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94、第190章 心脏的重量（8）

　　Old Hunter.
　　自从互联网普及以来，就一直伴随着猎人与委托存在的网站，并且与时俱进，从最初的网页版逐渐发展出专门的软件甚至是移动端应用程序，功能也从最初的单纯的放单接单衍生出了业界新闻速递、学习圈和实时讨论版，甚至有驱魔道具直营，称它是恶魔猎人业内的脸书、推特与亚马逊合体也不为过，甚至连海辛家和一众后起之秀的新家族都会固定地让成员注册成为Old Hunter的会员来提高家族在业界的知名度。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我早就该想到的。一向以祛除恶魔和传播父的旨意为权威的教会，到底为什么会对Old Hunter这种组织的存在视而不见，甚至提供了驱魔道具的供货渠道……根本就是因为，他们本就有所勾连——不，甚至可以说，整个Old Hunter机构，可能就是教会成立并管理业界的方式。
　　等一下。可是这件事明明只要稍稍增加一点人手去调查，应该就能发现些许端倪。别的家族我没有办法确认，但是我们家以威廉为首的那群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可是想要在接下来的战争年代大发横财、甚至让海辛家的地位在新时代超越教会，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想到教会与Old Hunter之间的关联，甚至还特意把诈死之后的我的任务目标都从委托中选定？
　　不，但其实从威廉他们出发，让“崔斯特·海辛”这个身份与我剥离开来，未必没有考虑到刚刚到那一点。因为海辛家本家的成员从来不会与外人合作，没有人知道我们真正的模样。所以当初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才让我以新猎人的身份自己活动并暗中完成威廉的任务的。
　　本应如此的。
　　但变数是约瑟芬。
　　他与老爸似乎是熟识，一眼就认出了我。并且……他又是教会的人。如果他再细心一点，通过Old Hunter查到我的行踪和近来的猎人谋杀案的话，没理由不知道我是谁、我正在做什么。
　　……！所以威廉试图通过Old Hunter给我下发的抹除约瑟芬的委托才会一直发不到我的账户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我早就是落入网中的麻雀而已。
　　所以其实这一趟前往教会总部的行程才会如此顺利，顺利到不可思议——线索一个接着一个地抛给我，就像是被涂好了指示颜料的藤蔓，几乎毫不费力地就顺着那些线索爬到了现在，爬入瓮中。
　　我到底，还在折腾些什么啊……我不知道。我唯一能在此刻想明白的就是，我要完蛋了。
　　如果现在不立刻逃走的话，很可能就会被教会直接抓住然后送上神圣法庭被当作杀人犯当即处死啊。不过他们已经把我引诱到这么深的笼中，甚至还把教会与Old Hunter的关系展露给我看了，即便我现在想要逃跑，应该也已经迟了吧。
　　现在只能仔细想一想我还有没有能够逃出生天的方法了。
　　如今我的手上还能用的能够威胁到教会的手牌，吗……假如我不计后果地用尽全力，看起来也不是不能制服身边的两个康斯坦丁。但是约修亚是早已死去的亡者，我都不知道他留在这里除了生物学奇迹、不是，除了可以供恶魔学家研究一段时间产出几篇论文之外还有什么用处；至于维罗妮卡，她本来就是越了教会疯人院的精神病，就算我抓在手上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
　　那群后起家族的年轻人们呢？不行，我们只不过是利益相关才会聚集起来的一群赌徒罢了，很难仅凭一句“教会总部”就号召出有效的帮助。
　　呃啊啊该死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可我还不能就在这里停下！我被拆穿之后首当其冲的就是海辛家，就是代理族长的崔西，那么时至今日我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崔斯特，你想好了吗？”
　　突然间的点名和问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停下了不停地抓着头发的手，抬起头向声源处望去。
　　Old Hunter的门已经被打开，约瑟芬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紧皱着眉头，目光穿透过眼镜镜片，看不出过多的感情。
　　“想好……？想好什么？想好怎么死了吗？”我被他这一问得怒极反笑，但我听得出来我是在嘲笑我自己。
