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一个世界的艰辛养成史》淡暮霭

8、chapter08大典

　　随着时间流逝，第七天的大广场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大约九点的时候，钟声响起，典礼开始了，天使们竖起脑袋，相互挤着翅膀，张望着广场之上的神之御座。

　　数不清的智天使飞着环绕御座，圣光降下，模糊了神明的身影。

　　神造天使、恶魔、精灵三大种族在先，其下又有精怪动物，有本事的皆应天堂创世大典汇聚第七天，于是无数类别众生布满广阔天路，它们形象各异，主属各别，依据自己所在的方位整齐排列，一心想亲近和瞻仰神灵。

　　加百列指挥的小天使们开始礼赞，极纯净的嗓音响彻天宇。广场之右，一支队伍列阵而出，炽天使米迦勒驾着狮鹫领头，后面跟着一队智天使，四列并排，皆身穿光耀的圣铠甲，英气非凡，紧随其后的是八列齐行的座天使，由萨麦尔领头，千余名天使方正从广场中心踏步走过，阵势浩瀚，引得三界众生震撼不已。

　　“天使生有羽翼，何以两足傍地”

　　恶魔巴尔喝着葡萄汁，深红色的液体在他唇角留下蜿蜒的痕迹。

　　“徒劳矣”额生犄角的恶魔哈哈大笑，嘲笑天使自不量力。

　　黑漆漆的恶魔出现在天堂，便是这眼下拥堵的广场，他的周围也空出了一大片，没有生灵愿意挨着恶魔，除了巴尔带上来的十几个恶魔领主。

　　几位炽天使听他言辞讥讽皆面露不愉之色，唯有路西菲尔面色如常，神灵的创世大典，三界众生皆在邀请范围之内，恶魔巴尔能上七重天是他的本事，他浅浅一笑，却是转向另一边，看着正酌饮甘露的阿特莱迪斯：“吾神将考校吾等技艺，精灵王同去？”

　　精灵和天使学得是同类的典籍，习的是相似的射御天文，在恶魔一族的惨烈对照下，可谓同出一脉，自是亲近，更何况阿特莱迪斯心性纯良质朴，很多时候路西菲尔还是赞赏这位精灵王的。至少神灵曾多次召见精灵王上九重天弹奏竖琴这事儿不假，阿特莱迪斯生于自然长于自然，音乐早已达到行云流水之境界，当然，等路西菲尔学会怎么弹竖琴之后，神就很少召唤他了。

　　万能的炽天使长，弹起竖琴来自然也是最好的那一个。

　　苍青色的眼眸与翠绿色的眼眸对上，仿佛早已忘却天使的夺宠，阿特莱迪斯拂了拂浅褐色的长发，神态悠然自得：“如此，甚合我意”

　　精灵王同路西菲尔一道朝神所在的方向走去，后面远远地坠着个恶魔巴尔，进入天使核心包围圈的时候，阿特莱迪斯暗叹于天使数量之众，远非精灵所能及。

　　路西菲尔隐隐听到熟悉的叫嚷声，着眼望去，红发的炽天使满脸郁闷似有不满，他看了边上的精灵王一眼，转首问边上的别西卜。

　　“米迦勒在吵什么？”

　　创世大典如此隆重的时刻，他之前就交代过切不可在别的种族面前丢脸。

　　“收队归来后他就这样，说是什么气势上逊给萨麦尔了”别西卜用云布擦了擦嘴回道。

　　米迦勒虽然大大咧咧，但是五感超群，很快就顺着声音摸过来，他先看到光耀无比的炽天使长，下意识就朝他诉说自己不满：“殿下！我太亏了，座天使的数量比智天使多好多”

　　说完，他就看到了路西菲尔身边的阿特莱迪斯，以及他们身后，那个散发着黑色气息的恶魔，几乎一瞬间，憨痴的形象从他脸上褪去，冰冷的锐色染上炽天使长之副的红瞳，威赫的余波震荡开来，吸引了神灵的注意力，神的目光从水晶天垂视。

　　“恶魔！”米迦勒浑身紧绷，若非路西菲尔不动声色的按住了他的手，神圣的光剑就要在他的右手幻化，在他之后的萨麦尔紧跟其后，目光戒备。

　　天使是纯净的灵体，神赐予他们纯粹，他们因而厌弃一切遐瑜，这极度的排外性格是所有造物都不能比的。

　　恶魔厌恶天使就像天使不喜恶魔那样，但神的面前，巴尔不作无意义的对抗，他慢悠悠的略过炸毛的天使，俯身朝御座拜了拜，然后以一种放肆的目光打量那一团圣光，巴尔记得那光明下的神圣，他曾伸出手抚摸自己头顶的犄角，那时光短暂却甚是美好，以至于魔王在地狱犹思难忘。

