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尘渰

7、Seven.幻想

　　Seven.幻想

　　但是，神最后并没有等到这份可能是生命里的第一份生日礼物。
　　神最终与她年少的恋人产生了分歧，这份分歧，其实一早就潜伏，只是碰上了一个太坏的时机，瞬间爆发而出，毁掉了所有美好又脆弱的幸福。
　　那关于欲望。

　　神清楚地记得，那天，小亚尔亚下了雨，是难得一遇的暴风雨。
　　她正在翻阅着少年带给她的新诗集，突然，一个人闯进了神殿。
　　她被吓了一跳，抬头看才发现是熟悉的身影。

　　少年全身都被大雨淋得湿漉漉的，几缕卷发贴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模样极其狼狈。
　　她放下诗集，拿了他上回落下的毛巾，迎上前去，温柔细致地为他擦去冰冷的雨水。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啦，非常危险啊。”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起碧眸，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情绪极度晦涩，看着她。
　　“伊米，我的父亲死了。”
　　她愣了下，抬眸仔细去看他的神情，边轻柔地回答。
　　“那真是件不幸的事情呢。”
　　他面无表情，“对我来说，其实他的死亡，是件幸事。毕竟，他生时最大的消遣，是虐待我。有时候，我会想，我之所以总是对这个世界抱有那么多的尖刻与恶意，是不是就是源于他的‘教育’。”
　　她这回不知该怎样回答好了，只伸出手去握住他的一只手，轻轻地揉捏，试图安抚。
　　他垂下了眼睫，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伊米，我的父亲，你见过他。”
　　很久之后，他再次开口。
　　“是吗……”她的回答像是叹息。
　　她见过的人呐……
　　果然，下一秒，她听到他讽刺的冷笑声。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的声音里全是些负面的情绪，“非常可笑，他死于他的贪欲。”
　　“他痴迷于那些庸俗的金钱与腐朽的□□，在向吞天的大火跑去的时候，还大笑着说神看到了他的虔诚，说那是神给他的恩赐。”
　　“多么，可笑。”
　　他突然笑起来，孩子一样为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而单纯开心的笑起来。
　　她却笑不出来，因为她分明看到了他眸底深潜刻骨的悲哀。
　　“你，没阻止？”
　　“我为什么要阻止？那不是他想要的吗？”他大笑着反问。
　　“可他为什么会……”
　　他唇边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碧眸却死死盯住了她。
　　“——因为他患有迷幻性精神分裂症。”
　　“而这种病，是会遗传的。”

　　她惶恐于他此刻的眼神。
　　“……所以？”
　　“所以，”他冷冷地甩开她的手，语气近乎质问，“伊米，你是不是，只是我的一个幻想？”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当然不是！”
　　“可是，任何人都告诉我，你不存在。”
　　他看着她，缓缓地笑开。
　　那笑容无比冷漠，胜过希维克山山顶终年不化的冰雪。

　　“我问过上回借船给我的老渔人，他说，我身边没有任何人。”
　　“我还问过岛上许多人，他们都告诉我，布林神殿里，根本从来不存在一个白裙的女人。”
　　“你不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中，除了我，”他几乎一字一顿地说，“和我的父亲。”
　　“而在我的父亲那里，你是那个，满足了他所有丑恶欲望的，他幻想中的神明。”

　　她清楚一切，却无力辩解，因为她知道她给出的理由他怎样都不会相信。
　　“可是……我真的存在。”
　　他依旧冷漠地笑着。
　　“但我要怎么相信你存在？”他逼近她，“凭两个神经病的记忆？”
　　“伊米……”
　　到最后，他拥住她，冰冷的唇瓣贴上她同样冰冷的耳廓，声音彻底的温柔下来。
　　“伊米，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神明，”她无力地在他怀中闭上眼，“我真的是这里的神明，无论你信不信，这是事实。”
　　他的怀抱骤然收紧。
　　“这不可能，神根本不存在！”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她低低地解释，“我不老不死，也可以任意消失，我的确，是神明。”
　　他抱得更紧，手臂几乎要勒进她的骨血。
　　“只有恶心的欲望！永恒的神，是不存在的！”
　　“阿尔图尔……”
　　她哀婉地呼唤，却在瞬间，纤细的脖颈，被一双熟悉的手用力地扼住。

　　“我对你说过的吧？”他冰冷地看着她，“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神，那也只是恶心的贪欲的产物。”
　　“我会——”
　　“亲手杀了她。”

　　渐渐收紧的双手，她与他冷漠的碧眸对视，眼里没有怨恨，始终是一片清澈。
　　“你不会。”
　　你不会杀我。
　　她无声地说。

　　果然，最终，他的手还是缓缓地松开。
　　她踉跄一下摔到地上，狼狈地喘息。
　　但她还是试图辩解。

　　“阿尔图尔，神的存在是源于信仰，并不是欲望。”
　　“我不想听。”
　　他冷冷地打断，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她。
　　“如果可以，我宁愿你只是我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