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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第173章 复生者(4) ...

  •   “后续计划就是这样了,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在结束了与约修亚的会面之后,我已经让爱丽丝提前与瓦伦丁夫人做出半真半假的解释了,希望小女孩天真亲和的形象能够降低瓦伦丁夫人的疑心。与此同时,我也将这次虚假的驱魔仪式中需要用到的东西做好了准备。
      爱丽丝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我以为你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崔斯,没想到你居然要用你的职业来行骗了。”
      “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我现在觉得你连吐槽都吐槽不到点上了。”这丫头居然不仔细问问关于康斯坦丁的事吗?我一直以为她会更清楚也更担忧约瑟芬的身份的。
      “我觉得你这个计划还行啊,真假参半的,应该没问题的吧。”她一副想要打发我、立刻离开去睡觉的样子。
      我看了看手机,发现才晚间9点不到,就疑惑地说:“这才几点啊,你至于这么困吗?”
      爱丽丝皱眉,撇开了目光,有点敷衍地说:“舟车劳顿嘛……”
      “是水土不服?你生病了?”我伸手就想要去碰碰她的额头。
      爱丽丝打掉了我的手,甚至往后退了半步。她眼中仿佛晃过一道警惕的光芒,就像是野生小动物一样。“没关系,我去睡一觉就好了。”
      她可能有她自己不愿意告诉我的原因吧。我略加思考后,决定随她去,就点了点头:“所以你不会参与我的计划,全部由我自己做?”
      “嗯。”她又打了个哈欠,看来是真的很疲惫。
      “对了,”我突然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个名字,总是莫名觉得爱丽丝会知道一样,问了出口:“你听说过——维罗妮卡·康斯坦丁这个名字吗?”
      在我问出名字的那一刻,我看见爱丽丝的身形明显颤了颤。
      她十分短促地回答道:“不,从未。”
      短促到像是想要立刻逃之夭夭一样。
      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她留下仓促的一句“晚安”,就加快步伐离开了我的房间。
      爱丽丝果然知道一些关于康斯坦丁的事。
      这种种的迹象都让我更加确信,约瑟芬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康斯坦丁的传人了。
      等等,我记得我老爸年轻的时候,似乎确实与康斯坦丁家的他的几个同辈关系很好?但是由于家族任务的限制,我并不能得知太多的细节。似乎在那一辈之后,康斯坦丁家就没有与我同辈的年轻猎人了。
      难道说那老狐狸是与我老爸同辈的康斯坦丁?可是……约修亚和维罗妮卡呢,他们与康斯坦丁又有怎样的联系?
      我按了按太阳穴,感到头疼。
      但即便再头疼,该做的事情总是不能逃避。
      我提起蜡烛,准备前赴瓦伦丁夫人的卧房。
      人们总相信眼见为实,那我就让她亲眼见证一下驱魔的过程好了。希望她不要神经病到驱魔完成之后还去刨自己家的墓地。
      走在无灯的古堡长廊里,寒风扬起的窗帘不时遮挡住一半的视野,也让烛火明明灭灭,但就是苟延残喘这不想熄灭。晕染上雾气的月光斜斜地闯进来,又被横生的枝杈剪碎凌乱的碎屑。
      ……我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弗拉德回他家的城堡了。
      等这桩麻烦事结束了一定要和他吐槽。
      我能感受到人的气息,但是在拐过长廊的转角时,看见低着头翻着血丝暴突的双眼的瓦伦丁夫人时,着实还是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已经按您说的,将安眠药下个那个怪物了。”她的声音也像是枯叶刮过地面一样嘶哑,蓬乱的头发下苍白瘦削的脸颊让她活像一个即将上火刑柱的女巫。
      我将自己的不适感藏起,点了点头,放柔了语调安抚她道:“好的,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烛火与我一同步入昏暗喑哑的卧室。如上午初见时并无太大变化的层层叠叠的窗幔垂坠着压抑,仅仅为床头的烛火圈出一小片领域,照亮着复生者的脸庞。
      直到我走到瓦伦丁先生身前时,我才发现,瓦伦丁夫人并没有跟着我一起进来。
      “您不想亲眼见证恶魔的拔除吗?”我问道。
      “……”瓦伦丁夫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片刻后用些许颤抖的声音回答我:“好。”
      与早些时候见到的癫狂与执念不同,此刻的她略显迟疑——不,确切地说,迟疑与坚决纠缠在一起,十分复杂地在她的身上翻涌。
      “夫人?”我不由地出声提醒。
