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218、第213章 地狱之庭（3）

　　“正常。不过与其揣测我的身份，倒不如专心面对眼前的裂隙，年轻人。”
　　他的嗓音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声线介于清亮与沙哑间，让人难以辨别年龄。不过他既然叫我年轻人了……也许是某个不怎么露面的厉害前辈？我再次瞥了一眼，他的侧脸轮廓虽说挺拔清俊，却由于强烈的人工制品感而掩藏了岁月的痕迹。
　　“怎么，是我记错了吗？海辛家现在是由前辈写符由后辈杀敌了？”他也偏过脸来看着我，勾起嘴角但显然毫无欢喜地一笑。
　　在面对需要同时设置符文与应敌战斗时，按照海辛家的规矩，理应是身份更低的族人负责符文的绘制。
　　但对我来说，不论是与崔西的二人行动、还是和少数本家人同行的任务，我的身份都足以高于大多数人，所以我并没有这样的习惯。我略有不甘地咬着嘴唇，准备从口袋里掏出白粉笔。
　　“不用了，有人要来了。”他抬手挡下了我的动作，将长刀随意地扛到了肩膀上：“那我就去拯救下一个粗心大意的小家伙了。回头见，大少爷。”
　　“等一等，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你到底是——”我试图拽住他的衣角，但那人就像是一阵风，大摇大摆地甩着风衣的下摆却用着我无法企及的速度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那边那位，请小心一些，你身旁那是……新的裂隙出现了吗？”就在那白发男人消失的前后脚，我就听见了另外一个年轻的声音。
　　我拉高了衬衫的领口遮住半脸：“是的，请立刻汇报，就说二楼主餐厅出出现新的裂隙，高约2m，让人速来支援写阵。”
　　又有一只惨白的利爪从裂隙中探出，扒上了裂隙的边缘，我挥过长刀将其直接斩断，续道：“裂隙的另一侧应该是异魔的营地。你快些来把封印的符文写好，目前来说战斗人员我一个就够了，不过让他们尽快增援。”
　　虽然很想要立刻去找威廉和崔西……但我总不能放任这么这个裂隙不管不顾。
　　同族人审视似的扫过我的双眼与，似乎觉得我所说的话可信而可靠，就很快地通过对讲机汇报过信息，拈着白粉笔半跪在了裂隙旁边，开始一笔一划地书写起符文来。
　　虽然我一直都在口诛笔伐海辛家，但我从没有否认过海辛家仍然是当世最为顶尖的猎人家族。也许它的高层已经堕落到与深渊同流合污……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一旦遇到危机，严谨的训练与迎战框架便在一瞬间展开——这也是本家人即便在自己家里也有可能被随时要求完整穿着制式服装与装备的原因。海辛家的本家宅邸既是本家人生活训练的家园，也是随时可以抵御侵袭的据点。我们可以被先发制人，但无法被先发制服。
　　很快就有另外三个年轻的同族人听从中台指挥赶到，他们自觉分出了一个人拔出长刀立在我的身后准备应敌。我甩去刀身上的黏液，竖过胳膊用衣袖将刀刃抹干，又低头检查了一下已经完成了一小部分的符文，对着身后那个负责战斗的同族挥了挥手：“这个裂隙不算很大，你们都来写阵，这样快些。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你凭什——等等，你是……”身后那人的声音忽然染上了极度的震惊：“崔斯特？你还活着？！”
　　我本来就不抱希望不会被人认出来……毕竟我是与同辈人一起学习一起训练的。不过还好弗拉德并没有在我身边，不然光解释和劝架就要花去不少时间。
　　我只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转身劈开又一只企图入侵的异魔的头颅才回过头来，看见了昔日早祷和灵修都经常在我后面一排的塞西尔·海辛。
　　似乎是由于塞西尔的话，其他一些面生的族人也抬起头来看向我，眼神中充斥着……那是崇拜吗？
　　我窘迫地咧嘴笑了笑：“啊，对啊……”
　　塞西尔仍然保持着大为震撼的姿势，他的一双绿色的眼眸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报给我一个微笑，半跪下来，拿出了白粉笔：“我就说嘛，你这家伙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死了。但既然是你的话，我确实应当退一步去写阵了，我相信你。”
　　“……相信我？”我听到塞西尔的话之后有了片刻的怔神，“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塞西尔书写完一个字符后抬起头来看向我，就仿佛我问了一个不应当被怀疑的规则一样，“你是上一任族长的长子，又是我们中当之无愧的最强。虽然大家对于你恶劣的性格和摇摆的信仰是颇有争议……但没有人怀疑过你拥有成为下一任族长的能力——小心身后！”
　　我一弯腰矮身躲过身后浓郁腥臭的大口，趁着它因飞扑的动势无法收回的瞬间拧转了腰身，反手拔出白枪，让受洗的水银弹贯穿了异魔的侧脑。
