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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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阿格尼丝站在花洒下，让大脑放空。其实她的脑袋维持空空如也的状态很久了，此刻反而无法安静下来。她抬手接住水珠，让它们流过她手心的掌纹，又握住手，水流便从缝隙中流了下去，就像流沙一般，只是捕捉不到形状罢了。但今天同那青年说话时感受到的感觉还在……
“你没昏倒吧！”门外艾布拉姆斯喊道。
阿格尼丝知道她在里面已经呆了一个小时，就连皮肤都开始发皱了。
“没有！”她大声回应，像是用掉了自己全部的力气。
她关掉花洒，走到架子旁取下大毛巾盖在了头上。在毛巾的遮盖下，她低头看着地面，雪白的瓷砖，水流不断往下水道流去，她曾想象过流动着的是她的鲜血。
不会有人知道，除了她的主治医生兰伯特，她曾向他说过这些，在那件事发生之前。
阿格尼丝扯下毛巾，开始擦拭身体，透过镜子她看到自己的脸庞，就像不得不直视怪物一般，她将头发拨弄到身前背对镜子。肩胛骨的位置上有两道对称的疤痕，据说是她出生时就有的，从前她也相信过。她的所有怀疑都缺少一个答案，一个来自第三者的肯定答案，在得到之前她还能自欺欺人一段时日吧。
穿好了住院服，阿格尼丝走出房间。这是一个单间，没太多摆设，床侧对着窗户，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折叠沙发床。艾布拉姆斯躺在上面，连鞋都没脱。
果然是个英格兰人，阿格尼丝腹诽道。
阿格尼丝钻进被子里，窗帘没有拉上，外面的灯光隐约照了进来。阿格尼丝闭上眼睛，觉得大脑一片眩晕，她今天是有些累了，好久没有这么累了。明明同样什么都没做。
“吉吉。”艾布拉姆斯在寂静中唤道：“想杀死自己是什么感觉？”阿格尼丝没有回答。
“我是个吸血鬼对策研究专家，对这方面没有一点了解。”艾布拉姆斯说道：“我也从来没想过你会想杀死自己，你会这样想是有我的原因吗？”
“……不要自作多情了。”阿格尼丝紧闭着眼睛道。
“我的老师说血界眷属曾经是人，但不能把他们当人看待，从不可思议的长寿上就能知道他们和人类是不同物种。他的老师也是告诉他的，因此我曾坚信一定要消灭它们。但在我年轻的时候，依靠显微镜精密度的提升，人类知道了他们是由咒文创造出来的。那段时间在吸血鬼的研究有了巨大的飞跃，我的老师到了退休年纪退居二线，我正式负责你家，不久后你出生了，确保你平安无事也是我的任务之一。我虽然结了婚但并没打算要孩子，所以和婴儿时期的你相处着实让我头疼。更别说你恩爱的父母常常把你扔给我两个人出去游山玩水。你和血界眷属有莫大联系，按照要求我每三个月要带你去做检查，十二岁后每半年一次，十六岁后每一年一次。虽然你是我的任务，但我不否认我对你就像对我自己的孩子一般……”
艾布拉姆斯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阿格尼丝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抽泣的声音。
“我尽量避免让你认识到自己和吸血鬼之间的关联，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是和其他人类不一样的存在，后来的确也发生了一些事，但我想小孩子的恢复能力就是很强。直到三年前那场飞机失事，你的父母失踪后，你变得比从前沉默，我想一切会和从前一样过去，现在看来是我错了。吉吉，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你的母亲和你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杀死你？”
阿格尼丝的泪水濡湿了枕头，她的心脏好像不再跳动，她似乎已经无法呼吸了。她的记忆在不断淡化，因为种种原因清晰的印象早已融化成模糊一片，但她还记得自己见到母亲时的欣喜，然而在片刻之后便被恐惧和震惊所淹没。
她没有回答，泣不成声。只能努力让自己的哭声不被听见，祈求自己的哭泣不被发现。良久，艾布拉姆斯起身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他走到床边揶了揶被角，走出了房间。
