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256、第250章 弗兰肯斯坦（6）

　　刀尖反射着银色的寒芒，一点一点地接近着漆黑的深渊表面。而深渊的表面则吞噬了一切的光明，只剩下纯粹的黑。
　　说实话，我觉得我有时候真的非常莽撞，却仗着落子无悔的态度埋头奔跑至今。
　　在刀尖刺破那黑色的膜时，一股极强的吸力瞬间将我执刀的手腕吞食进去。我一惊，试图抽回右手……但手腕以前就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一样，使不上劲。但是那吸力就仿佛是紧咬不舍的凶犬，再一次猛地补上了一口，汹涌的黑色顿时淹没了我的整个手臂。
　　“可恶……”我隐约觉得我的挣扎是一种徒劳。我不知道解除时间停滞之后它吞噬的速度会有多快，但是……该死的，我只能尽我所能地通知到崔西他们，至少让他们做好应对措施。
　　刹那间所有尾迹回归至物体的原位，时间重新流动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吸力将我整个人都向着深渊卷去。
　　不行，我还要……
　　“门打开了——！”
　　我喊出最后一句话，希望他们能够听到。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进深渊了，我对于粘稠的黑暗已经习以为常。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最初是怎样适应了黑暗、潮湿和寒冷呢？这个想法忽然自心中发出芽来，催生着犹疑。
　　不对，我在想什么。生活在深渊中的可是恶魔啊，他们应该不会认为这里的环境很差吧。都到这种时候了，怎么还诞生了这种圣母一般的念头。
　　好了，静下心来。现在我能够做的就是撑到友军过来……不过在此之前，也许我可以悄悄地学习一下关闭深渊之门的阵法。
　　不出所料，在我缓慢地挪移步子时，我很快就感受到了脚底的坑洼不平。那些坑凹痕迹相连，书写着圆圈或符号，缜密有序地构成了一个繁复的图案。
　　我在脑海中试着将整个铭文阵法拆解，试图逐字逐句地理解每一条式法的意义。
　　桐生里翠曾经说过我们都没有办法关闭深渊之门，只能先将门标记，然后等待有能力的人从内部关闭。
　　但是我不想坐以待毙。
　　我并不惧怕被关在门的这一边，因为空间上的禁制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而且……弗拉德最后也被留在了这一边，不是吗？
　　我攥紧了胸口的子/弹。
　　没关系，只要是我还没有见证到的结局，那就不能成为定局。我一定能够改变这一切的。
　　“够了，不要再做这样的尝试了。”
　　忽然，一个我极其熟悉的声音自面前响起。我猛地抬头望去，自然只能撞到一片黑暗。那声音是……是弗兰肯斯坦？
　　“深渊从来不会直接回应你们的愿望，它只会……它只会戏耍、只会玩弄人类，在实现你们的愿望的同时剥夺走更多、留下各种隐患……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也许又是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吧，就像之前在女巫的阴影之屋遇到的那样。我无从得知记忆的主人究竟回复了些什么，但凭弗兰肯斯坦的反应来看，可能是提到了向深渊许愿什么的吧。
　　“这和信任你与否没有任何关系。”
　　我隐约猜到了他对话的客体是谁。根据桐生里翠之前的故事，发生在美第奇宅邸附近的与深渊相关的案件，可能只有当年美第奇夫人的请求了——她们想要利用与恶魔融合的力量复活安洁莉卡。
　　也就是说，最终桐生里翠还是选择了与恶魔的力量合作。
　　我听见弗兰肯斯坦一声长长的叹息。他压下了怒火，声线仍然微微颤抖着，口吻却近乎于劝诫和祈求：“……好了，伊丽丝，回家去，停止你现在的研究。至于残局和向美第奇家解释那边……就由我来吧。”
　　“你到底还要随心所欲多久？”弗兰肯斯坦少有地扳着家长一般的语气，“这已经不是你能够处理的局面了，现在你给我回家！”
　　哎呀，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正在我准备继续看戏时，一股无法遏制的寒冷自脊背深处逆着爬上我的头皮。
　　有人正在看着我。
　　但是在深渊极致的黑暗中，我却无法捕捉到目光的来源，只是行走在危险中多年的经验让我的感知力宛如猫一般，而此刻那只猫背后的毛已经尽数站立起来。
　　不止一个人，很多人都在看着我。沉默着，却紧咬不放。
　　我立刻抽出了长刀。不知是不是因为溯行的次数多了，刀身上的湛蓝色拖尾已经能幽幽地照亮一方空间了。
　　很快，我就发现那蓝色的光晕不仅仅自我的长刀刀身上飘逸而出——漫无边际的蓝色光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我包围。仔细看去，那一个个荧荧的蓝色光点成双成对……那分明就是生物的双眼！
