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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另一类奢侈品 ...

  •   C城,K大。
      一杯水自二楼窗口浇了下来。
      躲避不及的少年脚步骤然顿在教学楼的拐角处,神情错愕。宽松的白色毛衣裹住略显单薄的身体,此刻自肩膀处淋湿了一片,少年柔软的发上也溅了水渍,深秋的日光透过树荫打下,衬托着无辜的神色,有种脆弱的美感。

      如果没有那杯浇下的水,少年只单单站在那里,就宛如一幅浑然天成的画作。
      可惜想把画弄脏的人显然不止一个。

      “喂,江大班长,走路这么不小心啊?”从二楼探出一个脑袋,笑嘻嘻地冲着少年道。
      “卧槽可以啊小子,居然真的浇到了,厉害厉害!”
      “哈哈哈,那还用说,愿赌服输,来来来,给钱。”

      窗边不见了人影,只有夸张的笑声还隐约从二楼的教室传来。
      江砚向来提早来到教室,每每等个十几分钟才有同学陆陆续续进来,而那几人又是经常翘课的主,这是要有多刻意,才能正好守住他进教学楼的时间,又正好将那杯水浇到他头上?
      少年抿了抿唇,沉默地向教学楼走去。

      一道阴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人此刻正微压着眼凝视着他,过分俊逸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意,连带着整个人都显得冷峻下来。与那人视线触碰的刹那,江砚几不可见地向后挪了一下身子。
      秦子荆。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罪魁祸首,那么江砚在学校的所有遭遇,都是拜这个人所赐。

      “你没有知觉吗?”玉石相撞的声音,即使是语调平稳,也略带一丝冷淡。
      更何况少年敏锐地听出了平静之下压抑着的怒气。
      江砚垂下了眸,沉默以对。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秦子荆眸中复杂的情绪涌动。

      其实当看到江砚再一次鲜活地行走在阳光下时,秦子荆没有任何一刻那般感谢自己有了重生的机会,只可惜,那杯水充满恶意地泼在少年身上的一幕,让他雀跃的心迅速冷却下去。
      十年前因为他一句口是心非不喜欢江砚的话,让某些有意接近他却无门无道的人有了讨好的方向。那时他还是个靠着家里关系才混进大学的纨绔,有着几乎所有不学无术的少年人的通病,肆意妄为、自以为是,受不得任何人的一点点无视与冷脸,即使是后来那般喜欢那般想要珍惜的人,江砚。
      所以那些人对江砚刻意的刁难,他一律采取默许的态度。
      ——反正,你不喜欢我,那你也不用好过了。
      可十年之后,江砚机缘巧合之下来到秦子荆公司任职,当整栋大楼坍塌,连时间都深藏在废墟之下时,用尽全力护着他的人是谁呢?那时秦子荆艰难地在方寸之地扭头,瞥见江砚已无少年稚气却清澈依旧的眼,耳边是血液自环住他的手臂不断滴落的滴答声,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喉咙却干涩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后来他被救出来了,江砚却长埋地底。

      所以当重生归来,看到那一幕时,他不怨江砚,甚至不怨泼水的那些人,却不能不怨自己。
      要是当初对他好一点就好了。
      幸好,时间退回原点。

      秦子荆看着面前的人,只想伸出手去触碰他,感受到他最真实的存在。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轻轻抚去少年耳垂边的水珠,指尖传来细腻美好的触感让秦子荆几乎舍不得放手,少年却被他的动作惊得退了一步,面上迅速泛起绯红。
      秦子荆眸光加深:“跟我去把衣服换了。”
      卷而长的睫毛轻轻抖动,江砚微微抬起眼,吐字清晰:“不。”
      秦子荆发现自己对这样的江砚毫无办法。回想了一下,刚才不仅凶,而且……好像还挺流氓的。可在气候并不温和的C城,湿着毛衣上一节课,感冒的速度显然比衣服干的速度更快。
      这么想着,秦子荆不由分说地拉着江砚就走。江砚挣了挣,没挣开,只好任由他拉着。

      从窗口探出脑袋的泼水三人组:“我靠!老大要对江砚做什么!”
      “要搞大新闻了吗!会不会出人命?要不要报警?”
      江砚:“……”

      ————

      秦子荆住的地方与学校仅一街之隔。透过十三楼的落地窗,可以遥遥看见K大附属小学送孩子们上学的家长,还有往来于附近商业街的人流。屋内不乱,却也不算太整洁,随意放置的奢侈品品味仅仅保持在及格线上,除了炫富别无他用。
      如果是十年后的秦子荆,一定不会将一间屋子布置得几近张扬。可惜,他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江砚,实在没来得及讥笑自己当年的品味。