      她旋而似乎是才下定了决心一样,抬起头来看着我,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开始吧。”
      驱魔仪式对于我来说是易如反掌的小事情,这种事往往是刚入门的猎人会大费周章地大做一番文章,营造出恶魔被祛除时极度痛苦的模样,来为自己的形象打下光辉的印记。事实上,这不过是徒然延长恶魔的痛苦时间罢了,而且时间越长越有可能失败——我是个实用主义的人,能用一小时完成的猎杀,何必要画上整个夜晚做法事?不过现下情况不同就是了。
      虽然我已经采取了最能避免疼痛的方式,也尽量缩短了仪式的时间,但可怜的约修亚应该仍然经历了一番折磨与凌/迟吧。
      抱歉抱歉……我在心里默念着,我的所作所为满足了所有人的愿望,只是过程比较残忍而已。
      “海辛先生,看起来很年轻啊。”我装模作样地收势、准备整理尸体的时候,瓦伦丁夫人突然提了一句。
      声音里满是操劳疲惫后的如释重负。
      我不明白她唐突之间想要表达什么,只能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嗯了一声。
      “我嫁给我丈夫的时候,应该也与你是差不多的年纪吧。”她见我在试图把已经没有反应的瓦伦丁先生的尸体搬运到背上,先是伸出手想要帮忙,但是在碰到衣料的时候又仿佛触电一般地缩了回去,双手僵直在了半空。
      我躬下身子,调整了一下搬运的姿态,示意她别担心:“没事,辛苦了大半夜,您也累了吧,接下来的入土交给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她颓然地垂下双手,随后又交握在剪裁繁复的裙褶前。我能看见她纤长的手指上仍然戴着一枚精巧的戒指。
      “做你们这行的,还真是无情啊。”她低声地喃喃了一句。
      “无情?指什么?”
      她的声音里隐隐透着怨怼,像个临终的女巫,吐露着恶毒的话语:“你这样年轻,一定没有这样失去过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吧。”
      ……
      哼,猜错了呢。
      我的妈妈、我的老爸、甚至我自己……
      算了。但是我并不想与她理论什么——即便我争得一时口舌之快,那些离开了我的人们也不会再回来。
      “你要是这么想,那就这样吧。”我无所谓地说。
      瓦伦丁夫人似乎是找到了发泄点一般,狠狠地将语言的尖锥刺到我背后的影子里:“也对啊,哪有医生会因为见证死别而落泪呢?悲伤终究只会留给我们这些家属。你们靠着恶魔的侵袭赚了钱,而我呢……我一边包揽着你们的食宿、一边又要为我的丈夫第二次送葬。”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没有在我妈妈的葬礼上流过泪。我听见自己在心里小声地反驳道着:原来是因为我是个见惯了生离死别的恶魔猎人啊,那还真是谢谢你,帮我找到了我铁石心肠的原因。
      这女人不过是因为再次目睹了驱魔的仪式,理智崩溃了吧。
      算了,谁都有权利吐脏水,如果她不这样发泄一番……应该会更难受吧。
      我无言地承受着她絮絮叨叨的言语,反正她跟在我身后,而我背上有约修亚帮我挡着呢。
      等我走到坟墓旁时,我发现打开棺材盖子的棺材底部已经积了一层水了。
      我只能瞥了瓦伦丁夫人一眼,她也很识趣地撇了撇嘴,往旁边站了站。我看见她华丽的裙角粘上了雨后的泥土,让原本轻盈的纱裙显得沉重。
      “我先把水清一清,至少要让他能保持一段时间的干燥吧。”我想了想,感觉她也不是很想接过尸首的样子,就只能把约修亚往地上一放,然后去看起来像是花园管理室的地方找水管和抽水机。
      当我回来的时候,我看见瓦伦丁夫人将约修亚的上半身抬起,轻轻地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她似乎已经不再在乎污泥,就那样径自地跪在泥泞里。
      “这是我……第二次埋葬我丈夫了。”她的声音仍然脆弱而枯涩。
      “既然已经是第二次了,居然没有稍微习惯一点吗?”
      “……你真是个无情的小伙子啊。送别这种事,还是送别同一个人两次,就像是鱼鲠在喉——即便试图用清水去冲刷它,一次又一次,伤痛也只会随着下滑的痕迹、走过更长的时光,愈发狰狞地流淌。”她忽然抬起头,似乎在雾气弥漫的灰霭中能看见什么似的:“那些长寿的、独自在漫长岁月里过活的人,是不是到最后,即便已经忘记了最初送葬的人的面容,却依然会在心底隐隐阵痛呢?”
      ……
      我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按照她这样想,那注定短寿的我,反而是幸运的。
      为我送葬的人吗?
      不,如果是我熟悉的那群疯子的话,什么崔西、爱丽丝、莱拉斯之流,一定不会让我就这样轻易地放手。如果是弗拉德的话……那家伙啊,我还暂时看不透。
      “我也不知道啊,但此时此刻,你可以与你的先生道别了。”我完成了排水,从领口掏出十字架,肃穆地宣读着:“愿他的灵魂如父一样自由安详,愿荣耀与权柄,归于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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