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88、第184章 心脏的重量（2）

　　在第二天早晨，我和约修亚已经洗漱好，并且把行李都搬运上车、等待爱丽丝的时候，我突然鬼使神差地想要问他：“你还记不记得，维罗妮卡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约修亚一只手搭在车顶上，沉吟了一会，低着头闷声道：“我只能隐约记得这个名字。”
　　“嗯，野花一样的名字，说常见又不常见。不过——”
　　他很出我意料地打断了我想要继续的话，转过头来，看着我认真道：“我其实想明白了，你不可能是休·海辛。”
　　“……”
　　约修亚见我没有回音，就温和地笑了笑：“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觉得你一定也有自己苦衷，毕竟你也并没有利用休的身份做任何对我不好的事，对吧？”
　　“毕竟这周围的环境变化，已经足够让我意识到自己是个被时代甩在后面的人了。你……也许是我熟悉的那个休·海辛的儿子？或者孙子？毕竟长得很像嘛。”他居然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我的头。
　　我自然一偏头躲了过去。
　　“好吧，我确实只是同样姓海辛而已。——除了这些名字呢？你就一点都不记得了？”既然已经被识破，我也懒得学康斯坦丁家的祖传嘴硬，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约修亚笑了笑：“然后就是和你们在一起时候的亲切感啊，也许因为你们是我曾经老朋友的后代吧。你也是，爱丽丝也是。”
　　“……那你觉得，爱丽丝会不会是维罗妮卡的，女儿，之类的？”我开始胡乱地问起之前不太靠谱的猜测。万一蒙对了呢。
　　约修亚皱起眉眯起眼，似乎是在仔细思考我这个问题的可能性。
　　随后他垂下头，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喃喃道：“……红发？”
　　“是啊，她的红头发很有特点吧，而且完全不像是染出来的。”
　　“你们在谈论我？”爱丽丝终于拖着行李从主人家出来。我感觉当着爱丽丝的面继续刚刚的话题不太好，就主动迎上前去，帮她把行李归置到车里。
　　约修亚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先上车吧，我一边开你们一边聊。”
　　然而上了车之后，爱丽丝与我却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因为涉及到各人的秘密，虽然已经熟络到如今的程度，却也不好直接开口谈论吧。
　　“啪”的一声，约修亚打开了电台的开关。于是枯燥乏味的引擎声里终于掺入了一点起伏的旋律。
　　但不知是因为乡下信号太差还是什么，只能传来沙沙的雪花音，约修亚调了好几个台，都没办法听到正常的行车音乐。
　　“算了。”约修亚最终放弃了调台，把电台再次关上。
　　“……你的歌声久未听闻，因你已离去人海浮沉。各自经历的庸碌人生，让我厌倦，在每一个清醒的早晨……”
　　他仿佛无意识地轻轻地哼着歌，那歌异样的熟悉，宁静而悠远。约修亚略带沙哑的嗓子居然唱出了几分空灵。
　　“这首歌——”我从后座上翻身坐起，挪到副驾驶后边，对爱丽丝道：“最早我是听你哼唱的。”
　　爱丽丝显然也是十分惊讶，她略微瞪大着眼睛，侧过脸望着约修亚，微张着嘴。
　　约修亚也察觉到了车内的氛围更加诡异，于是他尴尬地停止了哼唱，一只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不自然地摸了摸下巴，问：“怎么了？”
　　我也顺着约修亚的目光看向爱丽丝：“对啊，怎么了？”
　　然而其实我心里也无比震惊。最初听爱丽丝哼唱这首歌，还是在很早以前、刚刚认识弗拉德那一会，那时候在墓地探索与新月团体有关的事。由于觉得旋律很好听，所以特意去找了这首歌当做自己的手机铃声。我还记得那时候我找了很久，因为这首歌的传唱度并不算高，最后还是在一个民谣吉他的弹唱视频里找到的，据说是名不见经传的某地的小情歌，几乎没什么人知道。最近的一次就是在瓦伦丁的古堡了，那场大火时，我似乎听见有女声在轻轻吟唱这首歌——只不过那时候我已经把手机铃声换掉了，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此时此刻，听见约修亚再次唱起，难免有种微妙的心情。
　　“啊……这首歌，是我养父在很久之前曾唱给我听的。”爱丽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立刻整理了表情，低下头去。
