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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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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了最近的水路且是顺风,没日没夜的走了大半月,直到风尘仆仆的到了聊城外,众人才稍喘了口气。

      杜仲下船与岸口的守卫攀谈,好些个不熟水性的汉子趴在甲板嚎啕大吐。空气里弥漫酸苦的涩味,只有李相月站在船头似乎没有闻见味道,一心盯着守卫上上下下动个不停的嘴瓣,想提前知道洪城的情况。

      岸口附近驻扎了十多名守卫,休息的地方就在不远处的帐篷里,从挂在外的衣裳和化成炭灰的火堆看,应当是日夜轮守。

      这面对着南边,就有十多名。遥遥望去城内高楼上站了不少执勤守卫,面容严峻无一例外看向北方。

      他俩攀谈了一会儿,杜仲拿出襄王的令牌。守卫凝固的表情才出现丝丝缕缕的松动,眉毛眼睛挤在一块,嘴角咧出两条纹裂,恭敬的放了行。

      聊城是水城,城中就横亘一条极深的护城河,民间传说中直通南海,偶有龙吟穿云不足为奇。当然这仅仅是个传说,那河两岸修了极高的水堤,河成细带状又深又窄,起风时狂风夹杂水汽拍打两岸,形成了龙吟的错觉。

      每个城市或多或少有这样那样的传说,图个吉利也好自抬身价,更多时是商家起个噱头一个不小心多赚好几倍。聊城知府安排一行人住的地方就是如此,取名龙吟堂,坐落在护城河旁仔细听还真能听见一二两风声。

      “早两天咱们收到消息,就知道襄王要派人来,这地儿就清空了,除了您们就几个跑腿的下人!还请各位放心,绝对安全舒适。”聊城知府姓吴,哈着腰眼神不时向人群中偷瞄,露出疑惑道:“不知襄王是否同行?若是在这地儿怕是不够看了。”

      杜仲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白底青细纹瓷是个好东西。吴知府目光一直伴着茶盏,深怕他不留意碰碎了,见他放下才惶恐的拍拍胸脯。

      “襄王随后就到,吴知府打算让他住在哪儿?”杜仲心底了然,龙吟堂里的摆件恐都是吴知府自个儿出的,想在襄王面前博个美名,没成想人未到。

      吴知府接嘴道:“在下寒舍早早清出,就等襄王大驾光临。”

      “你也晓得襄王的事咱们下面的人无权过问,具体是哪天也说不上来。不过看你如此诚心的份上,我给你提个醒。”杜仲招招手让吴知府凑过来,轻声说道:“襄王喜洁,住的地儿必须一尘不染,若是有那么点灰......”

      他拿起茶盏就往地摔,笑嘻嘻说着:“下场可不比这瓷要好。”

      吴知府吓得脸色骤白,没空想茶盏价值几何,匆匆道别回家扫灰去了。

      “你吓他作甚?”李相月捂嘴偷笑,杜仲严肃起来颇有仙风道骨,要不是她亲眼见过襄王怕不是也会信一两分。

      杜仲与她的屋子是正对门,说什么都能听见,只见他拿起桌上仅剩的茶盘说道:“本朝积弊已久,重文而轻武。无论何地都是文官治武,武官有兵无权,久而久之自是节节败退。文人骚客最是感春伤秋,领兵打仗是一窍不通。偏生圣上年少,身边但凡有个吹耳旁风的,皆会信上一信。长此以往,军官受妒,文官贪墨,怎么打的赢?”

      “聊城与洪城隔江相望,洪城半年前沦陷,聊城便成了最后一道防线。老天爷怜惜,这江水凶险万分,乱流急促暗旋遍生。夷人不熟水性好几次想强行渡江都被聊城守军击溃,便也僵持不下。”杜仲声音越来越低,手大力地锤在桌上:“我们过来时的口岸,驻守在那儿的兵卒已是半年没有休息,晒出的衣裳被褥又脏又破。你再看看吴知府,随手就能给出白底青茶盏,穿的绫罗绸缎,宅邸能容下襄王。这些年他又从军费粮草里抠搜出多少来?”

      他语调复而高昂,俨然控制不住:“就怕洪城不知道似的,清空城里最好的客栈,想不清楚是真傻还是装傻。每每念到倚月楼在战场上与人厮杀,襄王一把年纪了带兵浴血奋战就养了这么群玩意儿!圣上还将他们当做宝贝,国库年年亏空着也要奖赏,我就气不打一出来,有时不禁想这天下不如换个主一了百了!”

      李相月垫脚捂住他的嘴:“这话也是能瞎说的?”

