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ipping》Wreeen

132、第129章 烬（4）

　　尽管叶桐是那种行尸走肉的模样，但似乎五感仍旧十分敏锐。我还没有靠近，他就警觉地回过头来，发现了我。
　　他肩头上那个白色的生物露出了尖细的嘴脸，一道殷红的刻痕画在额头，像是血痕一样触目惊心。
　　但是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想了想措辞，也不管白鞋子现在能不能听到或者叶桐能不能听懂：“卷毛兄弟又犯病了！”
　　叶桐肩膀上的白毛狐狸闻言，将狭长的眼睛睁开了一道缝，显露出他金色的眼眸。我只看见那只狐狸抖了抖尾巴，从叶桐肩上纵身一跃，就化成一道白色的影子跳到了我的身后。我一惊，想要立刻转过身来，却被别人按住了肩膀。
　　白鞋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有几分超脱尘世的无情之感：“我再说一次，你胆子真的很大啊，你果然并不是普通的游客吧？”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回头。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干魃毒素的缘故，我整个身体都在因为被笼罩在白鞋子那浓重的气息之下而颤抖。我想起来弗拉德当初对于新月吸血鬼的压制能力，只是没想到我居然也有无可奈何要对恶魔臣服的一天。
　　于是我也只能照做了，乖乖的待在原地，翻着眼睛看着将棺材放下的叶桐，对于刚刚的质疑随意地略过：“没办法，因为同行的伙伴实在是太危险了；再说，卷毛兄弟和陈烬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不打算插手吗？”
　　身后的白鞋子传来一声短促的鼻息，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冷笑。他原本带有方言的亲切口吻荡然无存，显得漠世而冷淡：“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管我的家事了。”
　　我被他噎了一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梗着脖子道：“那、那你是打算继续赶路？那为什么要带着他们上路？”
　　“我没有说不管不顾。”他弹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意识到可能是准许我转身的意思。我转过身来，看见那一道鲜血一样刺目的伤痕渐渐在他眉心隐去，眼底的金色也逐渐沉落，恢复了原本漆黑的双眼。他紧锁着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微微地摇了摇头：“我本来就只答应了带小烬回家。更何况，那个卷毛娃子的毒蛊已经蚕食了他太多的元气，现在只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如果小烬下不了手，就让崔佛去做吧。或者——”白鞋子突然眯起了眼，这让他整个人莫名增添了一种邪魅的气质。他斜斜的瞥了一眼我的领口，然后又转了转眼珠，看着我道：“你也不像是双手很干净的小朋友啊。”
　　他刚刚的目光就像是能够穿透我的衣服看见烙印在我锁骨上那被改造的躯体上的印记一样，让我不由得不寒而栗，顿时心虚了几分。我本能地想要抬高音量来拔高自己的气势，但是考虑到这周围都是行路的鬼，就只能压低了声音道：“你对我一个外人这样说话，是想让我觉得你没有人性吗？”
　　我还有什么能够拿出来的筹码吗……
　　“如果……如果那个当家做主的‘江蓠’在场，也会让你这么做吗？”
　　此时此刻我也只能寄希望于阿潮回忆中的那个江蓠是真实的了。那个江蓠虽然声音听起来温润柔弱，但是却有种不可置疑的坚定感，而且似乎对于陈家的小辈颇为关心，要不然也不至于为陈柯的腹中子考虑良多。而阿潮回忆中的‘陈青檀’——不管他是不是真正的陈青檀，至少应该是我面前的这一位——也曾经说过，会为江蓠做到任何事。
　　听闻“江蓠”这个名字，白鞋子的显然有了一瞬间的失神。
　　我突然觉得这家伙也是一个很可怜的恶魔吧。他顶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继承来的名字，为那个叫做江蓠的女人付出一切，却始终没能得到她的认可，甚至不愿意呼唤他的名字。
　　把一无所有当做全部珍宝的狂信徒罢了。
　　不过白鞋子毕竟是白鞋子，他身上的恶魔气息不会作假，纵使有那一瞬间的情感失控，也很快压抑下来。他没有再问我怎么知道江蓠的、也没有问我究竟是从谁口中得知，只是言语中仿佛凝结着冰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猾黠小儿。”
　　他似乎扳回一局一般，挂起了一抹浅薄的笑容。白鞋子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卷符纸，咬破了拇指，轻描淡写地画上了一个看起来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十分随意的图形，拍到我胸口：“我不理解江蓠想要做什么，但是她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耽误了行程。”
　　沾染了他所属的法力的符纸被拍在我胸口差点让我眼前一黑就此晕倒。那一刻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对于那张符纸的恐惧和避而不及，甚至集体像是逃兵一般的要从我的胸口逃亡向四肢末梢，鼓胀得我心脏剧痛。