　　这是什么恶魔？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谨慎地应对着面前无声爆发的危机时，我一边脑中飞快地搜寻着相关恶魔的资料。
　　极度安静、群居、拥有能够反射光线的双眼……
　　该死的，我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恶魔存在！
　　别担心，崔斯特，在深渊中你的能力也能被放大，自保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好久不见。”正在我精神紧绷的时刻，一个我曾经很熟悉的声音开口。
　　我横过刀，转向声源的方向：“瑞贝？”
　　我又摇了摇头，在这种地方，再称呼她为瑞贝显然有失尊重。我斟酌着语气，重新试探道：“……你是安洁莉卡？安洁莉卡·美第奇？”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
　　就像是坏掉了的老式碟片卡带一样，无数句“好久不见”从我的各个方位响起，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但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稀松平常的问候的音色和语调几乎完全一致，就像是一个人的片段被切割成了无数份分开放送。
　　我想起当时在教会下面遇到的那成百上千的“安洁莉卡”，那千军万马一般的人偶用着相同的眼神相同的声音相同的动作不断地攻击和阻挠我们，前赴后继。
　　是了，桐生里翠不是和我们说过她的过去吗？这美第奇家几乎无限批量生产的安洁莉卡，恐怕正是她和美第奇夫人向深渊索取心愿的罪果！
　　我看着那在我身周合围的一双双反射着刀光的眼睛，紧紧握着刀柄。
　　她们……或者说它们一步步向我逼近，赤/裸的足底磨蹭着深渊底部，发出簌簌的声响。千百响足音混合起来，就像是某种百足的虫子在我的周围爬行。我逐渐看清了它们的面容——与瑞贝那飒然清爽的形象不同，它们都只能算得上是残缺品——或是失去了下颚，长满了利齿的喉咙暴露在外；或是面部皮肤烧伤一般地向着一旁卷曲，将五官撕扯得失去形状；又或者是双臂被碾碎，仅剩下凝结的血块勉强粘连出双手……
　　也许对于它们来说，死亡都不比出生更痛苦。
　　我不清楚“好久不见”是它们对于闯入者的一种本能反馈，还是说它们真的觉得我似曾相识。但既然还有语言的智能，是否说明……
　　“嗯，好久不见。”我沉声回应着。
　　霎时间所有的安洁莉卡都噤了声，我听不到它们继续前进的脚步声，似乎连呼吸声都因为我的那一句回复而停止，黑暗中只有我的刀光、它们眼中映出的刀光在闪烁。
　　我也紧张地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
　　对峙良久，彼方才缓缓踢踏出一个轻轻的脚步声。我立刻望向来人的方向，但发现那个脚步所在的那个方向只有一片黑暗。但不论如何，声音依旧从那个方向飘来。
　　“你……找到崔佛了吗？”
　　崔佛？
　　哦，那是弗拉德作为人类时候的名字。
　　文字游戏。可惜我找到的可不是崔佛，而是我的弗拉德啊。
　　“当然，他现在过的很好，你可以安息了。”当然扯谎我也并非不擅长。
　　忽然，所有的安洁莉卡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也看了过去。
　　一道绚丽流畅的蓝光横空撞碎了深渊亘古粘稠的漆黑，那道光线比我的长刀上甩出的尾迹要更加沉稳，也更加闪耀，美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就像是流淌过悠长岁月的河水，粼粼波涛无声地翻涌着向前奔袭，却永远都不会回头。
　　是……是他来了！
　　随着盛大的刀光宛如涟漪一般一圈圈荡开，地面上的符文也焕发出了微弱的光芒，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般，仿佛心脏似的一下又一下地搏动着，每一跳都更加有力、每一跳都散发出更加明亮的光。
　　不，我瞬间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危机——海辛正在试图关闭深渊之门，那样的话我就会被关在门的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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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250章了！让我努努力今年（又或许是农历新年）内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