　　巴尔在那团圣光前倾诉衷肠，神高居九天视他真心如无物。

　　神无动于衷，路西菲尔却无法视而不见，神灵唯赐炽天使长御座之前的殊荣，他便毫不犹豫的行使此权力挡在巴尔面前，以免他再靠近污了圣听。

　　神偏爱他的晨星，却也记得他每一个造物，虽然并不常去想，但祂确实对巴尔印象深刻，只见燃于第七天御座之上的圣光晃动了一下，神的声音从光团里传出来。

　　“巴尔，第一个魔，是什么驱使你穿越九层地狱之门，上到天堂来”

　　神在巴尔的身上看到他听从瓦沙克劝说带领恶魔排除艰难，逃离地狱之门攀登天堂的过程。

　　那门是在创世结束之后，神为避免地狱恶魔向之前那样随意造访凡间而施加的约束，怎见神不下九狱，瓦沙克便说服恶魔上天堂来。

　　“吾神，三界众生皆蒙神恩，听闻炽天使长有意举办三界比武为您开怀，创世的荣光何其浩瀚，巴尔特率几位领主为您而贺”巴尔说道。

　　路西菲尔并没有说过要举办什么三界比武，充其量不过是想向神展现天使一族的能力，就像成长中的孩子想从父亲那儿得到认同那样。

　　恶魔的话又酸又冲，既讽刺天使谄上媚下，更有取而代之的意图，炽天使长风光霁月，何曾听过如此别有用心的言语？当下冷目而对，巴尔却分毫不惧，他不傻，在瓦沙克的提醒下，已经醒悟造物主厚此薄彼，恶魔生性散漫，他本该醒悟得更晚一些，若不是在与阿加雷斯的争夺中落于下风...想到老奸巨猾的阿加雷斯，巴尔磨了磨牙，卑鄙的对手依靠他那张甜言蜜语的嘴巴取得了恶魔军团的控制权，若不是无路可走，他也不会闯地狱之门了。

　　那三层黄铜三层铁外加三层岩石的大门不好开也就罢了，岩石外面还是难以逾越的烈火，想到一路辛苦，恶魔的紫色眼珠转的更快了些，他忍下这些苦果，只因瓦沙克的真实之眼告诉他，这场天堂之旅将会找到属于地狱，属于他的新的出路。

　　神无所不知，巴尔所有的心思无所遁形，但是祂什么也没说，只是以温和的言语安抚生性纯良的炽天使长，惹得恶魔更为嫉妒。

　　金瞳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点破，神造万物却从未束缚过造物的思维，万物与生俱有意志自由的权力，面对巴尔提出的三界比武，神仅用一字允诺。

　　“可”

　　技艺、典籍、射御天文、算术这些都是天使学院教授的科目，也是原本天使们欲图向神展现能力的项目，经过恶魔的插手，六个项目就只留了射御两项。

　　不学无术，只会打架的恶魔之王面对众多鄙视的目光不以为耻：“我们那儿也有念书念得好的，不过恶魔嘛，绝大多数都不爱看书，这是为了公平起见”

　　神在水晶天的御座之上扶首垂眸，金瞳璀璨无比，祂注视着下界，主动在清场后的广场上设置了七面鼓，允诺箭术最好的将得到奖赏。

　　此言一出，便是心如泉水恬淡的精灵王亦跃跃欲试，但他见路西菲尔传唤梅特隆塔就知道炽天使长没有亲自出马的打算，心头略有遗憾，既然路西菲尔没有参赛，身为精灵之王他也不好直接参赛。

　　“沙拉曼德、希尔芙......”五位精灵随着他的叫唤出现，擅长火元素的沙拉曼德，善御风的希尔芙，控水能手温蒂尼，以及土之诺母和木之精灵埃斯莱，他们皆是诞生于生命之树的精灵，天生亲近和善使五大元素之力，精灵王一声令下，五大精灵翩翩起舞，以灵巧的身姿相互间穿行。

　　精灵之美不逊天使，甚至因为常年穿梭在复杂的森林里，他们比天使更灵活，是天生的弓箭手，能将力化为美的神奇造物。

　　五大元素之力各破一面鼓后，谁也不能否认在美这一领域，有什么能比精灵这一支箭舞更具观赏性。

　　“箭为利器，这样绵软无力的有何可称道的”巴尔露出睥睨而不可一世的眼神，在他的授意下，一个手执长弓，腰悬箭袋的绿衣恶魔走了出来。

　　“恶魔列拉金，被他的箭射中，伤口会发脓溃烂”智天使拉斐尔轻声说出了他的名字，拉斐尔替神编纂生灵册，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亦或是精灵都稔熟于心。

　　“他的箭蕴含诅咒之力”路西菲尔也认得列拉金，他熟知每一个对天使会造成危害的敌手，他知道的甚至比拉斐尔更多，拉斐尔编纂文献遇到疑难还会去请教炽天使长解决，就像气流不会受伤，天使的创伤一般很快就会愈合，但是恶魔的诅咒之力例外，它却会阻拦这种天生的愈合力，有点棘手但并非无解，路西菲尔偏头朝梅特隆塔看去。

　　“你推荐哪位天使”

