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鬼们能几何？》周颜

22、第四章 忘川篇（一）

　　岂有此理！
　　姬子鱼怒气冲冲地在自己的小院儿里躲着脚，鞋子上几粒滚圆玉珠也随之愤怒地碰撞着，完全忘却了刚得这新样式时的欢欣与疼惜，现在只恨不得把鞋底跺穿！

　　“姑娘，你别跺了！”旁边的小丫鬟看似年纪尚小，一脸憨厚，没法子劝住她家姑娘的样子。
　　也是，人人都说自家姑娘是这京都城内的绝美少女，正可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楚楚动人，笑颜如花绽。
　　她又极爱打扮，倒不是喜爱奢靡金玉，是生的手巧，随手一打珠珞儿啊盘扣儿啊，往自己的衣裙上添，都恰到好处，信手一捻几颗儿时就得了的珠子啊小玉珏，换着样儿的搭在发髻上、袖口领边儿，都让芸芸称赞。

　　姑娘就是身子不太好，但天生好动，一个小院子不够她上蹿下跳的，蹦跶蹦跶着身子也算比幼时好了许多，只不过偶尔会胸闷气虚，不碍大事儿——然后姑娘就背着嫡娘娘跑去庸堂拜了师。
　　说起来也是终堂大人的不是，庸堂学子名单他应该过目的，清恒大人是终司大人候选人，想必也应该审阅过，怎么连自家人都抓不住呢。
　　为此姬氏一族的女眷多次怀疑——子鱼是与清恒大人密谋好的，毕竟这姑娘从小想做终人。不过也是奇怪了，自从她从庸堂出师，，也没见她怎么在终界大展身手，甚至连寻常任务也时常偷跑掉。

　　子鱼实在是个让人难以琢磨透的女子。
　　不过这次她生气，婢女乃至其他女眷乃至清恒大人都觉得是意料之中的，原因是子鱼这一房的嫡母发现她无心终界，干脆寻了姬氏一族其他房中的表亲，给她定了亲事。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嫡母向来慈善得很！我又一直恭敬孝顺！这是为什么呢！”
　　旁边的小丫头们已经不知道这是姑娘今日第几次这样问“为什么”。
　　唉，下一句应该是：
　　“我才十八岁！让我嫁人也罢了！为什么还让我嫁一个......表叔？！还有个儿子？！”
　　没错......正是这句。

　　倒也奇怪，正如子鱼念叨的，许配人家也就算了，为什么一定是凤鸣少爷呢？
　　虽然凤鸣少爷正正好是姑娘五服开外的表亲，但是从祖上论辈分的话，凤鸣少爷得算是子鱼姑娘的表叔啊，且不说比姑娘大六岁，还成过家，发妻难产而亡，还留下了一位小少爷！
　　再者，凤鸣少爷大概有五年未回过京都了，许是京都让人思念亡者，他干脆离远了——连亲儿子都没带上。
　　他西去从医从商，听闻这几年不仅终人功夫没落下，更是赚了一大笔银钱。

　　直到今年。春水初生，春林初盛，凤鸣少爷因聚汝大战结束才回乡来探了亲，此次回府，竟带了满满几箱子珍贵中药材进府内药馆。
　　又不出三个月，嫡母便给子鱼说了这亲事。

　　姬子鱼愤愤不平，终于跺响最后一次脚，似是拿定了什么主意，“我去趟终堂！谁也不许告诉别人！”
　　几个丫头本以为跺脚和“为什么”还会持续几个来回，谁也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儿来时，子鱼早就一个腾空跑出了自己的小院子。
　　而院墙旁边，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两只软底珍珠流苏绣鞋。

　　冲到安政殿的小姑娘已然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女子斗服，黑红相间，显得她英气十足。本想直冲内殿，却听里面有争吵之声——比自己方才在自家庭院叫喊得更凶。
　　“大哥！你清醒点吧！那些民官哪里敢去管瘟疫！他们不过是先把事态压制下来，瞒报谎报，眼睁睁看着事态越来越糟糕！”
　　“攸扇！”姬清恒呵斥道。

　　这场景有意思，如果没记错的话，很久前自己也见过这攸扇姑娘与清恒表叔争执。这姑娘如此会争执吗？
　　她前脚走进大堂，那攸扇姑娘却已经败下阵来，只听她气愤的嘟囔着，“罢了，我不与你多争！”
　　头一偏就不再说话，姬清恒也是很诧异，虽然心里绝对不相信攸扇就此作罢，但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毕竟，另一个小麻烦也来了。

　　姬子鱼大步走近姬清恒，刚要说话，只见被小姑娘逼迫怕了的清恒大人一摆手，“子鱼，我现在还有要事在身，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了，待我处理公事后回府中与你细说可好？”
　　姬子鱼抬抬小脑袋，只得点了点头。
　　“刚才听表叔和这位姐姐商讨要是，我也觉得不便打扰！”

　　今天......是怎么了，两个小麻烦突然这么不难缠了？
　　子鱼行一礼，转头就要乖乖回府，身旁的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很自然的挽过她的小手，“子鱼姑娘，我与你一同，我和你表叔能商量的都商量完了！”公玉攸扇不情愿的一昂首，不满的扫过姬清恒。
　　“好呀，公玉姐姐去陪我说说话吧！”

　　然后二人头也不回的走出大堂......姬清恒满面无奈，奈何不了这俩小姑娘啊！
　　一个满心天下苍生，天天想要救人于水火，一个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是个顶顶有主见的小侄女儿。
　　真怕她俩背着自己搞出什么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