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鬼们能几何？》周颜

8、第二章 我今归故里篇（一）

　　“程岸！”当咲雪喊出他的名字时，程岸已经冲到了擂台前，手中充满着不绝的火焰向擂台上的树干抛去。
　　天杀的，这女子就要把鲲鹏放出来了，那灵兽一旦出来，窦羽修九死一生！
　　而他的灵力尚不强大，本是只会寻常幻影术，变身术，瞬移术的，最多修炼一下剑法，这鬼焰之术不过是偷学程洄的而已。
　　但是烧光花草树木一类还是足够，转眼间一团团小火焰烧黑了枝干与树叶，楚月看到突然出现的人也暂且罢了手，树干渐渐收回，窦羽修悬在半空中，树干的捆绑突然松开，他猛然落地，被程岸一个箭步瞬移过去接住。
　　窦羽修虽然瘦削，从半空坠下来的冲击力也着实不小，程岸苦笑，“我再不说你瘦弱了，简直重如秤砣。”
　　窦羽修的神志还有些不清醒，看程岸都似有多个影子，他只说了一句话，“程岸，我看到了窦十三。”

　　程岸身子一震，原来如此，这女子在施展树叶飞舞时还发动了秘幻术，这秘幻术竟是让人看到苦痛回忆吗。
　　他叹息，悄悄抚开窦羽修的领口，隐约看见脊骨处的灵兽印记几近消失，看来方才只差一点儿鲲鹏就会脱壳而出。
　　此时咲雪出于担心也冲上了擂台。

　　程岸小声道，“别怕，小怪物还在，怕什么窦十三。”他架起窦羽修，咲雪也上来相扶。

　　“你，比武。”
　　正当他三人准备下台时，楚月却发了话，照样是惜字如金。
　　她直面程岸。

　　程岸本就有些恼了，要不是这女子不知道鲲鹏的存在，无意为之，他刚才烧的就不只是树叶了，“阿雪，帮我将他扶下去休息吧。”
　　“程岸……你要去迎战？”阿雪一脸单纯，难以置信。

　　程岸已经转向女子，向前走了几步到了擂台中央，“姑娘，我无意于比试，你伤我朋友的招数华丽，倒是让鄙人想要会上一会。”
　　女子扬了扬头，毫无表情，突然一瞬间数十树木从擂台上拔地而起。

　　这女子是疯了不成！还没说比试开始呢！

　　程岸心中怒骂，迅速腾空，躲开树叶飞舞和戳天的树枝，这次的枝叶来的更加猛烈，程岸深知拔剑无用，手中燃起火焰，不是想着枝叶，而是向着女子抛去。
　　“你很慢。”
　　女子在火焰刚抛出去的刹那就腾到了半空，她一抬手，万千树木不再生长，霎时都冲着程岸扑去，似要把他包围层层困住。
　　“我要的本来就不是快。”他嘴角一歪。

　　只见刚刚抛出的火焰落在擂台上，正正烧在了树木的底端，顺着树枝熊熊燃烧起来。
　　这树木成为了程岸最好的帮手。

　　“聪明，但功力不够。”女子又冷冷的道，半分慌张也无。
　　她把散乱飞舞的树叶向下一挥，突然树叶粉碎变成层层雾气，立马盖住了正要烧起来的火焰。
　　程岸咬牙：“这到底是何方神圣？既能用水还能用树？！”
　　眼见树叶没了，枝干又向他扑来，突然觉得不对劲，乱舞的雾气让他目眩神迷，那迷茫的雾在他眼前幻化出一个小孩的模样，暗红色头发，浓眉杏眼，然后那孩子转身被一个女子牵走。程岸觉得自己身体僵直，动弹不得，许是也中了秘幻术，这楚月姑娘的树叶枝桠乃至水雾大概都是她秘幻术的媒介吧。
　　秘幻术高深莫测，程岸心中大骂糟糕，看不透媒介，自然也难以脱离这术。

　　他只见眼前越多幻象。
　　小男孩和女子如枯叶般消失，眼前渐渐一片火红，一个巨大的红色猛兽出现在眼前，而后程葭突然出现，手拿长剑与这猛兽对抗起来，程洄也出现了，他幻化出巨大的火链，对准那猛兽负隅顽抗。
　　就只差一点，那猛兽就要吞灭程葭。
　　程岸也忽感头晕目眩，窦羽修说看到了窦十三，自己推测是能看到悲伤的回忆，只要不陷入绝望就可以脱离这幻术，而现在他所见到的场景，竟是他所从未经历的。
　　如飞舞的树叶般纷乱嘈杂，红色的猛兽，被重伤的程葭，一个粉妆玉琢的戏子，高大挺拔走出汤楚的陌生男人……

