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尘渰

10、Ten.奇迹

　　Ten.奇迹

　　9月19日，是布林神的诞生日。
　　布林神不知道作为神明，她为什么会有生日，但她喜欢这样的安排。
　　因为她喜欢人类，所以她也喜欢像人类一样拥有一个生日。

　　到了生日那天，岛上会有许多人来给她过生日。
　　他们的活动很多，给她的礼物也很多，但在这么多人里，有一个人，始终不同。

　　布林神关注已经关注那个人很久了。
　　那是个碧眸棕发、十分漂亮的人类男人，他大概年纪不过二十六七，还是个青年，但眸里的神韵却比不少上了六七十的老人还要深沉睿智，仿佛经历过诸多磨难。
　　他从不对别的人笑，但在面对神像时，总会露出很纯粹的笑容。
　　他会每天都来神殿参拜，偶尔会对着神像念诗，说奇怪的她有点听不懂的话。
　　在9月19日那天，他不会参与任何活动，而是孤身走进神殿的后殿，种上许多的玫瑰花。
　　到了今年，后殿的玫瑰花已经小有规模，称得上玫瑰花海了。

　　神觉得奇怪。
　　为什么在她的生日，在神殿种上代表爱情的玫瑰呢？

　　她从很多人那里，听说过一些他的传闻。但还是不能理解这个男人。
　　他的父亲曾是个著名的诗人，但后来因精神病发作死去。他的母亲是岛上最美的妓子，生下他后便抛下他与他的父亲与别的男人跑了。
　　他在父亲的虐待下长大，是个聪敏漂亮的孩子，可惜养成了一副叛逆顽劣的性子。
　　后来，他在十六岁时离开了小亚尔亚，回来时已是个颇有名气的富翁，出资重建了布林神殿，所以只有他才能进入神殿后殿，这是属于建造者的一个小小特权。
　　还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关于他的事。
　　她觉得，他的人生真是一部传奇。

　　至于，他每天都到神殿参拜这件事……
　　两个说法最为可信。

　　一个是赎罪。
　　据说他那精神病的父亲，烧死在他的面前，他没有试图施救，现在，是他在为过去的自己赎罪。

　　另一种说法更为唯美。
　　其实，男人在年少时，曾有个恋人，但两人似乎因为什么分歧分开了。几年后他功成名就回来找他的恋人，却发现他的恋人早已离开了。
　　他追悔万分，于是每天都会去神殿等待，等待奇迹出现，他的爱人归来。
　　因为神殿，是他们相识结缘的地方。

　　作为一个年轻的神明，她当然更相信罗曼蒂克的第二种说法啦。
　　所以，他每个9月19日去神殿后殿种玫瑰花，是因为他的爱人吗？
　　真是执着呢。
　　虽然不懂人类的爱情这种东西，但还是希望，他有一天可以如愿以偿，与他的爱人重逢。

　　布林神远远望着那个温柔地种下一朵朵玫瑰的身影，忍不住在心中真挚地为他祈祷祝愿。
　　只是，为什么，会有点钝钝的难过呢？
　　真奇怪。

　　时间慢慢地翻过，布林神在漫长的观察中，终于又等来了她又一个生日。
　　前殿依旧人群攘攘，热闹非凡；后殿也依旧只那熟悉一人，温柔无言地继续种着象征爱与等待的玫瑰。

　　午后下起了雨，人群散去了，他仍在。
　　神默默看着他被雨水淋湿的背影，忽然好奇了人类的爱，一定、一定与她的爱，很不同吧？
　　至少，她没有过，这么执着地等过哪个人。
　　这样，固执无望的等待。

　　后来，他还是每一天都来。
　　有一天，小亚尔亚遭遇了百年难遇的特大暴风雨，出门的话，会十分危险。
　　她坐在神像上，无聊地掰着手指。
　　今天，应该不会有任何人来了吧，包括他。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还是来了。
　　尽管那时的他，十分狼狈，全身湿透，衣袖破了，手、脸还有些划伤，正往下滴着血水。
　　但他终究还是来了。
　　于是，神第一次，从人类那里了解到，何为震撼。

　　“今天，差点就到不了了。”
　　“好在，还是到了，”他温柔地望着神像上并不存在的人影，唇角扬起一抹笑，“久等了吧。”
　　“这些年来，我终于明白了，一个人等着一个人，究竟是怎样孤独的一种感受。”
　　“也知道了，曾经的你，是抱着怎样感受，等待着流浪的我归来。”
　　“以前，总是你等我，现在，换我来等你。”
　　“再也不要让你孤独了。”

　　胸腔里莫名涌上一股温热的感动。
　　她仿佛被蛊惑，慢慢走进他，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翡翠似的眼眸，悲伤又温柔地问。
　　“为什么，要这样的等待呢？”

　　似乎是突然的感触吓到了他，他定定地看着她，身子僵在原地。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莽撞，红着脸想收回手，却意外地一只用力的手抓了回去。
　　她惊讶地望过去，入目，是男人一双溢满了泪水与温柔的爱意的碧眸，突然失神间，被紧紧抱住。

　　他微微哽咽的话语轻漾在耳畔，声音里全是笑。
　　“因为值得啊。”

　　“你看，我不是等到你了吗？”

　　神明，到底是诞生于欲望，还是信仰？
　　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