      顺势,杜仲低头将头阖在她的肩上,侧头低声道:“只要天下不是夷人的,谁当皇上都可以。到那时我完成楼主的嘱托,脱了这重重困境,博个轻松自在岂不舒适?”

      李相月退后一步躲开他呼出的气息,脸颊泛起红晕,恼羞说道:“你说的轻巧,天下乱了近二十年,想要平复谈何容易。再说你口口声声说着仅是楼主嘱托,殊不知自个儿也是心事满怀,随便来个人你能放心?莫不是在我面前惯会说胡话!”

      楼主在时,有他庇护,杜仲是个眼睛长在天上的意气少年。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全凭心意。楼主故去的十年,他经历众叛亲离,以为爱人永逝,看尽人间冷暖,与这人世纠缠太深。再如年少所走就走,怕是过不了自己内心那关。

      杜仲一愣,心想自个儿在她面前就是白纸一张,瞟眼就能看的通透,无奈说道:“那你也看明白了,我心明君何许人?”

      李相月抿抿唇,不该说的知道了也不会说,而是落下一句:“你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不妨人未老,长与月相期。”杜仲桀然一笑,很是坦荡。

      李相月倒也不想说些难听的话。与他说了点别的,多半是唠家常的闲聊,参杂着关于洪城的消息。杜仲派了倚月楼的密探入城,最多三天就能摸清里头的情况。

      这一谈就到了晌午,期间吴知府让人过来询问自己襄王有无其他喜好,被他拒后也不恼。每隔半炷香的时间敲一次门,李相月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在人家地盘上,总不能现在翻了脸。

      杜仲无法,铁青着脸去了趟知府家,回来时夕阳西下,他捧了杯茶悠悠看起落日。

      “杜护法兴致不错?”龙吟堂为了让客人能看见飘带似的护城河,特意在每间屋子里隔了个大露台。屋子与屋子仅用水草席子编制的屏风,小公子的声音透过来很是柔和好听。

      兴致谈不上,去了趟吴知府家,原以为会憋出一肚子气,结果看了笑话。因着害怕襄王突然拜访,吴知府带着全府女眷,上到他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下到将将会走路的孩童无一不握着抹布擦个不停。

      他几房小妾,按着文人喜好选的,柔柔弱弱,哪儿做过粗活?整间屋子哀嚎遍野,小孩哭声,捻醋卖惨声络绎不绝,再看看吴知府涨红的脸,杜仲觉着聊城也不是一无是处。

      良好的情绪被小公子的声音打破,他冷冷地说道:“江边风大,小公子要多注意身子,夫人年纪大了,你该为她考虑考虑。”

      小公子仿佛没听见自顾自说:“我很喜欢龙吟堂的名字,能听潜蛟龙吟,望万里河山,真当十分有意思。”

      杜仲微微侧目,嗅到他话中藏着的小心思,不由深重的看了他一眼,隐约一个轮廓没什么特别。

      “杜护法,疏竹对你有不敬的地方还望海涵。”小公子不让他继续深挖自个儿的心事,扬声说道:“她就是个孩子,这些年母亲将她保护的太好,有什么就说什么,往后我会多看着她,不让她乱说了。”

      “她是傅天佑的女儿。”杜仲的回答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小公子点点头,也将头侧着看向旁边那个雾蒙蒙的影子道:“杜护法,无论你信或是不信,我并不恨你。诚然在尾骨被打断的一两天内我对你是有怨恨,这是人之常情我想你能理解。现在我对你是感谢,或许说很是欣赏。”

      “如果不是我打断你的尾骨,倚月楼现在就是你一人独有。放弃唾手可得的财富地位,反而欣赏将一切夺走的人。小公子若不是说个笑话,那便是怪人怪哉。”

      “倚月楼里谁不是怪人,我是倚月楼的小公子难能不怪?成见就像一座山,小时候我做事冲动让你操心了,但你不是十年前的杜仲,我也不是十年前的商陆,人总会变的。”小公子闭上眼,仿佛真听见龙吟般咧开嘴似孩子般大笑,笑到眼泪迸溅,颤抖着从椅子上摔下来,仍然不能自抑的笑着。

      笑到杜仲以为他就会这么着晕过去,突然笑声停歇,就像被人定了身,结束的很突然。

      “其实我和父亲一样,想做的一样,期待的也是一样,我是他的孩子,怎么会与他不像呢?你说是不是?杜护法。”

      “你永远比不上楼主。”

      小公子毫不在乎他说的什么,回道:“无妨,往后你就会明白我比他更出色,他做不到的我可以。”

  •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的我一滴也没有了,周六休息一日,周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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