　　突然他睁开双眼，脑海中尽是程洄使用鬼焰火链的场景，这些景象对他来说除了一团乱麻根本不能扰乱心绪，他奋力牵动身体，想着刚才幻象中程洄施术的样子，一下子发动了火焰。
　　程洄的鬼焰寻常人根本无法熄灭，火焰由他变换，可如绳索，如火云，如矛盾，要何时才能如他一般能与那样的猛兽决斗。
　　程岸，照这个形势，左右是被这女子打残，拼一把又如何？
　　他汇聚所有灵力在手中，让火焰旺盛，变成锁链，飞速缠住树枝使之动弹不得。可一旦如此，他的腾空术便不能正常的使用，程岸歪歪斜斜的就要从半空中坠下去。

　　不能结束，起码要胜这一招。
　　他用全力锁住树干，让带着火焰的它们反向女子扑去，火焰虽仍是弱小，但足够牵绊住了吧。眼见他的火链向女子扑去，女子的树木本就繁密，程岸借此形成了包围层层的火网，女子也没想到这灵力薄弱的家伙会这么不罢休，只得施出无数露珠形成网来保护自己。
　　程岸却在即将摔在擂台上时做了一件让众人目瞪口呆的事，他一个翻身，左手撑地而起，如此大的冲力，敢用一臂之力撑起整个身体，左手骨折无疑，他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因为疼痛变了形。
　　程岸右手抽出配剑，竭力发出一团火焰燃烧在剑上，突然飞腾在树木之间，从底部斩断树干。

　　窦羽修在台下眉头紧锁，程岸这家伙的不要命让他心悬无比。
　　只见他飞速斩断几乎所有的树干，出于惯性直接一头栽倒了擂台边，远远滑出数米，他左手已形同虚设，右手忽然握拳，那斩断的树木上部分带着程岸的火焰在空中向楚月靠近，形成了一个圆球火网，火焰已经快失去威力，但只要能把露水之壁冲破，就能够用楚月自己的树干困住她。
　　被树木之网包裹住的女子看这景象也有些不可思议，虽有面纱看不清面容，但她明显点头笑了一笑。露珠一下子被烧毁，木网收缩起来，女子在此时拔剑。

　　日后若是让程岸回忆这一段景象，他还是会感慨，“快”这件事，永远都能被超越。
　　他觉得叶茜葳的瞬移术够快，窦羽修的幻影术够快，程葭的水刃够快，甚至，钟离翎的变身术够快，但都不及这一次他所看到的景象。
　　楚月的剑术。
　　在拔剑后一秒，木网成灰，程岸也心如死灰。
　　这是什么鬼神剑法？！

　　坏事总会接踵而至，还有更糟糕的等着他。散落下的枯木，灰烬，残叶，掉落在他身边，他的周身一瞬间腾起熊熊大火。

　　太过灼热，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莫名难以控制，自己的灵兽也有冲出体内之预感。
　　他心中咒骂，这疯女人还会用火？！老子都残废了她怎么还不收手？！这是却隐约看到——从半空中回落到擂台上的楚月，也露出一丝惊讶，皱了眉头。
　　这火势不对，不仅是冲着自己，也是冲着楚月，是冲着整个擂台，甚至要燃烧到擂台之下！
　　而这熊熊之势，根本不是程岸可以施出的鬼焰，苍天大火已让程岸看不清台下情景，只听见人群骚动，这鬼焰，甚至连程洄都要差上两分？！

　　“众四平人速速保护宾客！”是姬清恒大人的声音。
　　似是出了事儿啊。
　　程岸只觉得周身滚烫难耐，左臂已粉碎，施术后灵力也到了尽头，这时感觉到有水滴落在眼眸。

　　“是何人？”隐约听到火焰之外有人大声质问。
　　上空水滴越来越多，许是楚月的露水在慢慢熄灭火焰。他这时又感到自己面上一层水雾形成镜，全身有凉意入侵，看一眼身体，身上竟光明剔透——一层水镜裹住了自己。
　　这是窦少爷的水镜啊。

　　火焰慢慢变成烟雾，程岸转头看台上台下一篇狼藉，窦羽修瘫在阿雪肩上不能动弹，应是再次发动水镜耗光了灵力。
　　擂台上空传来略有阴柔的男声：“原来汤楚的派遣人不过如此，程葭想来这些年也不好当差啊。”

　　程葭？他如何认得程葭？
　　“来者何人？！”这次是姬清恒大人发问的。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清恒大人，别来无恙。”两个穿着暗红色连帽披风的人从天而降，一人单膝跪地，似是方才施术之人，帽子挡住了他的面容。另一人挺拔而立，也只能看见他白皙的下半脸。

　　立者抬了抬头，露出面容，“程言，公玉浔特回乡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