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画梅08 ...

  •   (11)

      在他的记忆中,他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但她并不是唤醒自己的审神者。
      准确的说,他当时的状态并非被唤醒,而是重生。
      他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作为刀剑男士碎刃过一次,又被某种力量重新赋予身体。身为神明他是永生的,但与那具人身相关联的记忆,在储存记忆的身体失去后,自然也不复存在。
      所以说来有趣,之前的那个“他”算是已经死亡了,与他毫无关系,还是他只是相当于忘了一段经历?
      哎呀,无所谓,活了一千多年记不清的事多了,看淡了看淡了。

      只是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却让他有些在意。
      她的脸是他如今记忆的起点,但那却真不是个太美好的起点。女人的面庞苍白憔悴,脸颊还有一道可怕的疤,他还来不及可惜一下是谁这么暴殄天物,破坏了这张美人面皮,泪水就从她通红的眼角滑落,滴在了他的脸上。
      他从那双深色的眼瞳中看到翻涌的感情,如黑暗中的海涌起波涛。身为刀剑时钢铁的器物即使获得灵识,能感知的事物也很有限,所以虽然已历人世千年,那双眼睛里此时所盛的感情依然是他所见过最复杂的。他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分辨那些感情,思维一时陷入了空白。
      后来他不时会回想起他们初见时的那个画面,以人身经历的越多,他越能辨认体会人类的感情。多年后他觉得她也并非那么难懂的人,只是那时他共情经验不足,又对什么都只随心情,懵懂迟钝而漫不经心。他有时也会想想那些年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琢磨她眼中如暗潮般的感情,只是时间过得越久记忆越会模糊,他后来实在记不清那双眼睛了,只能可惜,就这样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老师要走了。”
      小婶婶找到髭切的时候,他正在马厩刷马。她不顾膝丸的阻止,冲进来没头没脑地就这么一句,付丧神冲着她的背影凝滞了片刻,随后俯身把刷子沾上水,继续顺着马的鬃毛湿淋淋地梳下去。
      “髭切你……你去看看老师吧。”少女在他身后絮絮地说,难得态度不强硬不找事,声音带着闷闷的难过,“她在上次绑架事件后就旧病复发了,病的很严重,可我竟然什么也不知道。”
      “也许以后很难就再见面了,听说她要去的那个疗养院很远,在一座岛上,还要坐船……”
      “髭切,我可以给你放长假,你去陪老师吧,想陪多久都行……”
      可付丧神始终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不紧不慢地刷着他的马。她以为这是这振平日里就不会暴露出明显情绪的刀剑掩藏悲伤的方式,她身边膝丸却拉了拉她,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胡子切你说话啊。”
      少女没管膝丸的劝告,自以为善解人意地说道:“如果你想的话,其实我也可以放你和老师走——”

      “家主在说笑吗。”
      付丧神终于回应了她,但反应却非她所料。
      她迎上对方微微侧头扫来的视线,整个人彻底怔住。他的眉间疏淡,甚至懒得转过身来,无机质的金瞳里通透见底、一目了然,里面什么情绪也没盛,只有铁器折射的冷光。
      她突然就想起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跟老师争论的问题。
      ——老师,胡子切他是喜欢你的!
      ——别逗了,我知道他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
      “……原来如此,原来老师真的没说错……”少女喃喃着,慢慢红了眼眶。
      她突然冲付丧神愤怒大吼:
      “髭切你就是个冷血大混蛋!!!!!”

      他在被政府分配到新的本丸之前,负责监管他的工作人员把一个已经使用过的白色御守还给了他。他认出那是最高级的极御守,在同本丸的其他七十三振刀剑都因暗堕碎刃后,他还能活着站在这里的原因一目了然。
      他把已经只是一块破布的护身符掂在手心里,其实也没有太大意愿把这东西收藏起来。但他突然就想起那个对他哭泣的女人,在那之后他们就未再见过。心里转过一个念头,让他不禁问了个因为也不是很在意、所以始终没有问过的问题。
      “一直忘了问,我前本丸的那位审神者,啊,就是我的前主,现在怎么样了?”
      他望到对方的神情一滞,然后目光闪烁地转开了视线。他后来知道,那是人类心虚的表现。
      “那位大人啊……她已经死了。”

      (12)
      离开的那天她其实不想让任何人送她,所以故意向宫本他们谎报了时间,还起了个大早,趁着家里女孩还在熟睡中悄悄动身。
      然而她还是算盘落了空,在晨光微熹的码头远远就看到小婶婶坐在拴船柱子上,背靠在膝丸怀里打瞌睡。她嘴角抽搐,不知该感动还是叹气,少女堵在那个位置显然就是为了防止她躲着他们跑路。现在她的确无处可避,只好拖着行李认命地走过去。
      小婶婶在她走近时就清醒过来,一把从付丧神怀里跳起身。她面上还带着熬夜的困倦,但打了个哈欠后,就又向着她精神奕奕起来。
      “我就知道得这样堵着老师你。”少女得意洋洋地说,“应该没有人还能来了吧?”
      她无奈恭维,“是啊是啊,就你厉……”
      “先生!”
      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喊声,打断了她的话。她僵硬了片刻,更加无奈地转过身来,迎着正从远处跑来的女孩。
      “我看你们都挺厉害的……”

      “先生,”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切近,头发衣衫都有点凌乱,看起来是还没来得及刷牙洗漱就匆匆跑出了家门。她把背后背着的吉他摘下来,一把递给她,“这个还你。”
      “干吗啊,这是我特意留给你的,以后也是个念想。”
      “我不需要。”女孩说,固执地把吉他举在她面前,“我相信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的,所以我不需要什么念想,这个你自己留着。我以后还是想听先生你弹。”
      “以后啊……”
      她只好接过,“好吧,我尽力。”