　　“你这个杀了自己兄长的伪君子，你去死——！”维罗妮卡一声尖叫，完全失控一般地挥动着匕首直直地刺向约瑟芬的面门。
　　也对，情况还没有那么糟，既然教会方派出的人是约瑟芬，那么约修亚和维罗妮卡就正好是他的软肋！
　　但就在我想要采取什么行动的时候，我只看见约瑟芬略带苦涩地闭上了眼。几乎是同时，无可抗拒的声音传入耳中：“停下。”
　　维罗妮卡由于约瑟芬的言令行动一滞，但也正是这停滞的片刻，约瑟芬迅速打掉了她手中的匕首，拧过她的手腕反扣在身后，将她的行动牢牢锁住，还一并夺去了她手中的我的长刀。
　　但非强制对象的言令时间过于短暂。维罗妮卡已经被制服，可我仍然能自由活动。
　　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就只能赌一把了。
　　双手将两把短匕反手抽出，然后对准双耳……
　　破坏掉耳膜的话，应该就不会被康斯坦丁家的言令限制住了！
　　我能感觉到滚烫又粘稠的液体顺着耳道流淌而出，又顺着耳垂淌下脖子，宛如一条腥味的毒舌缓缓爬入领口。
　　接下来，就不能依靠声音战斗了呢，崔斯特。
　　但还不能结束。
　　我将左手匕首丢到身后，再顺势扯过了约修亚的衣领，也学着约瑟芬的样子拧过他的双手，将约修亚擒住，另一手将仍旧兀自滴着我的鲜血的匕首抵上他的后颈。
　　“想好了，反正我是杀人犯崔斯特·海辛的事实已经暴露了，让我活着离开，否则……否则我这边也不是不会你们康斯坦丁家那言令的能力。”仅仅从内部骨传导听见自己的声音很奇怪。我无法判断自己的音量和声线，只是尽可能穷凶极恶地咆哮出来让自己显得疯狂而无羁。
　　我看见维罗妮卡猛的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我，张开嘴吼了一句什么——不过我也只能听见嗡嗡的噪音了。她咬牙切齿，在她凌乱红发中漏出的表情狰狞可怖。
　　应该是在骂我为什么突然袭击约修亚吧？这个疯丫头莫名的很重视自己的父亲呢。
　　手中的约修亚只是起初稍微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顺从地安静下来。
　　真傻，约修亚又死不掉，这个身体没了只要再换一具尸体不就又活过来了？
　　约瑟芬的表情略有动容，镜片后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和我手下约修亚的脸上来回扫视。但他很快掩盖住了那一抹犹疑。他对着维罗妮卡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维罗妮卡就无可遏制地瘫软下了身体。
　　约瑟芬低下头，似乎是叹了口气，将维罗妮卡抱到了Old Hunter室内的办公椅上坐下。随后他掏出了手机，手指微动，似乎是编辑了一条信息。
　　果然，随着他的动作停止，我能感觉到我口袋中的手机微微一震。
　　但我（脏话）哪来的手去看什么信息！
　　约瑟芬皱着眉打量了无动于衷的我片刻，摇了摇头，走近了我，举起了他的手机屏幕。
　　“傻x。”
　　约瑟芬如是写着。
　　……什么鬼？
　　就在这时，我感觉到约修亚被反剪住的手轻轻地捏了捏我的小指。
　　看起来他也有想法和计划了呢。
　　所以，虽然我有一丝慌乱，但此刻不是暴露自己没有底气的时候。我只能再次鼓足了气势，用我已经听不到的声音道：“你以为你当时成功杀了你哥哥吗？但你肯定想不到，你哥哥用恶魔的力量活到了现在、出现在这里吧？”
　　说着我对着约修亚点了点下巴，续道：“言令什么的——”
　　突然，整个屋子都陷入了黑暗，视线所及只能看到示警和应急的红灯立刻开始暴闪，想必如果我的耳膜还健在的话，此刻应该是急促的警报声充斥着四周吧。
　　原本正被我按住了的约修亚顺势抓住了我的手，再猛的向前一带，让我从那一瞬间的惊讶中镇定过来。我只看见他弯着腰闷头冲向了约修亚身后洞开的大门，就要抱起椅子上的维罗妮卡。
　　意思是不能反方向往回走，只能试图从前面找找逃出去的道路吗？
　　红光闪烁之间，我下意识地瞥向了约瑟芬的脸。
　　那一刻他正看向约修亚弓着身子狼狈奔逃的背影，眼镜封死了红色的闪光，看不真切镜片后的情绪。他微微启着双唇，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连康斯坦丁家引以为傲的遗产言令都没能下达，就仿佛是在月台目送着兄长渐行渐远的弟弟。
　　他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呢？我无从得知，只是觉得他那一向挺拔坚实的身影，蓦然被那层红光染上了些许落寞和孤独。
　　但下一刻，他就重新张开了口。
　　这一次应该就是言令了吧。虽然我已经无所谓了，但约修亚和维罗妮卡却不能免疫。
　　那我也必须全力以赴了。眼中的时间骤然变缓，我一个加速，将约瑟芬一个手刀放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