责的世界而转交给其他本丸的情况出现。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五花八门，大多问题出在审神者身上。政府对这种本丸的处理，通常都是遣散刀剑，再将空置的本丸回收，等待新的审神者接任。而被遣散的刀剑，或者选择解除契约，刀解还回审神者给予的人身与记忆，付丧神回归高天原；也或者继续留在政府工作。但也有刀剑付丧神既不肯还回审神者给予的人身，也不愿意继续跟着政府混，他们会选择……单方面破坏契约，入世流浪。
　　没错，就是这种类似卷了公司资金设备拍屁股跑路的不负责行为。
　　每次回收本丸都会有那么一两振秀儿，政府其实也司空见惯、睁只眼闭只眼了，毕竟是神明，平时在你手底下干活倒都老老实实毕恭毕敬，真翻脸了也并不好惹。何况每振刀剑在其所存在的世界都是独一无二的，要是来硬的，真玉石俱焚碎你面前，政府反而得不偿失。
　　不过失去审神者的支持，拖着这具人身对神明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那是将他们束缚在人世的枷锁。所以会做出如此选择的付丧神少之又少，通常都是在人间还有其未尽的执念。
　　而我现在要回收的这振一期一振，就是这样的流浪付丧神。听说他之前所在本丸的刀剑基本都被回收刀解了，唯独他在当初选择了入世。
　　这位爷在外面飘了也有小半年了，想必还有心愿未了。我本来不是很赞同政府这时突然出现打扰人家的，但我对刀帐空着无所谓，我本丸的小短刀们却早已对他们的兄长日思夜盼、望眼欲穿。他们说部屋里不能没有一期尼，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
　　行吧，为了粟田口大家族的齐齐整整。

　　“那振一期一振的活动范围目前在延享四年十月份的江户城一带，具体的地点和时间点我们无法远程探测到，不过大人您可以去顺便探查一下那里目前发生的‘江户城反季樱怪异事件’，已经引起了时空异动，也许与那振一期一振有关。”
　　“……作为审神者，保护世界和平不应该比捞刀更重要吗？”我对这趟任务的主次顺序忍不住吐槽。
　　“的确是这样，大人您能有这种觉悟很好。不过，说是时空异动，但也不足以对历史产生影响，而且也与历史修正者无关。”狐之助微笑回答。
　　也对，再说又不是我监管的世界，本来就轮不到我来管死活。这么说来……
　　“这根本就是跟我没关系的额外工作嘛！”

　　我不知道别的审神者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总接到这种奇奇怪怪的工作，但抱怨归抱怨，领人工资就得给人干活。此时我听着身边的侍者讲述江户城里最近发生的怪事，他把声音压的很低，还退到了我身后，眼睛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不远处怪樱的方向，显然生怕惊动了那个他并看不到的“幽灵”。
　　“这棵樱树两个月前突然开了花，就是细川大人被刺杀的那天。说来那一天还真是混乱，引起骚动的不止是那个旗本，城里晚上搜捕他的时候还起了火，听有下人说还看到了黑色的怪物和衣装奇怪的小孩子在院子里厮杀，好像还死了人……但是第二天天一亮，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尸体和血迹。而且那天晚上明明没有雨却打起了雷和闪电，所以下人们都私下讨论，是有妖魔入侵了江户城，又被天上派下来的神明消灭了。”
　　这听起来分明就是短刀刀种的刀剑男士消灭溯行军的过程。我望了眼樱树下的一期一振，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到我们这边的谈话。他的背影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隔着徐徐飘落的樱雪，仿佛身处距离我们很远的另一个世界。
　　“本来我们还以为那棵樱树只是神明离去后留下的吉象，哪知道事情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侍者还在继续，我目光转回向他，见他眉头紧锁，眼睛里流动着不安，“城里开始有人做噩梦，梦的内容好像都是细川大人被刺杀的那一天的晚上，搜捕那个旗本的情景。不少人都在梦里看到传闻的那些怪物和小孩子了，还有个奇怪的女人，浑身是血，见人就抓着问‘弟弟们呢，弟弟们在哪里？’”
　　“那些梦已经影响很多人了，甚至在前些天已经扩散到了夫人那，我们都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影响到将军大人……而且如果只是做梦都还好说，可就在这两个月时间里，江户城里已经起了五次火了。大人您看看那些房子——”
　　侍者给我指向远处被围起木架、正有匠人修补的建筑，墙柱上清晰可见烧灼的痕迹，“幸好每次都还算发现及时，没烧到人。我们都觉得，那些火啊，就好像梦里的烧出来了。大人您觉得呢？”
　　“啊……这个，可能吧……”
　　侍者向我征询意见时，我还在为不远处一期一振突然的动作回不过神。那是在提到梦里奇怪的女人追问“弟弟们”的时候，一期一振突然侧过了头，琥珀般的眸子从半垂的眼睫下淡淡扫向这边。
　　风突然大了起来，扯着瀑布般的樱枝疯狂晃动，大片的樱花被扯脱下来。一地落樱同样被呼啸着卷起，旋转着升上空中。在侍者惊惶的叫声中，漫天飞舞的樱花拧转成一场巨大的暴风雪，铺天盖地淹没了付丧神挺拔的身影。
　　待樱雪散去，树下已空无一人。
　　“大、大人，刚刚发生了什么？”
　　“啊……”我望着已经只有垂落的樱枝温柔飘摇的树下，喃喃道，“帅哥不见了。”
　　“……是细川大人走了？”
　　显然侍者现在已经把我说的“帅哥”当成细川宗孝的指代了。我也懒得纠正他，转过头来正色道，“松下先生，麻烦你能带我走一遍梦里看到那些怪物与孩子，还有发生大火的地方吗？”

　　“鹤，你有没有觉得……”
　　跟在侍者的身后，我回忆着那张被樱雪最后淹没的雕塑般的侧脸，小声问身边的鹤丸：
　　“一期一振最后看我们时的那个神情，看起来有些悲伤啊？”
　　“……”
　　鹤丸侧眼瞟向我，然后翻了个白眼，“他就长那样。”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