      “以后都要照顾好自己。小春日,你不能再任性了,别总让膝丸替你操心。”
      “嗨呀,知道啦~~”
      “小丫头你也是,对自己身体好一点,别总吃奇怪的东西。”
      “嗯。不过比起我,只会煮泡面的先生你更让人担心吧?”
      “我去了那边后可有专人伺候我呢,想吃什么吃什么。”
      “哇,这么好?那我有机会可以去老师你那蹭饭吗?”
      “行啊,你爱吃胡萝卜吗?”
      “没关系,我不爱吃,但是膝丸爱吃!每次我把胡萝卜夹给他,他都吃的光光的!”
      “……挑食不好,膝丸你别总这么惯着她。”
      “好的,我会注意的,先生。”

      他们就这样一直慢慢闲聊家常,谁也没有提那另一振刀。直到渡船汽笛的声音从海面远远传来,惊起岸上的水鸟,小婶婶纠结了半天,突然抬起眼,努力直视着她说道:
      “胡子切今天是被我派去远征了,所以才没有跟我们一起来送老师你。”
      “是吗。”
      她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戳穿少女眼中的心虚,“其实你不提这人,我都想不起来。”
      “哈哈,是这样啊……也对,老师你就忘了那个大渣男吧!”
      少女情绪突然高亢起来,挥舞着拳头,“老师你等我给你介绍别的髭切!不对,干吗非要胡子切啊,老师你换一个吧,来加入我大膝丸沼啊!”
      “咳,家主。”
      一边膝丸脸红地干咳一声打断少女,然后对她露出尴尬的笑,“先生您不用听家主说这些。”
      “嗨呀,多幸福啊。”她坏笑着调侃。
      “……先生,”膝丸局促了一会,接着正色道,“很抱歉,希望您能理解兄长。”
      “哎,我理解啊。”
      她侧过头,望着自灰茫天色中逐渐驶来的轮船,又像在望着更远的方向,神情淡淡,“你们是刀,总有你们该去的地方。”
      “就这样吧,我走了。”

      渡船缓缓驶离了码头,她靠在船栏杆上,望着码头上那三个人还在向她挥手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越来越看不清。迎面拂来的海风吹散了额发,卷过暴露在领口外的皮肤,很冷,但她就是不想进船舱里去,就是想向着那远去的岸再多望一会。
      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也不像她所想象的那般平静,不甘和希冀依然堵在胸口,驱使她望着远处的堤岸目不转睛,执拗地等待一个奇迹。
      但所谓奇迹,本来就是理论上不可能出现的事物。
      她在心里自嘲着,觉得自己就像个明明知道今晚有雨花火大会取消,却还要撑着伞,一个人坐在会场的草地上痴痴望着空荡荡的夜空的傻小孩。

      船在这时绕着山峦转过一个弯,她的视线也跟着转到了山的另一面。突然她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心像放飞的鸟升上了高空。
      她看到堤岸上出现了一个人影。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依然可以辨认出那人修长的身影,甚至能在脑海描绘他每一笔眉眼、每一丝神情,在发丝染上柔软的浅金,瞳里添进璀璨的鎏金。他没有向她挥手蹦跳,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但她也能知道,他在望着她的方向。
      夜空下的孩子等来了她的奇迹,这场她人生中的漫漫长夜终于在最后时刻打上一束光,黑暗中绽开瑰丽夺目的花朵。她真的像个兴奋的孩子那样,向着他的方向使劲挥手蹦跳起来,惊得甲板上的船员还以为她突然发疯要跳海。
      她突然又安静下来,痴痴望着远处的岸上,然后取下背在背后的吉他,在船舷坐了下来。
      手指轻轻拨过琴弦,温柔的琴声如初春解冻的溪水从弦上悠悠流淌下来。她仿佛又坐在那片春草初生的山坡上,应着琴声轻轻唱着一首他还未曾听过的歌——

      Oh Take a look in the mirror you look so sad
      镜子里的你看上去那么悲伤
      It\'s so cold like that winter market we used to go
      寒冷的感觉如同我们曾经常去的冬季市场
      I don\'t cry anymore but I feel so hurt
      我不会再哭了,可是悲伤却未曾减少
      So I don\'t need you to close to me
      所以我不需要你在身边
      You don\'t hear me so you said
      你未曾听到我说什么,所以你说
      I don\'t know why thing have changed since yesterday
      我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起一切都已改变

      This could be love again
      那大概就是再次爱上你吧
      All I need is you
      我想要的只有你
      Comeback, I\'m waiting, Anytime
      回来吧,无论何时我都在等待着你
      The heavy rains come
      大雨倾泻而下
      Still I miss days with you
      而我仍怀念着与你一同度过的时光
      I can\'t look into your face
      我不敢再面对你
      Oh Feeling blue and looking back again
      回首往事悲恸将我湮没
      Please come back to me
      回到我的身边吧,求求你

      To stay with you always
      想要永远和你厮守
      You\'re the world to me, and dreaming on
      你是我的全部,是我梦的延续
      So you can take my sword for you
      所以让我成为你的力量吧
      oh How do you feel, so fine
      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You\'re the world to me, and dream on
      你是我的全部,是我梦的延续
      You stole my heart so long ago
      很久以前你就偷走了我的心
      Oh I release my soul
      所以我释放了我的灵魂
      So you hear my song
      于是你感受到我的心声

      歌声乘着风飘远出去,在海面上久久回荡,只是再也无法传递到他身边去了。

      -画梅-完

      *女主最后唱的歌是《罪恶王冠》中的插曲《Release My Soul》。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画梅08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