　　我将已然瘫软的异魔尸体踢去一旁，又蹭掉了鞋底的黏液：“……不，我不合适。我已经犯下了不可被宽恕的罪，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在试图减轻它带来的后果而已。”
　　“快一点吧，塞西尔，我要去找威廉，很紧急。”我看着随着他们的加入，封印的符文阵完成速度加快，几乎就快要完成了。
　　塞西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的死亡消息为什么会被长老们默许，但海辛家似乎确实有着几股暗潮在角力。不过……只要不是利益直接关联的脉系，我觉得至少同辈的大家都还是一致默认你是继承人的，所以后来威廉强行推崔西上位，也不会有很大的异议。”
　　“……是这样吗。”我看着他们画完了最后一笔，符文阵法完成的那一瞬间我身后的裂隙再次传来了崩碎的声音。不用我回头，我也知道，那一片裂隙已经化为碎落一地的异界碎片。
　　“是啊，崔斯特堂兄，你现在回到本家来，我们一定能够渡过这次危机的。”
　　“听说教会的人也来到周边了，没想到那群衣衫革履的伪君子也会对我们施以援手。”
　　“崔西堂姐一直都还只是代理族长，但是你回来了，就可以真正地接手海辛家了吧？”
　　其他几人见裂隙被封，都是松了一口气，也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曾经畏惧我的、被我所不屑的神的信徒，居然会对我报以期待。
　　但是我不能告诉他们的是，曾经的我的心脏就是这些裂隙的钥匙，每一次搏动都会拉近人间与深渊的距离。我也不能告诉他们，我为了威廉的野心，做了多少无法被原谅的错事。
　　“……他们皆去向同处，归于尘土。他们皆出自尘土，又归于尘土[1]——Amen.”我将圣水倾倒于裂隙碎片之上，看着纯白色的火焰将他们烧成了灰烬，又虚捏手指作合上圣经的动作，以示仪式完成。
　　算了，没必要告诉他们这么多。如果民心在我这边的话……倒也方便。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郁结的情绪咽下，转换了话题：“对了，我之前在这里看到过一个白色头发的同族前辈，之前在家里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你们知道那是谁吗？”我简单地对他们描述了一下那个白发男子的形象。
　　他们皱着眉各自回想了一番，都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我确实还有事要去找威廉和崔西，那我就先走了。”这一次得到同辈同族人们的肯定属于意外收获，但我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塞西尔对我点了点头：“这次裂隙频繁地开在海辛家，一定事出有因。而且已经有多处同族子弟们汇报说感知到高纯度的血族与兽族气息，说明这次应当是有高阶恶魔潜入家中作为深渊方的内应了，请小心。”
　　我笑笑，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横过手臂，将手掌按压在前胸十字架所在的位置：“我相信海辛家，也相信我们自己，总之大家就做好各自的工作就好……我们血脉相连。”
　　上一次说出这句有浓厚信仰意义话语的崔斯特，似乎已经存在于很久之前了。这是只有在海辛家的同族之间才会说出的道别语，不仅仅是对于对方的信任，也是对于海辛之名的骄傲。
　　塞西尔与其他几名同族也与我做出同样的动作，抚着前胸十字架道：“我们血脉相连。”
　　可不要因为一点小欢喜就兴奋啊，崔斯特，你这个人就是太容易因为别人的肯定而得意忘形。
　　我重新将长刀负在背上，又将白枪收回后腰的枪套中，继续向着三楼的书房奔去。
　　依旧有着些许与我逆行的同族人，零星地能从他们的对讲机中听到又有不少裂隙在宅邸中爆发开了。
　　“（脏话）威廉，你（脏话）到底怎么治的这个家？”我一脚踢开了族长书房的木门，气势汹汹地走了进去。
　　而书房内的长桌旁，昔日的长老们、众多身穿海辛制式服装的同族人们……不，或者说，应该是他们的一部分，却已然毫无生机地或趴或跪倒在各处。
　　糖与铁锈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即便是我看见眼前铺天盖地的血色也只能瞬间被震慑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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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圣经传道书，Ecclesiastes Chapter 3:20 They are both goint to the same place, the dust. They both came from it; they will both go back to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