　　梅特隆塔从身后带出一位小天使，正是不久前被路西菲尔惩罚的那几位小天使中的一位。

　　“单论弓箭术，布托的天赋最高”

　　金发蓝眼的小天使看起来有些不安，路西菲尔把它当做小家伙第一次应对大场面，太紧张的缘故，他摸了摸布托的脑袋。

　　“你能做到吗，布托”

　　恶魔方面只派出了一个列拉金，他们这边的选择也必须小心，太慎重不行，太轻敌也不行，梅特隆塔掌管整个天使学院，路西菲尔信任同伴的选择。

　　布托欲言又止，属于路西菲尔殿下的那支母箭还没来得及射出，他现在不能用弓。

　　“不要妄自菲薄，布托”

　　看着梅特隆塔隐含鼓励的眼神，布托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有苦难言，或者说有苦不敢言，路西菲尔殿下现在看起来亲切友好，但是布托记得他冷着脸罚他们去水星天的样子多严厉，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想着报复了，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出真相，广场上的列拉金一箭射穿三鼓的画面落入他的眼。

　　“还是让乌列去吧”萨麦尔看着恶魔气势大振，不由担心小天使应付不来。

　　路西菲尔低头看小天使闪闪发亮的蓝眼睛，发现里面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满是跃跃欲试的战意，就知道梅特隆塔没有选错对象。

　　“布托，有把握吗”

　　布托被激起了竞争心，一时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等到站在广场上，被数万双眼睛注视着，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有同学院的小天使认出了他，与有荣焉般欢呼起来，性子急一点的已经迫不及待的喊起来。

　　“布托！愣着做什么，快出箭啊！”

　　布托骑虎难下，他闭着眼从箭筒里取出一支普通的箭，磨磨蹭蹭的张弓，然后绝望的看着金粉色的灵力肉眼可见的扩散到整支箭身。

　　他就说不行吧！

　　现在这支箭是射还是不射啊！

　　“情/欲之箭？！”智天使阿斯蒙蒂斯看到那支箭，和贝利亚一样歪着的身子唰的下从桌案上直起，海蓝色的眼睛瞪大大的，他容色过媚，便是这样的惊诧之色由他做来也分外可怜可爱，路西菲尔却一点也不怜爱他，厉眼望去，阿斯蒙蒂斯生理性的瑟缩了下。

　　“你说什么？”金箭一现，路西菲尔就发觉到不对，那支箭蕴含的灵力给他的感觉太玄妙，以至于他立刻断定那支箭和自己有关，现在阿斯蒙蒂斯却说那叫什么情/欲之箭？

　　引导者不怒自威，怒起来更是压力如山海袭来，阿斯蒙蒂斯苦着脸解释什么是情/欲之箭，要问他为什么了解，这箭的能力就是他帮助布托开发的。

　　另一边，巴尔身边一位豹头鸱翼的恶魔附耳同他悄悄说道。

　　“哦，西迪，你确定？”

　　“这是情欲之箭”西迪无比确认道，能让对手陷入欲/火/焚/身之地的西迪在多年的恶魔生涯早就掌控了情/欲之力，这些天堂弃之如彼的能力，在地狱甚是流行，恶魔们都不陌生，巴尔只是意外在这圣洁的天堂也能见到。

　　“有意思”这天堂也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圣洁嘛，巴尔没有错过天使那边紧张的气氛，在西迪的解说下，他了解了这支箭的本事，不由舔了舔嘴角。

　　“小天使，你要是怯场的话，就由本魔王来替你吧”他亲身下场，竟有夺箭之意。

　　“殿下，绝对不能让恶魔得到那支箭！”阿斯蒙蒂斯叫道。

　　还用你说！

　　路西菲尔听完什么情欲之箭，也顾不及找阿斯蒙蒂斯算账了，他望向广场脸色凝重，又见巴尔逐步逼近布托，六翼舒展，轻轻一跃便落在小天使身前，他握住布托的手，助他弯弓搭弦。

　　“殿下！”布托尖叫着不要，路西菲尔压下他的手腕凝神聚力，对着广场因着恶魔要求纵向排列的鼓面开弓，金箭带着路西菲尔的灵力离弦，连穿七鼓破云而出，直越凡间，落入地狱，地狱光芒骤起，万魔被刺目的光闪得睁不开眼惊慌哭嚎。

　　金箭直穿深渊九狱，最后卡在最底层地狱的一块巨石上。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凝滞，巴尔甚至没反应过来，天国副君的威严不可小觑，射毕收弓，苍青色的眼眸泛着锐色，广场之上，路西菲尔张开神圣的六翼，光明之下，他身姿凌冽而不可侵犯。

　　巴尔在这极具逼迫力的威赫下退了两步，而后举手认输。

　　情/欲之箭，分有子母二箭，第一中箭者为子箭，将为母箭所向者痴狂，众生皆曰炽天使长信仰虔诚，心如匪石不可动也。

　　只有神灵望着九层地狱之下的那块巨石若有所思。