      秦子荆拿着衣服出来的时候,江砚正站在落地窗前,目光略微放空,像是一切尽收眼底,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有些迟疑地问道:“我可以去洗手间换吗?”
      秦子荆推开某个房门:“去我卧室。”
      “谢谢。”
      少年接过毛衣,与他错身而过,秦子荆的目光一直追逐着那道身影,直到江砚把门带上,他才慢慢垂下头,将脸埋在手中。
      简直……魔怔。
      江砚一直不太喜欢他,他在重生前就知道。十年之前他少了应有的稳重与担当,十年之后却又缺乏孤注一掷的勇气,所以即使是江砚在公司的那段时间,他们之间的交集也少得可怜。
      两人距离最近的那次,大概就是在公司大楼残骸之下。秦子荆按住胸口,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每每想起那个画面时仓皇与心悸的感觉,却还是忍不住暗叹出声。

      卧室内,江砚已经褪下了那件白色毛衣。
      他要单独换衣服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因为毛衣之下,是一件防弹背心。

      江砚换好了衣服,将那件褪下的毛衣搭在手臂上,临近出门,却蓦地顿住了步伐。他颈上串着玉石的红绳早就有些磨松了,江砚伸手一拽,红绳便应声而断,他想了想,将那红绳丢在不显眼处,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秦子荆坐在沙发上,半个身子都笼罩在深秋的光晕里,听见门开,长腿一伸:“走吧。”
      他在回过头看见江砚时有一瞬间的愣怔。
      秦子荆偏爱深色,大学时期选的衣服也趋于外秀,再加上他的尺码比江砚的大,江砚穿上这件黑色毛衣,整个人显得更加瘦削,恐怕就算是不熟悉江砚的人,也能一眼看出来这衣服不是他的。
      可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秦子荆在这一刻有种奇异的、似乎拥有少年的错觉。
      “要迟到了。”少年轻声提醒道。
      秦子荆这才回过神来。

      ————

      下午第一节是大课,系里几个班都在一起上,铃声早已响了好几分钟,此时除了前两排只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教室内显得异常拥挤。教近代史的老师手里拿着各班班委点完名的花名册,推了推眼镜。
      “李倩呢?”
      等了好一会儿,角落里才传来一个女生弱弱的声音:“……老师,她来例假不舒服。”
      教室里顿时响起窃笑。
      代课老师叹了口气,一连又问了好几个人,目光接触到“秦子荆”这个名字时,直接选择性地掠过,然后他看见了“江砚”名字后的空白。
      他抬头,第一排显然没有这个他最喜欢的学生。
      忍不住又推了推眼镜。
      “……江砚呢?”
      教室静了一会儿。
      “老师,”最后一排染着夸张发色的男生举了举手,硬着头皮道:“他被……被秦子荆带走了。”

      就在这时,教室的门被打开。
      有风灌了进来。
      先是骨节分明的手指、袖口微微挽起的手腕,随着门打开的动作,可以看见来人高挺的鼻梁与几可媲美杂志封面人物的面容,他扫了一眼教室,面对众人的注目,神情很淡。
      然后众人看见了跟在他身后的少年。

      其实江砚并不矮,只是因为身形瘦削、长相又极不具攻击性,所以就连微微垂眼,都显得格外安静。此刻他正穿着极其不合身的上衣,轻声和任课老师道歉。
      任课老师有些担忧:“江砚同学,你没遇到什么困难吧?”
      “没有,谢谢。”
      他回过头时,常坐的那个位置旁边已经有人了。秦子荆就在第一排看着他,眼角略微上挑。
      江砚避开他的视线,垂眸慢慢走了过去。

      前一世秦子荆没有好好听过一节课,时隔多年回到课堂,反而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不知是因为心境变了,还是因为身边的人。
      教近代史的老师大概是个性情中人,讲着讲着就撂开了书本和PPT,开始天南地北地侃。秦子荆坐在教室里,一边听他扯些书本上永远不会考的东西,一边忍不住去看江砚。江砚没有留意到他的视线,只是直视着正前方,目光干净,神情专注。
      “今儿个秦子荆怎么转性了,居然和江砚坐一起?”身后刻意压低的私语,还是避无可避地传入了秦子荆耳中。
      “没见过狗血桥段么,大概是有钱人家的另一种乐趣呗。”
      “也不想想,江砚对人爱答不理的,能让那种大少爷善罢甘休吗,怕不是又要换个花样整他。”
      同学N咂了咂嘴:“说实话,这……不太好吧……”
      “是个人都知道不太好。问题是那你又有什么办法。唉,也怪江砚,惹谁不好,偏要去惹秦子荆。”
      “说来奇怪,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俩什么仇什么怨,江砚不是个孤儿么?他能惹秦子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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