　　“哦？是吗。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记得这个曲调，可能是我生前那个地方的什么歌曲吧——你的养父是哪里人？说不定我能想起来什么。”约修亚碍于正在开车不能分神，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求问的意味。
　　爱丽丝抬起头很快地瞟了一眼我，然后又低下头，道：“他是A国的人，只不过……后来一直在欧洲这边帮教会做事。”
　　约修亚沉思了一会：“那我是不是也有可能是A国人？或者我也曾经在教会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差事？”
　　我觉得你就差直接从教会名单上查到你自己的姓名是约修亚·康斯坦丁了……这么多的巧合显然不是巧合好吗！这就是——事实！
　　不过那老狐狸根本没有提到过自己有过兄弟？是因为约修亚英年早逝吗？或者说其实他俩也不是同一辈，甚至约修亚是约瑟芬的父亲、爷爷之类的？
　　那爱丽丝又是怎么回事啊……
　　维罗妮卡应该确认是康斯坦丁家的没错了。那么与维罗妮卡面容相似的、身上偶尔泄露出深渊气息的爱丽丝，加上她是被老狐狸领养的……难道说，是身为教会成员的约瑟芬私下豢养的恶魔！
　　这也不对啊，约瑟芬虽然看起来是老油条，但他给我的感觉还算是蛮正派的，正派到他一旦阵营侦测到我是个坏家伙，就会立刻提着刀把我杀了去奉给父的那种……
　　等一下！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还存在着这么多康斯坦丁家的人啊？而且一个个的都看起来身怀绝技战斗力爆表？不是说他们家人丁稀少就快要繁衍不下去了吗……
　　威廉给的什么鬼任务。
　　算了算了，要不是这次要处决约瑟芬的任务，我也不会来到I国，也不会发现陈烨江蓠他们的踪迹，总的来说也不算亏。
　　而且虽然旅途中经历了各种变故——甚至汽车旅行的车都是通过特殊手段弄到的——但这种难得舒缓下来的节奏却让我感到身心莫名的舒适。
　　要是弗拉德也在就好了，这才是休假啊！
　　过关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问题，不过约修亚机智地换了一副关那一边的身体，从而直接越过了身份检查……总的来说除了亲眼目睹身边人死亡和死尸复生、还有我极度紧张极不熟练地把车开过境之外，有惊无险。
　　也许是刚过冬假的缘故，这小型旅游和宗教国家的广场上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偶尔能看见教会黑衣服打扮的人抱着卷宗急匆匆地横穿过广场，就仿佛黑色的笔迹，将人们的视线引去肃穆而又沉寂的教堂。
　　已然是黄昏时分，冬日醇厚的云层折射下半紫半橙的余晖，为纯白到几无人性的建筑泼洒了一层上天赐予的温存。
　　即便是我……即便是我这样被罪业拖累、深深怀疑着父的人，竟然也有种难以言喻的感动，忍不住地想要在胸前划完十字，久久地吟诵告罪的祈祷文。
　　“加冕我，以无垢的绿叶；祝福我，以凋敝的枯枝；赐予我，以神圣的雨水……”我听见身旁约修亚用着颤抖却坚定无匹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念祷着，“救赎我，以父、及子、及圣神之名——”
　　“——嘘。”爱丽丝突然打断了约修亚的忏悔，我也是讶异地回过头，只看见她死死地捂住了约修亚的嘴。
　　爱丽丝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地松开约修亚捂住约修亚嘴的双手，低声解释道：“如果在这里完成完整的祷词，说不定真的会被他听见。”
　　“……‘他’？”我皱眉，环顾四周。
　　片刻后，我才恍然，难道爱丽丝所谓的“他”，居然是她一直信仰的父？
　　约修亚的眼神只是越过方尖碑和雕像望着教堂的屋顶，止不住的泪水划过他苍白的脸颊。爱丽丝一时间有些慌了，连忙从行李中取出纸巾，捧着约修亚的脸为他擦拭眼泪。
　　“不是，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我无措地抓了抓头发，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
　　我看着他们不禁有些出神。
　　甚至忽略了有人走近的脚步声。等到我突然发觉过来时，那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我目睹你离去，无可抑制的漂泊，直到距离再也不能缩短，也无法让你驻足。”那女声低声吟唱着悠远而漫长的曲调，一边缓缓踱步至约修亚的身旁，光着脚。

---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收回这首歌的线索了！翻了翻最早出现这首歌还是第10章左右，真是藏了好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