　　但是不能露陷……！我咬住了嘴唇，将□□嚼碎成闷哼又咽了回去，这样从白鞋子的视角来看，也许我只是略显不甘地皱起眉头闭上了眼而已。我将疼痛化作一口长气吐了出来，右手接下那张符纸，又迅速地揣回了外套口袋，用尽量不显得颤抖或虚弱的声音说：“行吧，那我就当做这是白狐大仙的怜悯和赏赐了，我们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要……赶紧回去……这符纸简直就像是握在我手心的一团火一样让我难受。我想起最开始在江滩时对于弗拉德的不适，多半也是由于弗拉德将白鞋子的符咒收藏起来的缘故。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像是鲁莽地撞过了白鞋子的肩膀又踏上了归路。我握紧了拳头，但是左手手心已经完全感受不到指甲的硬质触感了。那天从睡袋里发现的透明甲片，直到我完全清醒之后才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虫子的甲壳，而是从我自己指尖上剥落下来的指甲。类似表层组织崩溃的情况已经逐渐爬满了我整个左臂，所以我才会趁着别人都没有发现的时候将整个左手缠满了绷带掩盖一切。
　　不过啊……既然白鞋子这个符咒这么厉害，连我体内的干魃毒素都要因之而恐惧的尖啸，那么□□魃毒素赶走的阿潮，应该更加抵御不了了吧……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不算是空手而归……？
　　然后我就听见了我的肚子发出了饥饿的声音。
　　只喝白水果然并没有什么用啊。
　　与此同时，先前在遇到白鞋子之前就闻到的那一股异香再次缭绕开来，就像是小红帽擦亮的火光中刚烹好的火鸡味，又像是爱丽丝跋涉过后飘逸至鼻间的红茶香。
　　是诱惑和贪婪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就算享用完之后变成牲口被送上餐桌[1]也无所谓了吧？
　　“崔斯，清醒一下。”
　　是他身上的味道突然间溢满鼻腔。已经闻过很久了还是会觉得优雅和好闻，但是比起最初对于这种味道的沉沦，时间过去，反而沉淀成为舒适和安心——是弗拉德身上的加百列玫瑰的味道。
　　我被白鞋子的符咒影响得脑子一片混乱，就只剩下弗拉德突然开启的天窗洒下了微弱的星光了。于是我像是溺水者攀住了最后的浮木一样，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一张符咒，胡乱地挥着手：“这是白鞋子给我的，应该会有用的，你快去给他们！”
　　我感觉到指尖触碰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那应该是弗拉德的手。他接过了我手中的符纸，我听见又和旁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似乎是陈烬吧，匆匆地应了一句就离开了。
　　符咒的影响力一消失，我就恢复过来了。
　　视野刚一恢复，我就看见弗拉德凑得很近的脸，他长长的金色睫毛根根可数，就是头发像是没有完全梳好一样，有些过长的金色碎发垂了下来。
　　“诶嘿嘿，我刚刚好像有点低血糖。”我干笑了两声，把弗拉德的碎发挽到他耳后。
　　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不安地挠了挠头：“我刚刚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要摔倒，所以就想随手捡个树枝支持一下身体的重心吧。”
　　他眉头微皱，拎起了我刚刚倒下时抓住的东西——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巨大蝙蝠[2]。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抽搐了起来：“这样吗，它看起来和树枝实在是太像了，加上这天色又昏暗得很，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过我居然能在低血糖的时候徒手抓蝙蝠，似乎也还挺强的嘛！”
　　“……”弗拉德把我拉了起来，还为我拍去了衣服上的尘土：“我以为，你饥不择食了。”
　　我看了看弗拉德丢弃掉的蝙蝠，它上面似乎还沾染了不知道是谁的血液。我将自己的双手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创口，那应该是它自己的？不过我仍旧饥肠辘辘，走路都能感觉到难耐的空虚。空气中那股异香也还未断绝，只是稍远了一些。
　　“啊——”一声凄厉的难辨男女的嘶吼突然在前方炸裂开来，伴随而来的还有陈烬手忙脚乱的声音。
　　“符咒应该不可能出问题啊？”我咬咬牙，但还是害怕出现什么变故，就对着身旁的弗拉德一点头，与他一起冲向音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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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指《千与千寻》中千寻的父母由于没有忍受住诱惑大吃大喝后变成猪的事
[2]梗出自……真实事件改编，不要吃蝙蝠啊！害惨了所有人呜呜呜
以及新年了就做了个新的封面 之前那个看起来也太阴暗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