“偷听不是好习惯哦，扎布。”艾布拉姆斯走过转角，看到柱着拐杖靠在墙上的扎布。
“你说什么，大叔？”扎布晃了晃手上的罐子：“我只是想躲在医生看不见的地方喝口酒而已。”
“那就好。要是你把刚才听到的说出去立刻就会被牙狩总部除名流落街头，我是说真的，”艾布拉姆斯说着靠到他旁边的墙上。“另一瓶给我。”
扎布把另一瓶啤酒递给艾布拉姆斯：“放心，大叔。我说的话不会有人信。”
*
阿格尼丝哭累了就睡着了，也不知艾布拉姆斯回来没有。
第二天醒来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意识到自己在医院，但不知是几点，于是下意识喊道：“T？”
“你醒了。”黑暗中响起了声音：“艾布拉姆斯的话一个小时前走的，南美那边在找他。”
“现在几点？”
“八点。”脚步声走到窗帘，窗帘被拉开了。
阿格尼丝觉得有些头疼，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一身黑西装的男人站在窗前，单手插袋看着窗外：“今天的天气也有些阴沉啊。”
阿格尼丝抿了抿唇，想到昨晚现在的心情完全好不起来。这时就更要注意自己的情绪了。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抬手伸了个懒腰，忽然觉得肚子上凉飕飕的，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打卷折了起来。是睡姿造成的，心情极度不好时就会这样。
阿格尼丝要拉下衣服，忽然抬头，看到窗前的史蒂夫别过了视线。……是看到了吧，阿格尼丝微微眯起眼睛，把衣服往下拉，重新钻进被子里，把整个人遮了起来。
为什么她要被昨天刚见过的人围观睡觉的样子啊……
“用被子罩着头睡觉会氧气不足，很难受的。”
和你没关系吧。
“走之前艾布拉姆斯让我把这个给你。”史蒂夫把一个盒子放到了枕边。
“你不用工作的吗？”阿格尼丝在被子里问道，声音闷闷的。
“这个时间点通常不会有事。”
“……果然睡觉比破坏重要。”
“你不是晨起型吧？”
“如果不是你把我吵醒了我会睡到中午 ”
“我吵的？那，”史蒂夫决定不予争论：”真是抱歉。”
阿格尼丝：“……”
道歉了，明明没必要道歉的，有点儿没劲……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到史蒂夫坐在沙发上，一个平板电脑放在小桌上，他的手边有一罐咖啡。
阿格尼丝翻过身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翻了个身，又过了一会儿继续翻了个身。
“睡不着的话不如起床？”
“起了也不能离开这个房间，而且我不想动。”
意外地自来熟，史蒂夫心想，在距离感上没什么把握。他知道一些认识的人在吃药，但大多都是偷偷吃，并且避免讨论自己的病情，或宣称自己是身体而不是心理疾病。精神上的问题对他所属的社交圈而言无疑是耻辱柱上一根再刺眼不过的钉子。将自己生病一事展现得如此坦然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意外。你的运动能力还没到女性平均指标。上一次检查是……两年前，竟然比三年前的数据更差。”他看着阿格尼丝的资料：“发生什么了吗？”
阿格尼丝惊了一下，心底生出了一丝异样感。
“什么？”她反问道。
“当然是身体方面。三年前50米跑是8秒9，两年前掉到了9秒7。”
“……我讨厌跑步，学校考试的项目选的是游泳。”阿格尼丝拉着被子翻过身：“不是看不到我的资料么？”
“这属于基本信息。”史蒂夫划过键盘，手指顿了一下：“你的生日不就是今天？”
阿格尼丝：“……”
“二十岁啊。”史蒂夫往下滑动：“克劳斯知道的话肯定会送你礼物，有什么想要的？蛋糕的话是不能吃了。”
阿格尼丝：“……”
“阿格尼丝，至少回一下我的话吧，要有礼貌。”
“我不过生日。”阿格尼丝靠到床上，看着枕头旁的盒子：“而且我应该有说过不要叫我阿格尼，刀疤脸先生。”
斯蒂夫瞪大眼睛看向她，虽然语气有些无礼，但配上她的口音却怎么都无法让人生气。
“为什么？”史蒂夫问道：“讨厌自己的名字？”
阿格尼丝放下盒子，又钻回被子背对着她：“我不会说出来的。”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Chapter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