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尘渰

9、Nine.等待

　　Nine.等待

　　少年走后的生活，对神来说没有什么不同。
　　她依旧习惯坐在神殿上，看每天太阳东升西落，看来来往往带着欲望的人忙碌着生活。
　　偶尔她会回忆，回忆那些美好真实的梦。
　　再没见过那个少年。
　　或许寂寞，但她并不后悔她当初的选择。
　　孤寂，才是属于神的永恒。

　　后来，神做了一个梦。
　　梦里，神与她年少的恋人在天空下拥吻。

　　“伊米，在你看来，永恒是什么？”
　　“灵魂吧。”
　　他弯了弯嘴角，“灵魂啊……也算吧。”
　　“但那不是我认为的永恒。”
　　“那你的永恒是什么？”
　　“不知道呀，我还在找。”
　　少年转向她，眯着眼睛笑。
　　“有伊米在，很快就会找到了吧。”
　　她因此也轻轻笑起来。

　　她记得最后，是少年抱起她，向着地平线，追着风奔跑。
　　“伊米，”他带着喘息地呼喊，“你相信吗？”
　　“总有一天，我不再是一个人，我会成为每个人。”
　　“然后，到那时，我将找到永恒。”

　　绯红的夕阳中，交叠的身影沿途打下温暖的剪影。
　　神不知道，她的少年，最终有没有找到他的永恒。
　　但是，神是从不做梦的。
　　所以，她知道。
　　这一刻，是她永恒的终结，却也是她，最后的永恒。

　　——没来得及对你说最后一句“我爱你”，真的很抱歉。
　　——没有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请你原谅我。

　　公元历1898年9月17日，希斯海域部分岛屿出现高强度地震，主岛小亚尔亚岛虽无人员伤亡，但物资损失惨重，其中包括一座有着千年历史的古神殿，在地震中几乎全毁，实是文化、历史、建筑各领域的一大遗憾。

　　离开神的少年在世界各地游历，他做过很多工作，正如他曾经所说的那样，成为每个人。
　　最后，他成为了一个成功的商人。当听到小亚尔亚的地震，神殿被毁的时候，已是半年后。
　　他当即扔下手头的生意，返回故乡。
　　神殿的旧址上，一片断壁残垣，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而他就在着一片废墟之中，孤独固执而无望地寻找他永恒的爱人。
　　他找了很久、很久，尽管他比谁都清楚地感觉到，这里已经没有她的气息。
　　最后，他看到，残缺的神龛上，他的笔迹下，有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笔迹，写着同样的一句诗。
　　那大概是她，唯一存在过的证明。

　　她不在了。
　　她真的已经不在了。

　　再怎样不愿去想，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他，哀颓地坐在神殿中央，哭得像个迷了路的孩子。
　　但再也没有人，会来给他一个拥抱，安慰他，温柔地在他耳边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没有了。

　　“伊米，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在离开你的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但没有人像你，清澈、美好，如此爱我。”

　　他想他到底还是明白了那年自己看着她时的心情。
　　最绚丽的花朵，绽放到极致的时候已经预示着破灭。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深渊，丑恶的欲望站在黑暗里等待着他，可哪怕再痛苦挣扎，心中也是欢喜的吧。

　　“永恒是什么？灵魂、太阳，还是欲望？”
　　“没有定论的。”
　　“但我的永恒，其实从来不必去找，它就在这里。”
　　“伊米，你是我的永恒。”

　　后来，他用这些年做生意的积蓄，重建了布林神殿。同时，不断以各种手段重塑小亚尔亚人对布林神的信仰。
　　他是厌恶欲望，却又自私地不愿她被这些她爱的岛上的人们所遗忘。
　　人都会有欲望，他曾以为他可以没有，后来才发觉根本做不到。
　　因为爱是欲望。
　　他终究，爱了她。

　　他买了一间离神殿不远的小屋住下，每天都会前往神殿参拜。
　　有孩子注意到了，天真又好奇地对他笑。
　　“叔叔，你好虔诚啊，每天都来神殿欸。”
　　他摇头。
　　“不是虔诚，我是在等待。”
　　“等待？”
　　他远远地望着神殿里，那座美丽而静寂的神像，缓缓开口。
　　“对，等待。”

　　等待一个，未知的奇迹。

　　你相信世界上有神明吗？
　　——那是欲望。
　　——不，不只是欲望。还有，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